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将马寄存在云山脚下一间农舍。农舍里住着一对老夫妇,老翁是樵夫,老妇在家喂些鸡鸭,守着三间瓦房,倒也过得自在。
萧屹给了点碎银,请他们暂时替自己照看马匹,说下山时再来取。
“公子,这个时辰上山,可有些晚了。你别看太阳还未下山,可山里黑得早,等你走到半山腰,就啥也看不见了。不如,等明天一早再上山。”老妇人好心劝道。
萧屹摇头:“无妨,我们是有急事需上山。”
老妇人瞧了瞧手里的碎银,又瞧了瞧萧屹、沈灼二人,心里一叹,多俊俏的后生仔和小娘子呀,还怀着这么大肚子,这么急着赶上山,许是真遇上什么难事了。
老妇人心中不忍,便道:“我家老头子常年在山中砍柴,要不就让他送送你们吧。”
萧屹大喜,给老妇人深深作了一揖。接着,萧屹又找老妇人讨来一把木椅和大箩筐,自制了一个大背蒌,让沈灼坐在里面,然后将其稳稳地背在身后。
老樵夫拿着一把大砍刀,拎着一盏防风灯,便领着萧屹、沈灼两人上山了。
云山地处天盛偏南部,是气候四季温热适宜的地方。可十二月的云山,却仍是寒冷异常。
本还是天清气朗,夕阳也将坠未坠地挂在天边,温热的余光照进山林中,驱走不少寒气。谁知一行人爬着爬着,天空中忽地乌云蔽日,黑云翻涌,山风呼呼大作,吹得枯树叶“哗啦啦”狂响,似在发出什么警告。
老樵夫抬头看了看天,担忧道:“公子,变天了,看样子是要下刮风下雨,你们真的还要往上去吗?”
萧屹撩起眼皮,也看了一眼天,淡声道:“嗯。是要上去的。”
“上山的路我也曾走过,此时天气有变,老丈还请回吧。”
老樵夫一笑,道:“嗐,我在云山中砍了一辈子的柴,什么天气没见过?这山中的路呀,我闭着眼都能走呢。我们快点到半山腰就好了。”
云山山高峰峻,终年云雾环绕,因直耸云端而得名,其峰顶陡峭峻拔,哪怕祖祖辈辈都在云山中生活的人,也无人能登顶。据说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因而,云山神殿并没修建在山顶,而是在半山腰一块开阔的空地上。
萧屹一行人到达云山神殿时,已是午夜时分。天空被乌云遮蔽得严实,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一丝光亮不透。除了老樵夫手上防风灯发出微弱的光线,周遭全是漆黑一片。
整座神山被无尽的黑笼罩着,在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似透出一种严厉意味。
“娇娇,你还好吧?”萧屹将背蒌放下,不安地询问着。
这一路走来,沈灼格外的安静,没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控制着,生怕打扰到萧屹疾速赶路。
“还好。”沈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缓。
其实沈灼早已痛得全身抽搐,她紧咬牙关,牙齿狠狠咬着嘴唇,口里全是咸腥的血气。她一开口,那血就丝丝往外冒。她双手轻轻放置在腹部,感受着那里时不时传来的微弱动静。这是沈灼唯一的支撑。
“别怕,你们定都能平安。”萧屹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萧屹弯腰将沈灼抱起,大踏步往云山神殿去。
老樵夫急忙一把拉住萧屹:“公子,那可是神殿,一般人去不得。”
萧屹淡声道:“我要去的,正是神殿。”
老樵夫在萧屹授意之下,将信将疑地敲开了神殿的大门。
“你们是何人,敢来打扰神殿圣地?还不快滚?!”云山神殿的守卫一见门外是三个路过的人,一脸不耐烦地轰人,伸手就要关门。
蓦地,剑光一闪。
“啊~~~”,下一刻,惨叫声划破夜空。只见那护守捂着手腕,倒地痛苦地哀嚎着。萧屹单手拎剑,剑尖有血滴下。
这一叫声,惊动了殿里的守卫,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几号守卫向萧屹几人围过来。
“何方贼人,竟敢擅闯神殿?”随着一声厉喝,一个中年人走出来。
“杨大人,有话好好讲,有话好好讲~~~”老樵夫忙上前打着圆场,“今儿山上天气不太好,这位小娘子又身怀六甲,这大半夜的,劳烦杨大人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你等可知这里何地?这是天盛王朝的祭祀圣地!擅入神殿者,死!”
老樵夫吓得不敢再吱声,他偷偷拉了拉萧屹的衣袖,示意他快跑。
萧屹将沈灼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握剑在手,冲着殿内一干守卫一抬下巴,道:“一起来。”
长期懈怠偷懒的守卫,如何是萧屹的对手?不过三四个照面,十几号人便轻轻松松被萧屹撂倒。
萧屹抱起沈灼,从容淡定地穿一地七歪八扭的守卫,径直过向走殿前的祭坛。
这个祭坛,萧屹是第二次来。
萧屹一踏上祭坛,便听风声呼啦作响,殿内树上的枯枝,被“咔咔”地吹折,然后随风卷起,再砸落在地。似乎突然之间,山风就吹得更烈了,头顶上乌云也不停翻滚着,远处竟隐隐有雷声传来。
萧屹将沈灼放在祭坛一隅,然后自己站到祭坛正中央。只见他抬剑一挥,割下块衣袍,慢条斯理擦拭着剑上血水。
“我前世杀孽重,杀三万降俘,是我不对。你要我‘止杀戮,救苍生’,好,我做。但我想要的,你总得给。”萧屹淡声道,他面容平静,口气清冷,像是与人在商量。
沈灼轻揉着腹部,默默地看着,听着。暗忖,这人是在和老天爷打商量吗?
“我所求也不多,不过是妻儿的平安。难道平息死伤数十万人的战祸,也换不来我孩儿一条命?”萧屹抬头看了看天,随手挽了个剑花,剑锋凛冽,手里的剑已经锃亮如新。
“作为一个男人,若连自己妻儿都不能庇佑,那我要这苍生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