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卿又梦到了哥哥。
他虽然每天都在思念着哥哥,但还是头一回如此频繁地在梦里与哥哥相见。
在梦中,他的头也晕乎乎的,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哥哥坐在床边很是担忧地看着他,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于此同时,哥哥好像还在和另一个人说些什么,尽管雪卿没有听见声音,哥哥的唇也没有张合,可他就是有一种这样强烈的感觉。
“哥哥。”雪卿抬起手,望着哥哥哼哼唧唧地撒娇,“我好难受啊。”
他这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此时是人类的形态,哥哥温柔地把他的手掖回被子,拿过床头黑漆漆的一碗药,像喂小鸟一样,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吹凉后喂给他。
虽然梦到哥哥很开心,可怎么梦里还要吃药啊,雪卿被苦得皱起鼻子,有些委屈地想。
“好苦啊,哥哥,我不想喝了。”雪卿扭头避开盛着药汁的勺子,吐出舌尖试图用空气驱散舌头上的苦意。
哥哥放下勺子,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棒棒糖,递到他嘴边给他舔了两下后,又坏心眼地收回了那颗糖:“等都喝完了再给你吃。”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梦,雪卿扁扁嘴。
吃药就算了,怎么还要喝那么苦的一大碗啊!
不过有哥哥在,也不算坏。
他正想着,就听到自己委屈地说:“可是我昨天也喝了药,为什么还没有好啊。”
雪卿看到哥哥的笑容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眼睛仿佛要落下泪来,看得他心里也变得酸酸的,想要流泪了。
“哥哥给你找了新的医生,我们雪卿很快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了。”
他的意识飘得越来越远,好像很快就要醒来,哥哥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
在醒来前的最后一秒,他透过重重迷雾,隐约看到哥哥俯身,很温柔地吻了下他的耳朵。
童助理此刻已经急成了铁锅上的蚂蚱,他看到快要滑下去的小兔子伸手扶了一把,这才发现雪卿身上的温度异于常人,哪怕是对于体温稍高的小兔子来说,也有些太烫了。
沈行向来开会不看手机,他发过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正当他裹着小兔子要出发去医院时,雪卿睁开眼,迷茫地歪头打量他。
童助理在他的目光中脑子一抽,问题脱口而出:“小少爷,你想去看人医还是兽医?”
雪卿愣了一下,把头埋在爪子上,不愿意面对现实。
怎么梦里要吃苦苦的药,醒来还要去看医生呢?他一只小垂耳兔承受的也太多了吧。
“不要看医生。”雪卿声音闷闷地说,“是屋子里的温度太高了,我才会很烫。”
童助理不自觉想到了自己打针哭闹的女儿,带着老父亲般的严厉正色道:“空调温度只有二十二度,是你生病了,小少爷。生病了不看医生怎么行?”
雪卿想起又尖又粗的针头,后腿发力趁童助理不备跳到了沙发上,随后像之前从医生手中逃跑一样,飞快地钻到了沙发下狭小的空隙中。
然而他被烧得浑浑噩噩的大脑显然忘记了童助理和医生可不一样,原型其实比他还要小,这种狭小的空间防得住人和犬,却是防不住豚鼠的。
很快,在小兔子震惊的目光中,童助理化成土豆……哦不,土豆配色的豚鼠,钻进沙发下面,用头顶着把耍赖的小兔子推了出来。
沈行脚步匆匆赶回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他皱着眉一把抓住还想逃跑的小兔子,再次把他裹成了白兔卷,给上次的邪恶医生打去电话。
雪卿被围巾束缚住四肢,听到医生的声音抖着尾巴摇头抗议:“我不要看医生!”
沈行不为所动,仍是铁石心肠,而小兔子这么一摇头,反而把自己晃得更晕乎乎了。
“我是一只小兔子,看医生的话也要去看兽医吧,不要叫他来。”雪卿想起刚刚童助理的问话,蔫巴巴地说。
“兽医打针用的针头更粗,你确定么?”沈行威胁似的冷哼一声,已经穿戴整齐的童助理很快搜出一张大号兽用针头图片给他看。
雪卿闭上眼,把耳朵抖过来遮住视线,不去看这两个坏人了。
沈行接过冰袋抱着雪卿坐下来,把这个可怜巴巴的白兔卷放到自己大腿上,对童助理挥了挥手:“你去忙吧。”
不远处刚传来门轻轻合上的声音,雪卿就感觉到微凉的手指落在他耳朵上,同时出现的还有沈行轻声的训斥:“以后不许穿着短袖短裤就在家乱跑了,你又不是小孩子,冷热还分不出来么?”
996也在耳边附和道:【是的宿主,看来我以后有必要为您同步每日天气和穿搭建议。】
雪卿轻轻咬住沈行离他很近的手指,难受地磨了磨牙:“不是这样的,昨天温度很高,我没有感觉冷。”
他抖抖耳朵,眨了下眼,缓缓把锅推给讨厌的坏蛇:“一定是因为二哥吓我,我才会生病的,二哥的身上特别凉。”
“胆子真小。”沈行握着冰袋,用变凉的手再次轻轻揉搓小兔子的耳朵。
另一边,正在遛狗的沈北连打了两个喷嚏,扳过萨摩耶的头嘱咐道:“一定是那个兔子又在大哥那告我状,椰子,等回去你装着要咬他吓唬他,听见没?”
不得不说,他在这一方面还是与雪卿有点默契的。
萨摩耶虽然不知道主人在说什么,不过见主人离它这么近,还以为是在和它玩。傻乎乎地开心笑着,尾巴甩得飞快,吐出舌头舔了沈北一脸口水。
沈北的遛狗之行,最终止于回家洗脸。
办公室里,雪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轻声叫道:“哥哥。”
沈行板着脸冷声道:“说。”
雪卿歪过头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吃草莓蛋糕。”
沈行看了眼小兔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声音柔和了半分:“晚上再给你买。”
小兔见哥哥答应的这么快,连忙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哥哥,我还想喝牛奶。”
“这不就是么?吃这么多怎么还不长肉。”沈行拿过牛奶,递到小兔子嘴边。
雪卿并不是真心想喝牛奶,他敷衍舔了两口,又蔫蔫地缩了回去。
“哥哥,你真好。”雪卿小声说。
沈行心还没来及飘起来,就听这小兔子后半句紧跟了上来:“那可不可以不打针呢,哥哥?”
“哦,不行。”沈行冷漠抬头,“你的草莓蛋糕也没有了。”
见哥哥没有踩进小兔子的陷阱,还失去了到手的草莓蛋糕,雪卿沮丧地闭上眼,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最终,即便小兔子百般抗拒,冷酷无情残忍可怕的人类医生还是把他从围巾里拉出来,在毛绒绒的屁股上扎了一针。
雪卿透过眼前水雾,隐约看到医生包里露出了药片的一角。
我今天已经吃过苦药了,而且身体也不舒服,不能再吃难吃的东西了。
雪卿飞快合上眼睛,果断选择了趴在沙发上装睡。
二人看着垂耳兔微微抽动的鼻子没有拆穿,直到小兔子吐司趴了一会儿,侧身贴在他手边倒下,沈行才伸出手,轻轻摸了下雪卿难受抖动的耳朵,在手机上预定了好评榜第一的草莓蛋糕。
沈行轻叹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这几天变得有点奇怪。
他好像没办法真正拒绝小兔子的要求。
如果说之前对雪卿作闹的容忍是处于血缘羁绊,那在真相揭开之后,自己为何反而对这个小兔子更加怜爱了呢?
他又不是杨柏那样见到毛绒绒小动物就走不动路的性子,恰恰相反,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弱小的、动不动就生病还娇气的家伙,甚至对于之前的雪卿,比起兄长的爱护,其实更多的是容忍与责任。
难道真是长兄如父,哪怕平时心里觉得烦,但见自家孩子受委屈软了性子,又开始心疼了么?
沈行把不小心撸下来的一根兔子毛揣进口袋里,越想越觉得合理,他轻手轻脚地抱起小兔子放到休息室床上,扯过薄毯的一角盖住他毛绒绒的身子,冲医生打了个手势,悄悄掩上了门。
身后,雪卿悄悄睁开了眼睛,在心底为自己的演技比了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