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卿侧躺着伸直腿,盯着自己的爪子看了一会儿,决定数爪上的毛毛催眠。
正当他迷迷糊糊,即将去见周公老神仙时,房间外传来了模糊的交谈声,996在耳边咳嗽两声,毫无预兆地打开了扩音。
沈行和医生的声音瞬间无限放大,清晰地传入小兔子耳中。
雪卿过电似的抖了下,抬爪揉了揉耳朵,圆溜溜的眼睛中满是从梦中惊醒的不安:“996,下次可以不要突然把声音开得很大嘛?耳朵会有点震。”
996见到雪卿好似受了惊吓的样子,这才想起兔子又不是他那群心大的能跑马的同事,而且一种脆弱的、很容易受惊生病的动物。
它连忙心虚地放小了音量,诚恳认错:【抱歉,宿主,我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的,我原谅你。”雪卿打了个哈欠,抬爪搓脸,“不过996,你为什么要让我偷听他们的对话呢?”
【是侦探敌情,系统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听。】996声音平静,【我听到沈行刚刚和医生说你在得知自己不是沈家人后有点不太对劲,为了防止任务出现巨大纰漏,我们应该根据他说的疑点进行部分改进。】
“好吧。”小兔子扑腾起身,重新趴成一块雪白的鲜奶油吐司。
门外,沈行的声音响起,雪卿不用看都能想象出他此时的神态必然是板着脸,一副冷漠又严肃的样子。
“那天告知他以后,沈雪卿没一哭二闹,也没怀疑事情真伪,而且还变得乖巧下来,总是撒娇黏着我。”
医生同样冷冰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要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光听见这两具大冰山对话,就让人感觉到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如果挪去北极,说不定还能抑制冰川融化。
小兔子回头叼起毯子一角,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点。
医生说:“虽然如果我弟弟哪天突然变乖了,我母亲肯定要放鞭炮庆祝,但性格突变确实很有可能是心理问题,术业有专攻,这个问题你要去找心理医生才行。”
“如果只是性格突变就好了。”沈行轻声叹了口气,“他这几天已经发了两次烧,耳朵和尾巴一直收不回去,胆子变小,吃饭时刀叉用得也不太灵活,今天又撒娇要化成兽型出门。在办公室里我观察了一会儿,感觉他比起人型,好像更适应做一只小兔子。”
雪卿听得夹紧了尾巴,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露出那么多破绽,而沈行全放在了心上,此刻一条一条地列了出来,把小兔子扎成了白化刺猬。
996也听得心惊,他以为在大多数人都有兽型的世界,带有一些兽性是很正常的,至于其他地方,雪卿又没办法在房间里上餐桌礼仪速成课,所以它作为辅助系统,并没有干预雪卿的行为。
现在一看他们的表演何止漏洞百出,简直是破绽上放了个兔子啊。
一兔一统提心吊胆地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沈行下一句就是怀疑他换了个芯子。
好在唯物主义的医生思考了片刻后认真说道:“我确实有听老师说过因为生病或者受到刺激导致基因突变,兽性占据上风的案例,这种疾病称之为兽人应激性基因衰退,由于案例太少,目前还没有研究出治疗特效药。
不过通过目前对患病个体的观察发现,该种疾病对于身体健康并没有临床上的明显影响,只影响神经和形态转化,一些兽性暴躁的患病个体在病情中后期会出现对人的攻击性。而且这种病病程很长,极大多数患者几十年后仍保持在初期,但不排除有极端个体。
我师娘做过这个项目,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带沈雪卿来研究所做一下筛查,做初步干预。”
雪卿“嗖”地站了起来,虽然前面那些病名什么的他都听得迷迷糊糊,但最后一句要送他去研究所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对于小兔子来说,研究所是一个非常邪恶的存在,他被哥哥带到山上之前,认识的一只可怜的大白兔子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据大白兔所说,在里面兔子会被一些白大褂抓起来抽血,注射各种奇怪的药剂,其中大多都是有毒的,然后部分兔子会被杀死,另一部分则是被带去做下一轮实验,永远不能离开。
简直像是地狱一般。
雪卿钻进毛毯深处,期待沈行能言辞拒绝那个可恶的医生,然而沈行安静了一会儿,只是轻声说:“我再看看吧。”
为什么不拒绝他呢?雪卿伤心地低下头,明明996检测到沈行哥哥是有点喜欢他的,而且还会给他带好吃的东西,为什么还想把他送进研究所呢?
是检测系统出了错误么?小兔子用爪子蒙住脸,连尾巴都沮丧地耷拉着。
【检测系统是没有问题的。】996替自己正名道,【而且研究所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医生如此建议只是因为里面器材更先进,研究人员对这种罕见病比较了解罢了,不是抓你去做人体……呃,兔体实验的。】
“可我没有生病,我就是一只垂耳兔呀。”雪卿鼓着腮帮子,认真地说,“怎么可以把小兔子送进研究所呢?”
【是的,不过沈行只是怀疑生病而不是怀疑你身份有问题还算好一些。】996牌耳饰闪了一下,【但您是原身穿越,兔妖的基因可能与本世界兽人有所差距。我的配置无法做基因层面的检查,所以还请宿主务必减弱沈行的怀疑,以免他带你去研究院导致任务失败。】
雪卿抖了抖耳朵,感觉头更痛了。
他害怕地趴了一会儿,终究心底的担忧还是没有抵挡住药物带来的睡意,小兔子眼皮沉重地落下,缩成一小团棉花糖睡着了……
沈行送走医生,刚处理了几份文件,脚就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门边,同时,他的手也有自己的想法,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里,雪卿原本躺着的地方空荡荡的,只剩下皱巴巴的床单,倒是原本铺好的薄毯中间鼓起了一个小包,不仔细看的话恐怕就要被忽略了。
沈行轻轻把毛毯卷了上去,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他想找的小垂耳兔,不知为何,垂耳兔眼角的毛毛有点湿润,像是掉过眼泪一样。
怎么像小孩子一样,生病了还哭,沈行伸出手指,摸了摸雪卿的脑袋。
还好打过针,烧已经退下来一些了。
沈行刚要离开去工作,就见小兔子咂咂嘴,在梦中轻轻用脑袋撞了下空气。
“哥哥是坏人。”
好,我工作还没做完就来看你,还得罪你了不成?沈行冷哼一声,轻弹了下兔子耳尖的毛毛心想。
雪卿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浑身抖了一下,惊慌之中竟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叫,嘴里不停嘀嘀咕咕。
沈行俯下身,才听清他一直重复着六个字:“不要去研究所。”
这下他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从好哥哥变成坏人了,原来是和医生对话被这个怕打针、怕吃药、怕看病的小兔子听到了,又把自己拉入了仇恨名单。
“怎么什么都怕啊,以前的嚣张劲呢?”沈行安抚着伸手沿小兔子的后背从头摸到尾,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哥哥呢。”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雪卿终于慢慢停止了颤抖,依赖地靠在他手心。
他闭着眼,声音难掩眷恋:“哥哥,我好想你。”
才分开几分钟就想啊,这小兔子也太虚伪了吧,沈行拉过毛毯把雪卿盖得只露出半个脑袋,隔空点了点他的鼻尖:“成熟点吧,沈雪卿,别这么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