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满是灰尘的牧马人,停在老五面馆的门口,下来一个齐耳短发,身穿休闲短衣短裤的年轻女子。
正是从金陵追着陈少杰而来的张娅楠。
她一路狂奔,从金陵开到了湘阳,又从湘阳追到了宝康,又从县城赶来这个偏远的镇子。
这个镇子真小,她一脚油门就能从街头开到街尾,街上门店的门头都是灰扑扑的,每家门头上面就几个大字,也不知道是卖什么的,只能猜一猜这个大概是卖吃的,那个大概是卖服装的。
陈少杰的母亲名字叫宋玉兰,这个是他的资料上就有的,但是却没有具体住址,只有这个镇子名字,不过张老爷子在闲聊中知道陈少杰的母亲是在一家面馆里打工。
镇子很小,像样的酒楼饭馆有三家,苍蝇小吃店倒是有七八家,不算在那好处费市容集中点的卖饮食的摊位,像样一点的面馆只有两家。
正好有点饿了,虽然不是饭点,但面馆里还开着门,张娅楠就走了进去,叫了一碗面。
然后就听到店员和老板娘的八卦。
“你说那个大椿可真有福气啊,别人给他养了十九年的儿子。”
“那不是,玉兰姐也真有本事,瞒着前夫这么多年。”
“她那前夫那么傻的嘛,这小时候看不出来,越长越大了,和自己长的不像看不出来吗?”
“儿子像娘,他长的像玉兰姐啊,又是在陈家十月怀胎生下的,谁会怀疑呢?”
“我就看那个小杰啊,长的和大椿一模一样!她前夫也真是个呆子……”
“老板娘,那你还有意思让你家萱萱和小杰凑一对啊?”
“你傻啊你,小杰是小杰,他父母是他父母,人家是大学毕业生,又在金陵上班了,条件多好啊,长的又好,这么好的女婿上哪儿找,等他家这事顺下来,我就和玉兰说,安排他俩见个面。”
“哈哈,那感情好,玉兰家的儿子真不错……”
……
陈、玉兰、小杰……
哎呀,难道自己进了第一家店,就是陈少杰的母亲上班的地方?
“哎,你的面好了,请慢用。”
老板下好了面从操作间的玻璃橱窗那递了出来,老板娘亲自端了送到张娅楠的面前。
“老板娘,你们刚才说的是陈少杰吗?”
张娅楠忍不住向她打听,她开车开了一千多里路,可不就是来找陈少杰的嘛,又不敢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说啊。
难不成说,组织让我面监视你?
自己一个女孩子又要用什么理由在这里接近他呢?
她原想着是找到宋玉兰工作的地方,然后再跟踪找到她家,再在她家附近装作偶遇到陈少杰。
这个时候就可以说,自己来神农架旅游的,正好在这里遇上他。
虽然借口漏洞百出,可也比自己直接找上门的好吧。
“哎哟,美女,你怎么认识陈少杰啊,你是他家什么人?”
老板娘狐疑地打量着她,这个女娃儿长的挺漂亮的,穿的也不像本地人,门口还停个车,有钱人!是干什么的?
“哦,我是来找玉兰阿姨的,玉兰阿姨不在啊?”
“玉兰啊,她今天休息呢,她儿子回来了,你去她家吧。”
“哦,陈少杰回来了啊,他家住哪里啊,我吃了面找他们去。”
“就那边路一直往下,然后到头拐弯,再向前跑一截子再拐个弯,看到一棵很大的合欢树,玉兰家就在那里,你喊一声就能听到了。”
老板娘指手划脚说了一通,反正意思离这不远,十分钟的事。
张娅楠吃了面付了钱就驾车走了,丢下一地猜疑的目光。
她开着车倒是很容易找到了那棵大合欢树,不仅是因为树高大醒目,主要还是因为这条路就一个方向,没有岔路口。
大合欢树有两人合抱这样粗,巨大的树冠上开满了粉色的绒球一样的花朵,淡淡的香气隐隐传来。
张娅楠将车子开到大合欢树下停着,看着面前一排简陋的平房发呆,不知道哪间才是陈少杰他们家的房子,面馆老板娘让她大合欢树下喊一声就行。
可是她怎么能喊呢,这一喊不就暴露了自己就是特地来找陈少杰的了嘛。
正郁闷着,就见路口那里走过来一个女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深紫色短袖,那短袖洗的颜色都有点变了,领口也有点松垮,她拎着一兜蔬菜向平房走来。
张娅楠忽然心里就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这个女人就是宋玉兰。
她看着那个女人从她的车子旁边经过,还对着车看了两眼,只是她坐在车里,车里开着空调,车窗也没有打开,这个女人也看不清车里面的人。
一间平房里走了出来一个老女人,拎着一个垃圾袋要去前面垃圾桶扔垃圾,看到她,大声地说,“玉兰,你买菜回来了啊,怎么都这个点去买菜啊?”
女人回答,“这个点正好菜场要收摊了,便宜啊。”
老女人扔了垃圾回来,又道,“听说你儿子回来了?怎么没有看到人啊?”
女人道,“他去县城有事去了。”
“哦哦,那你可要买点好菜给他吃吃,学生可辛苦的。”
“他可能要在县城呆两天,今天不回来,等他回来我再买点猪脚炖给他吃,他喜欢吃猪脚。”
两个女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平房那里,一人进了一间门。
“晕死,我才从县城那里过来,他又去了县城。”
张娅楠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这才从那宝康县城过来,找到了他的家,却又没有见到人。
她调转车头,车子又向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陈少杰一早就去了县城,昨天晚上他母亲和他说了关于他的身世之后,他就一夜没有睡着。
他想着自己从小到大,父母对自己的疼爱。
家里一样有农活,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帮着做点杂事,而自己父亲这些事情从来是舍不得让自己去干,都是让自己好好读书,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尽量给自己用好的,哪怕他们自己省一点,也要保证自己的吃的饱穿的暖,别人有的他都有,从不比别的同学短缺什么。
父亲也曾因自己调皮教训过自己,却从不无端打骂,身在小乡村的他,才能在教育水平不高的情况下,能够考上金陵的大学,这与生活在有爱的家庭也是分不开的。
陈少杰深深记得,自己在高二上体育课时从高高的单杠上摔下来受伤后,进了医院,父亲为自己守护过自己牵挂,自己在医院一个月,父亲就日夜陪护了一个月,出院时,自己恢复如初,父亲却憔悴了许多仿佛老了好几岁。
原来那个时候,父亲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却没有丢下自己不管,依然做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哪怕他自己内心承受着痛苦折磨。
自己考上了大学,父母就离婚了,父亲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了起来,从来不主动打电话给自己,自己的生活费也一分不出。
母亲让自己不要向父亲开口,他却不忍心母亲一个人受苦,他还和父亲讨要过,却得到了父亲一句,“你已经年满18了,我已经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他怨恨过父亲,如今得知这个消息,陈少杰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他现在深深理解父亲的做法。
同时他也感恩父亲对自己的爱,为了自己有好的心态高考,居然隐忍了一年多,没有对自己露出半点口风。
陈少杰到了县城,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去看看他,陈父先是让他不要来,后来陈少坚持,他才松了口,告诉了陈少杰地址。
陈振林是不大想见到自己这个儿子的,从一尺多长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十九年啊,竟然是别人的孩子,天知道最后那一年他是忍受着怎么样的痛苦。
每次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可十几年自己付出的辛苦和感情怎么能收的回来?若不是担心这孩子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他早就让这母子搬了出去,天天看到宋玉兰,他天天都觉得头上绿油油。
你不想嫁就不嫁,答应嫁还带着一顶帽子当陪嫁,何必呢?
即使她百般说她真不知情怀孕的事情,即使婚后她也算是贤妻良母本分之人,但这种不真诚的婚姻怎么让他受的了?
孩子是无辜的,自己对孩子的爱也是收不回来的,就算自己狠心不再管他,也没有把他拉黑,孩子没有生活费还打电话来要过,自己狠心在电话里拒绝了。
只是自己担心孩子生活艰苦,还是偷偷让孩子他二舅捎过两回钱,怕孩子知道是自己给的,只让他二舅说是他给孩子的。
孩子毕业了,还有心要来看自己,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但自己却有点不想见孩子。
陈振林看看自己的一跛一跛的腿,这条腿是前两个月被毒蛇咬了,当时他用了草药处理了伤口,但蛇毒没有挤干净,再送到医院治疗时,蛇毒已经影响了这条腿的神经,这腿就瘸了。
陈少杰看着父亲一瘸一拐地迎了出来,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响起几句歌词来,“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声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的不容易……”
他的脑海记忆里有关于解毒丹的丹方,最主要一味药材就是重楼,也就是七叶一枝花。
七叶一枝花,木远道人的笔记中就有湖广老君山产重楼,老君山就位于神农架内,古称神农架又为熊山。
在木远道人的笔记中,用渡灵反哺术培育药材,能增加药材的灵力和药性,炼制成丹药功效更好。
他想要为陈振林这个把他当亲生儿子养大的父亲做些什么。
张娅楠驾车来到定康县城后,这次她直接给陈少杰打了电话,说自己来神农架这里旅游了,问他在哪里要不要见一面时,却又得到了一个,让她气的七窍生烟的消息。
陈少杰说他已经在去神农架的路上了,不方便,不想见,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