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虽说在女子露面那刻,大多数人都有所预料,可真听到大师兄直接表态,还是有不少人陷入震惊,紧接着众人看向小师妹。

宋檀音此刻便是挤出来的笑都挂不住了,她难以置信道:“今生不负?”

“大师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到底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

赵离弦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似是不解小师妹的问:“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听大师兄这意思,订婚之事他竟一无所知不成?

不过往回一想,宗主有意促成二人是这两年起的念头,彼时大师兄还在闭关苦修,哪里知道外界打算。

出关当天就收到雍城急报,当时不少人看到他从宗主殿中御剑离去,很是匆忙。

接下来便是宋师妹等人收到消息归宗,然后宗主正式宣布大师兄归来之日,就是正式订婚之时。

这么盘下来,大师兄好像,或许,有可能真的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一门亲事。

可谁能想到就这一个月时间,大师兄竟对一个凡人女子起了情愫。

所有人都能想到的事,宋檀音自然也想得到,她面色陡然苍白,看着赵离弦的眼神中隐隐有了泪意,被倔强逼了回去。

她艰涩道:“师兄,我以为你早知我心意,我以为你待我与别人终归是不同,我以为你身边若得有个人,那必然只会是我。”

“这么多年的相伴与默契,你告诉我你要对一个认识不足月余女子‘此生不负’?”

周围人听着宋檀音的字字控诉,更添几分怜惜和对罪魁祸首的不满。

大师兄即便事前不知,跟宋师妹多年情分又不假,二人自小青梅竹马,大师兄虽待人随和,却也不好接近,唯独对小师妹是格外不同的。

这点便是同为亲传的姜师兄几人都比不上。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走到一起,怎么就轮得到一介凡人女子截胡?

接着便有人注意到了什么。

玉素光突然开口道:“大师兄,你刚刚说这位姑娘名叫王凌波?那岂不是——”

她看向从回来开始就缩在一边的王凌淮。

王凌波,王凌淮。

王凌淮感觉到众人巴掌一样袭来的视线,神情羞愧,脸色通红:“她,她——”

赵离弦坦然的接过话:“没错,凌波是王家女,与王师弟同辈,是王师弟的堂妹。”

雍城王家可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人间五洲,论修真界势力,剑宗乃是幅员最辽阔,灵气最充沛的苍洲之首。

但若放眼凡俗,王氏家族也算盘踞一方的豪强,虽说是后起之秀,实力却不容小觑。

凡间势力多半与修真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宋檀音,她便是淳国公主。

又比如王凌淮,他便是王家嫡支子弟。

虽然修士与凡俗亲缘的羁绊只会越来越浅,但不可否认的是,显赫的家世与丰沛的前期资源,让他们这等出身良好的人占据先期优势。

而他们在仙门走的越远,自然也会越多惠及凡俗的家族。

事情这不清楚了吗?

偏赵离弦突然道:“凌波她虽是王家女,如今却因为我与家中决裂,难容于雍城。”

说着眼神越发怜惜:“可怜她从小养在深闺,锦衣玉食,此刻却孑然一身被赶了出来。”

“她为我抛弃一切,我自当永不负她。”

这些话字字清晰,心意笃然。

宋檀音终于难以忍受,咬唇甩泪转身便御剑溃逃了。

有几个平日关系好的修士忙追了上去,周围人神色憋闷又不敢在大师兄面前造次。

混乱无措之际,却听一道夹杂的灵力的声音从远远的主峰传来,清晰落到众人耳边——

“离弦,速来为师这里。”

赵离弦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形容的浅笑,稍纵即逝。

倒是没有耽搁,只看向王凌波道:“无碍,我先去见见师尊。”

又吩咐王凌淮:“劳烦王师弟一趟,先送凌波回饮羽峰安顿。”

王凌淮一点不想跟他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堂妹扯上关系,但不容拒绝,大师兄已经御剑消失在了视野内。

赵离弦一走,众人积攒的不忿可算能宣泄了。

荣端最先发难:“行啊王师弟,平日见你眉目清秀,没想到竟是这等谄媚小人。”

又有人赶紧接话道:“雍城王家,可真是大能耐,要么不出手,出手便博了个最大的。”

说着又有人打量王凌波:“此等不输各界仙子的绝色美人,也不知道你王家是倾尽多少财力养出来的,当真好大手笔。”

“何止是手笔,大师兄名声在外,谁不知他为人清正,从不接近女色?王家也不怕多年投入付诸东流,这破釜沉舟的赌性,倒是让人肃然起敬。”

王凌淮听着师兄弟的轮番嘲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慌忙摆手:“没有,不是的,我王家从未行过献媚之举,否则怎会有这数十年的清名?”

说着看向王凌波,见她跟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脸上毫无尴尬之色,心中就不免火起。

剑宗弟子大多脾性烈傲,心直口快,却也不屑当众为难一个凡女。

她虽是让大师兄心猿意马的美人,在修士眼里却并不具备能承担怒火和指责的平等性。

更像是一个物件,你王家用一个精心雕琢的物件引诱了完美无瑕的大师兄,有谁会去指责一个物件?当然是针对送物件的人。

见此,王凌波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王凌淮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拉过王凌波便道:“都是你,家中对你养育,祖母对你的教导,就是让你用来攀附他人的?”

“明明你早有婚约,如今却悔婚私奔,你将王家的颜面信誉置于何地?”

谁知王凌波对他的指责不以为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被逐出王家那日,堂兄不是说过与我从此陌路吗?”

“怎的拉着一个陌生人横加指责?还是说堂兄如此怒其不争,到底还是放不下家人亲情。”

王凌淮怒极反笑:“你还当你肆意妄为,家里恼怒之余终究还会妥协不成?”

“你想过你闯了多大的祸——”说到一半止住话头,不欲再将家族窘态露于人前。

王凌淮也顾不上周围师兄弟的态度,抱拳道:“诸位师兄师姐,我先应了大师兄嘱咐,稍后再与你们分说。”

说着拉过糟心的堂妹,御剑往大师兄的饮羽峰飞去。

被人带着御剑飞行哪有乘坐流云辇来得平稳舒适?

脚下只有剑身这方寸踩踏之地,又急速升空前行,便是有人扶着,俯瞰下去,也足以让一个凡人惊骇晕厥。

王凌淮自是有刻意小惩的意思,好叫王凌波知道,这仙门不是那么容易踏足的。真当家中极力反对是害了她不成?

肉体凡胎一个,若无人随时看护,便是最外门的洒扫弟子都能轻易碾死她。大师兄如今对她着迷痴恋,可她一介凡人的容色能维持几年?大师兄肩负的责任又何止于宗门的未来,岂会时刻看顾她?

王凌淮怒其无知,却见王凌波踩在他剑上,神色悠然,对于身处无无立足之地的高空毫无惧色。

他顿时没了脾气,冷哼道:“你倒是胆大。”

王凌波对他笑意盈盈,好似没有断绝关系这事一般:“堂兄亲自带我,自然无甚可惧。”

王凌淮咬牙:“我真恨不得把你扔下去。”

“祖母尸骨未寒,你竟满腹心思都是勾引男人,你可知宗主早为大师兄定下婚约。”

“便是以宋师妹的出身和修为,才勉强让无数对大师兄有意的人心悦诚服。你不听劝告,今后我就看你只身一人,如何抵挡这汹汹恶意。”

王凌淮自觉自己已经把道理掰碎了,却听堂妹满不在乎道:“如何要我来抵挡?”

“是离弦神君执意强求在先,自然得他替我隔绝一切反对之声?若是连护我安全清静都做不到,我要他何用?”

“你——不知所谓”王凌淮气急:“你当这里是雍城?凭着王家权势和你的美貌便可骄矜从容?”

“你等着,时间会教你做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于修士而言奢侈的时间,对你一个凡人有多吝啬。”

说话间饮羽峰近在眼前,王凌淮也不欲再跟脑子不清楚的堂妹纠缠。

放下她跟饮羽峰的女侍交代了两句,在女侍震惊的神色中御剑离去。

王凌波被丢下也不见局促,她冲女侍笑了笑:“烦请帮我安顿一下,一路劳累,我想先睡一觉。”

与此同时,主峰大殿内,剑宗宗主渊清真人与自己的亲传大弟子四目相望。

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赵离弦:“做我想做的事。”

渊清真人:“你想做的是当众羞辱你师妹,还是宣扬自己色令智昏?”

赵离弦失笑:“师妹的委屈可算不到我头上,我从始至终都未曾听闻自己要跟师妹订婚。”

“至于色令智昏——情之所起,身不由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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