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是倭岛上的大和国人干的。”高雄跪在地上,惭愧的说。
宇文兵不知水军的情况,一直以来,高翼都让他带着骑兵驻扎在南岭关附近进行训练。对于水军的失败他本来插不上话,但是他刚刚跟随高翼打了场仗,以五百人迎战一千人而完胜。最后检点战果,他们只阵亡了二十余人,却割取了近千只左耳,缴获战马三百余匹,兵器军械无数。
大胜之余,当他听到水军吃了亏,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嘿嘿而笑。
高翼诧异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倭岛大和国?!你是说那个一群猴崽子摇旗呐喊,数百人打架也叫战争的国度?你是说那个一千年后还在使用轻飘飘的丸木弓,把人射的浑身像刺猬一样,还能活蹦乱跳的国度?你是说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居然把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欺负了?我没有听错吧?”
幼儿园……一千年后……丸木弓,这些词高雄不懂,好在三山人早已习惯了高翼情绪激动时的胡言乱语,他深知现在高翼怒不可遏,而自己身为水军统领罪责难逃,故而面红耳赤,连连磕头表示谢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说说看我们久经训练的水军士兵,驾驶着坚固抗风的战舰,是怎样被一群腰上别葫芦的农民打败的?”高翼冷笑连连,狰狞的问。
日本大和国现在正在进行第二次熊袭征讨,此刻战斗主要在九州岛南部进行,也就是后来被叫做熊本的地区以南,与熊袭人进行着拉锯战。
所谓熊袭人,就是指日本本土尚未学会中国字的土著人,他们靠结绳记事,所以又被称为“绳文人”。
九州岛北部就是原来曾向曹操进贡过的邪马台国,后来邪马台国被伊都国、出云国取代。日本大和国的第一次熊袭征讨,占领了九州岛北部,而北九州的人正是历次入侵新罗的主力。史书记载,新罗国就是由渡海而去的日本人建立的,其中“朴”姓的来历在史书上记载为“瓠”,并称“瓠公者,未详其族姓。本倭人,初以瓠系腰,渡海而来,故称瓠公。”
历次日本入侵朝鲜,运兵船不够,许多日本人就学习他们先辈的榜样,腰里别个瓠顺着洋流飘到朝鲜半岛上实施抢劫。所以高翼称“他们为腰上别葫芦的农民”。
高翼将水军分成三班,两班船各自以驰锐号与追锋号为旗舰,带三只改良版的鸭头舡(卡拉维尔三桅快帆船)组成分舰队,轮流出海护送商队前往高句丽与新罗。另外的数艘改良版的鸭头舡在附近海域巡逻,保护海岸线。
远洋的战舰本身也参与部分商业运输,他们主要负责运送专控专营的军械设备,回航时它们还有一个任务——通过捕鲸训练舰队的配合与海上作战技巧。
高翼曾定下了以捕鲸业带动远洋渔业的国策,一头鲸鱼身上有上百吨肉食、二十余吨蜡液,此外一头鲸鱼身上的脂肪可以做出上百万条肥皂。三山地区虽然没有建立自己的货币体系,但做惯商人的高翼明白“要想马儿跑得快,必须让马吃得好”的道理,三年里他主要精力在于着手建立三山的规则,奖罚机制更是拉不下。
捕鲸带来的丰厚利润,让高翼更是出手大方,赏赐田地、牲畜,记功,赏金记入退役金,等待退役时一并发放。种种手段使出来,令远航出勤成为水军士兵争夺的大热门。现在更加上赏赐美女,这令士兵们疯狂。
在近代这个时期,鲸鱼的数量虽然没有因数千年的过度捕捞而数目锐减,但三山以及黄海、渤海海域却不是鲸鱼的栖息地,日本才是。
每年太平洋海域的鲸鱼在春夏之间,从日本海域到新西兰海域往返迁徙,三山不在鲸鱼的迁徙路线上,偶尔有鲸鱼来到附近的海域,仅仅是追逐鱼群到那里遛遛腿。
自从新罗的韩多沙郡建立了汉商居住特区后,三山捕鲸队有了一个中途补给点,前往韩国护航的战舰每次满载而归,令三山摸清了鲸鱼的回游路线,他们的船越来越向北驶,在日本隐歧岛附近开始了大规模的捕鲸。
此次护航的是驰锐号分舰队。他们在隐歧岛附近打伤了三头成年驼峰鲸,经过一番搏斗,两头驼峰鲸已被他们捕获,拴在了船后。而个头最大的驼峰鲸挣脱了锚索,一路向南逃遁。那两艘一无所获的鸭头舡不甘空手而归,不依不饶的追逐着那头最大的驼峰鲸,直到北九州附近才将那头鲸鱼杀死,拴在了船尾。
而后疲惫不堪的船员决定进入北九州港休息,处理那头鲸鱼。为了避免误会,他们入港时通报了自己的身份。
大和国景行天皇发动熊袭征讨的时候,曾有人建议说:熊袭只是像脊背上的肉那样虚弱贫瘠的国家,根本不值得举兵讨伐。而海北有新罗国,同时更北面有像处女眼睛一样的宝国;金银财宝等眩目的资货充满于宝国的领土;只要我们到新罗和宝国走一趟,用新罗和宝国的财宝装满我们的仓库,熊袭也会自然归顺。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垂拱而治”的理论,景行天皇却没上这个当,他还是发动了第一次熊袭征讨,占据了北九州。这里说的宝国就是指中国,而这也不是日本人第一次表达希望抢劫中国的愿望。
虽然景行天皇没有实施抢劫中国的行动,但北九州人却从此对宝国有了“人傻,钱多,好抢”的概念。得知入港的是一艘来自宝国的船,整个北九州为之疯狂。白天,这群北九州人迎接宝国大船入港时所表现的卑恭令三山士兵们陶醉,但当天夜里,那群白天口口声声要向他们学习的倭国人明火执仗的杀上船来。
寡不敌众的三山士兵为了不让倭国人缴获战船,并从中学到三山造船技术,最后的几名水军士兵将自己反锁在舱内,举火自焚。火光引来了驰锐号与另一艘鸭头舡,他们的船后拖着两头巨鲸,故而远远的落在后面。
看到港口忽起大火,驰锐号便当先驶入港区察看情况。三山船只那特有的高大船形印入眼帘,看到底舱火起,甲板上密密麻麻全是欢呼跳跃的倭国人,驰锐号知道事不可为,便用火箭袭击了甲板上的倭国人,顺便焚毁了这两艘战船。
为了快速返回三山国报告这一凶信,驰锐号随后斩断了船后脱的鲸鱼,飞快地驶回了三山码头。
一次出航竟然损失了一半船只,得知这一消息的宇文昭不敢做主,立刻命令高雄飞报高翼,这便使整件事情的来由。
高翼怒气勃发。
从军力而言,如果说慕容燕国是一头大象的话,三山就是一只小老鼠,而倭国则彻底是一只蝼蚁。高翼这只老鼠虽然奈何不了大象,一爪子按死一只蚂蚁却绰绰有余。
此前,高翼曾偷窥过新罗与倭国军队的交战,在后世的大片上见识过无数古代经典战例的他,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双方的交手类似于幼儿园小朋友的互殴,战术水平没有最差,只有更差,故而双方才相持不下。
日本缺铁,虽然日本依靠中原外逃的工匠获得了先进的冶炼工艺,但仍改变不了日本缺铁的状况,除了几个军中骨干——类似于后世的武士,他们手中持有锋利的汉朝斩马剑外,其余的农兵都手持竹竿,在竹竿的前端安一块铁,便算是武器。
在高翼看来,日本军队进攻时,要队形没队形,要策略没策略,唯一可取的是那些农兵悍不畏死的精神。
想想这时代的日本人不过是一群才学会汉字的猴子,要到一千年后,才有日本人剽窃《孙子兵法》,写下自己的兵书《斗战胜经》,高翼也就原谅了这群猴子的幼稚。不过,即使到了一千年之后,这群猴子还是使用竹枪。所谓日本战国诸雄,在自己岛内赫赫有名,但当这些人发动了侵朝战争却被明朝一个不知名的总兵杀得落花流水,二十万人马全军覆没。高翼打心里鄙视这群人的战斗力。
然而,这群猴子居然敢向他发起挑战,一只蚂蚁竟敢挑战一头健壮的老鼠,这比唐吉坷德还唐吉坷德。
“疯子,这群人从来就是疯子”,高翼狂怒的在宝墙上来回踱着步,胸中邪火腾腾,直欲把眼前的一切砸烂。
推算起来,中原战乱已经有四十余年,第一批外逃日本的中国剑客一定也为日本培养出第一批武士。第一批外逃的工匠,也许已经培养出几代日本铸剑师。高翼一直对倭国这笔丰厚的人力资源垂涎不止,如今有了借口,打还是不打?
关墙外,慕容燕国的侦骑正在四处活动,嗅探着那群失踪千人队的行迹。纸里包不住火,他们早晚会发现这事是高翼干的。慕容燕国会做出何种反应难以预料。日本,打还是不打?
“早知如此……”高翼说了半句话,又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入侵一个国家,最先需要的是了解那个国家地理状况。西班牙征服美洲大陆事先用了上百年的时间,派出传教士勘查地理。在一个充满敌意的国度里面,行军打仗甚至连睡觉都需要熟悉地理。
便观三山所有的人能够对日本地理略有了解的惟有自己。可是若自己领军出战,慕容燕国一旦报复起来,谁来支撑三山?
日本,打还是不打?
三山国力微小,一头老鼠挑逗一头大象,正在紧要关头,一只蚂蚁爬到老鼠身上叮咬它,三山没有能力两头开战。
盘算一下自己的损失,高翼越想越揪心,三头鲸鱼损失了不说,两艘鸭头舡被焚毁也可以忍了,但人力单薄的三山损失了一百二十名训练有素的水军士兵,经不住让他阵阵揪心。
我容易吗?这些士兵原本连船都没坐过,三年里头,我手把手的教他们升帆、操舵、看海图、观察海流、测量船速与水深……好不容易他们出师了,也可以带新徒弟了,竟然因为过于相信敌人,而把命送掉,这口气无论如何忍不下来!
细算起来,打日本似乎比打慕容恪更加有收益。日本虽然缺铁,但那个火山密布的小岛上不缺金不缺银也不缺铜,曾经有个时代,日本的黄金产量占了世界整个黄金产量的70%。高翼正好缺少贵金属建立三山的货币体系,如果他出兵日本,那么这一战就是一场黄金之战。不仅可以虏获大量的贵金属和一大批熟练的工匠,还有可能在鲸鱼的栖息地获得一个完美的立足点。鲸鱼,那可是大堆大堆的金币堆砌出来的鱼肉、鱼皮、鱼骨、鱼油、鱼蜡等,每样东西都是可以折换成金币的宝物。
打日本意味着什么?那是国战,胜利了,那是开疆辟土。但打慕容鲜卑,屠杀殆尽也不过是内战,孰轻孰重,呆子都知道!
“宇文兵,立刻派出传令兵去,把见过我们的部族全部召集到巍霸山城,快去。”高翼挥手催促宇文兵快走。
而后他踱了几步停在高雄面前,说:“你挑选一艘最快的船,再挑选最好的水手,马上动身前往韩多沙把康浮图给我带回来。至于你,你先留在韩多沙。嗯,我们的仓库群似乎雇有新罗的保安,你去传我的命令,把那些保安数目扩大四倍,不,扩大十倍,我至少需要两千人。随后,我会派船把这些人接回三山。告诉他们的家人,就说他们来三山接受统一训练。”
高雄重重的磕了一头,起身欲走,由被高翼止住:“你再给我在新罗雇几名退役军官,最好是跟倭国人交过手的军官……哦,忘了新罗没有退役制,那你就雇几名伤残的,双方的战争才结束不久,肯定有人因养伤而未归队,你多雇几名,把他们带入仓库区聘请最好的医师治伤,等我的船到把他们全部接回来。”
高雄唯唯称是,等高翼再也想不起什么便挥手命令他退下。
“大雪,我需要一场大雪”,高翼仰天喊出了这句库图佐夫曾说过的名言。
俄罗斯的那场大雪击垮了拿破仑的东征大业。如今时值初冬,一场鹅毛大雪将会拖延慕容恪报复的脚步,等到康浮图回来,高翼便让他出使燕国,不惜卑躬屈膝也要让慕容恪今冬打消报复的欲望。等到明年开春,缓过这口气来的三山将不惧于慕容燕国相持。
想来,高翼以五百人轻松歼灭盖马大山1000精骑,也会让慕容恪慎重起来。只要他集结军队期间,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就少让缺少防冻设备的燕军不敢随便做出南下决定。
“大雪,我只要一场大雪。”高翼高喊着,声音穿过南岭关石堡,在关外空旷的大地上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