广州府,自夏商周时期,便称百越、南越。
大秦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便在此地设置南海郡管辖。
大明洪武十一年,朱元璋改广州路为广州府,下置一州十五县,历经数朝治理,已然政通人和。
再看如今的府城广州城,早已将宋朝时期的中、东、西三座古城,合而为一,城长十余公里,府城由南海县及番禺县两个附郭县组成,是一座人口已超二十万的大城。
穿梭在人群之中,陆良牵着马,东瞧西看,路过集市,不时驻足观看。
张鹏亦是第一次来到广州城,耳边传来听不懂的当地粤语,也是东张西望,饶有兴致。
二人沿着府城路,边走边看,突然,陆良停下脚步,见路边一家铺面外摆着张破烂桌子,上面摆满了蒸笼,正冒着热气。
“怎么卖?”陆良指了指蒸笼上的粽子,用官话问道。
那站在门口忙活的瘦小汉子见有人问话,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抹布,咧嘴露出满嘴烂牙,笑道:“客官,食咩也?”
陆良问道:“有咩也?”
瘦小汉子指着蒸笼,换成不太标准的官话,挨个介绍道:“客官,以嘎有咸水棕,烧鸭粽,叉烧蛋黄粽,鲜肉蛋黄粽,椰蓉粽,什锦裹蒸粽……”
“张大哥,你要吃什么口味?”陆良问一脸茫然的张鹏。
张鹏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道:“随便,说的什么鸟语。”
陆良笑道:“那就来两个叉烧蛋黄粽好了。”
转回头对着那瘦小汉子道:“叉烧儿,两个。”
瘦小汉子点头表示明白,手脚麻利地用荷叶包好,递给陆良道:“五文。”
陆良接过之后,打开闻了闻,递给张鹏一个,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刚要递给那瘦小汉子,便听身后传来一阵哄闹喧哗之声,似乎有人高呼:“丢你老母,你个扑街仔,站住。”
然后便见后面的街道上,人仰马翻,不时有行人尖叫声,哭喊声,还有街旁摆放的摊位被撞倒,又引起阵阵叫骂声。
那个瘦小汉子快速接过铜板,塞在怀里,低声骂道:“卖剩蔗。”然后便将那张破桌子连同蒸笼,不顾热气熏脸,麻溜地端回进铺子,又快速将门板盖上,竟是打烊了。
眼瞅着骚乱蔓延过来,陆良透过躲闪的人群,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自人群里窜了出来,不时将阻挡的行人撞开,又顺手将两旁没有收回的摊位摔倒,货物散乱一地。
那大汉转眼间便到了陆良面前,见前面有两个少年牵着马匹正站在路旁,面上大喜,脚下又加快了几步,朝着张鹏的那匹马直奔而去。
张鹏见那大汉喜形于色,狂奔而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将那粽子塞进怀里,走了几步,便来到马匹后面,挡在了那大汉面前。
只见这大汉奔跑而来,伸出手臂,大叫道:“滚开,小爷借你这匹马一用。”
张鹏神情更是不屑,一撩衣袍,便照着大汉身躯,踹出一脚。
那大汉见张鹏还敢出脚阻拦,顿时大怒,向旁边一闪,躲开他的脚,用自己的身体撞向张鹏,怒喝道:“小子,你找死。”
张鹏见这汉子当真无礼,也是怒了,脚下用力,便想接住那大汉的身躯,与他角力。
只是,身形刚刚站稳,二人还未接触,那大汉一声哀呼,身子一栽歪,便重重趴在了地上,身上砸在石板之上,蹭出伤痕,疼得大汉呲牙咧嘴。
张鹏连忙上前用脚踩住他的后背,抬头正好看见陆良缓缓站起的身子,将刚刚探出的右脚收了回去。
还未等二人说话,便听见地上的大汉不停地咒骂,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只是张鹏身体用力,将他牢牢踩在脚下,不让他挣脱。
这时,又有一群人从后面冲了过来,俱是少年青壮,将他们围在当中,张鹏适时收回了脚,手按刀柄,防御在陆良身前。
两个年纪在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将地上的大汉抓了起来,也不说话。
片刻后,便见人群分开,一个手中拿着半截甘蔗的清秀少女走了进来。
也不看向陆良和张鹏,上前就朝着那个大汉的脸上,打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顶你个肺,扑街仔,叫你跑,斩你丫只手。”那少女将口中嚼碎了的甘蔗渣吐在地上,然后大骂道,尤自不解气,又是打了那个汉子两个巴掌。
那大汉被人倒背着抓着臂膀,挣脱不开,又被接连打了四个耳光,嘴角流出一缕血丝。
但是敢怒不敢言,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咧嘴道:“九小姐,误会,都是误会。”
那少女又咬了一口甘蔗,大口嚼着,咕哝道:“痴线,收声吧你,带回去,斩他丫只手。”
抓着大汉的两个青年兴奋叫道:“系,小姐。”然后推搡着他要离开此地。
那大汉见这少女来真的,挣扎着身体,大叫道:“九小姐,我说,是他们让我做的,真的不关我的事情,你想我一个臭无赖,臭地痞,怎么有胆子这么做,是他们两个指使我做的,是他们给了五两银子,让我做的。”
大汉一边努嘴,一边用脑袋来回摇晃,眼睛看向陆良和张鹏二人,叫嚷道:“就是他们。”
少女的目光便盯在了张鹏和陆良身上,微微皱眉,然后用官话问道:“季胜,你最好不要骗我,要不然老娘可不是斩你一只手这么简单,还要斩你一只脚。”
叫季胜的大汉身体就是一哆嗦,然后犹豫道:“九小姐,我……”
他又看了眼在一旁饶有兴趣见他表演的陆良和张鹏,咬咬牙道:“是他们,就是他们,打死我都记得。”
少女见他一口认定是受眼前这两个人所指使,将口里的甘蔗渣又吐在地上,淡然道:“带回去。”
那人群中,便跳出三个青年,其中一个叫道:“原来就系你们指使的,跟爷们走一趟吧。”
张鹏冷冷道:“我们不认识他。”
季胜叫嚷道:“你不认得我,但是我认得你,就是你叫我得手后,将那东西送到这里。”
陆良见他尤自胡乱指认,便上前两步,笑道:“既然是我们指使的你,那么说说吧,那东西得手没有,拿出来吧。”
季胜愕然,然后看着少女,奸笑一声道:“九小姐,我已经将那东西给他们了,不在我身上。”
少女不理会他,眼眸一眨,问道:“你系边个?”
陆良一拱手道:“这位小姐,在下陆良。”
少女上下打量他几眼,而后突然笑了,朝旁边的人道:“这个靓仔,老娘喜欢,带他回去。”
有个青年人笑嘻嘻道:“好嘞,小姐。”说着便上前要擒拿陆良。
“苍啷”一声,张鹏腰刀出鞘,沉声道:“谁人敢放肆!”
围着的人见张鹏亮了腰刀,先是面面相觑,而后俱是猖狂大笑,各个撩起衣袍,又从腰间拔出了一柄柄短刀,寒光闪烁,便要上前拼杀。
陆良笑了,对着那逐渐走出人群,躲在后面的少女喊道:“承蒙小姐厚爱,我也很中意你,既然如此,犯不着舞刀弄枪的,张大哥,收了刀,跟他们走,正好聊聊。”
张鹏见陆良丝毫不慌乱,亦是不惧,便将腰刀收了回去。
少女见陆良如此言语,笑靥如花,又是咬了一口甘蔗,然后回身走到陆良面前,递出手中那短短一截的甘蔗,笑道:“甜的。”
陆良毫不犹豫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然后嚼了几下,吐出渣子,笑道:“果然很甜。”
少女见他如此,笑意更浓,便挥挥手,众人散开,让出一条路来,簇拥着他们,押着那个季胜,朝着城中一处府邸而去。
见少女带着人离去,街道两旁躲避起来的街坊邻居,方才探头探脑的出来,见人已走远,这才唉声叹气收拾起来。
片刻后,城中,复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