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长袖一挥,双脚贴着地面,滑了过来,一把扶住方剑明的手臂,诧道:“这位少侠,你这是何故?你这是折杀老僧了,老僧受之不起!”暗运真力,要把方剑明扶起,谁知方剑明也暗地里运起内力,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人内力相撞之下,“蓬”的一声,方剑明弹了起来,那老僧“噔噔噔”的退了三步,面露惊容,方剑明失色道:“师祖伯,弟子不是故意的,你老不要见怪,弟子见过师祖伯!”“扑通”一声,方剑明又给老僧跪了下来。老僧转过身躯,双手合十,淡淡的道:“阿弥托佛,老僧实在受之不起,少侠,你是谁的弟子,这又是为了什么?”方剑明“啊”了一声,道:“师祖伯,弟子是剑明啊,师祖伯,你还记得剑明了麽?”
那老僧想了一想,倏的,脸色大喜,道:“你是明儿,明儿,真的是你麽?”方剑明叫道:“师祖伯,弟子八年前离开少林寺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师祖伯,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相遇,师祖伯,这些年,你老还好麽?”老僧狂喜不已,急忙将他拉起来,笑道:“起来说话,不要跪着,想不到你长得这般高了。这些年你到那里去了,你的义父,刀神前辈呢?”方剑明见吴世明始终跪倒在地,低着头一言不发,立刻又跪了下去,老僧愕然道:“明儿,你这是为何?”方剑明道:“师祖伯,明儿向你老人家求情?”老僧面色一怔,旋即面孔一板,道:“明儿,你不必说了,师祖伯知道你的意思,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待会再说!”方剑明道:“师祖伯,你不答允明儿,明儿就不会起来,明儿求你了!”
老僧叹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屋顶,没有去看吴世明一眼,缓缓的道:“既然明儿这般为你说话,你就起来吧!”方剑明大喜,和吴世明站立起身,吴世明低着头,不敢看向老僧。老僧“哼”了一声,道:“华帮主何在?”吴建举手一挥,将守在门外的弟子叫了下去,笑道:“大师可是少林寺的掌门人大方禅师?”老僧微微一笑,向吴建打了一个问讯,道:“阿弥陀佛,老衲来得鲁莽,还望施主不要怪罪!”吴建心头一惊,暗道:“都说大方禅师神功盖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口中急忙道:“不敢,不敢,在下姓吴,单名一个建字,身为丐帮的杭州舵主,方才多有得罪,大师赎罪则个!”大方笑道:“吴舵主,我们就不要互相客套了,老衲想请你们帮主出来一见,老衲有事要请教于他!”吴建道:“这……”
吴世明道:“师祖伯,华大哥正在给赌老疗伤,暂时还不能出来见你,你先……”大方喝道:“放肆,没大没小,成何体统,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麽?”吴世明面上一红,道:“师祖伯,弟子知道当年行为不对,可是……”大方怒道:“你还敢多说!”虚空一拍,一道掌风打向了吴世明的左脸,吴世明举手一格,只听“砰”的一声,吴世明“噔”的退了一步,大方身躯晃了一晃,大方大怒,喝道:“你还敢反抗,好,好,八年不见,你越来越大胆了,竟然连师祖伯也敢打!”举手就是一掌打出,这次吴世明不敢反抗,“啪”的一响,脸上狠狠的挨了一掌,吴世明“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低着头,话不说,显然不肯认错。方剑明和孙苦儿同时惊叫道:“师祖伯(大师),手下留情!”
孙婆婆性情暴烈,早已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喝道:“老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打要骂,任由你胡来麽?”老僧眼光一抬,道:“施主是那位,请恕老僧眼拙。”孙婆婆冷笑道:“老身四十年前,被人称作孙大娘,老和尚,你就是少林寺的掌门麽?”老僧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孙施主,失敬,失敬,老僧正是少林寺的掌门,法号大方!”孙婆婆道:“老和尚,你不要在老身面前倚老卖老,老身的年纪虽然没有你大,但是就看不惯你这般打骂后生晚辈,不错,他以前是少林寺的弟子,但他不想当什么和尚,吃斋念佛,逃出少林寺乃自然之举,你何必为难他?”大方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孙施主,老僧这不是为难他,老僧教诲弟子,和施主没有什么相干吧!”
孙婆婆道:“谁说老身和他没有相干,老身已经认他作干孙子,你要‘教诲’他,除非把老身也‘教诲’了,不然,老身就见不得你这般!”大方修养甚好,淡淡一笑,道:“岂敢,岂敢!阿弥陀佛,孙施主,觉颠乃少林寺的弟子,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僧‘教诲’他,乃理所当然,孙施主不必多言!”
孙婆婆“哼”了一声,冷笑道:“少林寺就很了不起麽,老和尚,那些狗屁道理,老身也不和你多说,即算你是他的祖父,也不能强迫他当和尚!”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大变,这话对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僧而言,未免太过分了,大方修养再好,也忍耐不住,怒极反笑,道:“觉颠,你的干奶奶好厉害啊,老僧不是她的对手,今日老僧发现了你的踪迹,你与不与老僧回去,单凭你一句话!”吴世明听了这般话,脸色大变,面上神色痛苦不堪,猛地脸色一狠,似是决定了什么,突然流下了两行虎泪,对着老僧“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道:“掌门师祖伯,请恕弟子不孝,弟子暂时还不想回转少林寺,弟子根本就不是佛门中人,掌门师祖伯,你就不要勉强弟子出家,弟子知道你老对弟子的多般好处,但是这一件事,弟子就算是被掌门废掉武功,弟子也不会答允!”老僧气得指着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气死老僧了!”
只听“扑通”两声,方剑明和孙苦儿跪了下来,方剑明道:“师祖伯,觉颠师兄不是存心要气你老人家,你不要责罚他,弟子恳求你老!”孙苦儿道:“大师,小女子孙苦儿,求你不要责罚世明哥,他不是故意的,你要责罚,就责罚小女子吧,小女子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仪仁孝,但世明哥这般对你说话,显然是不对的,小女子只求你老慈悲为怀,饶恕世明哥!”
老僧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吴世明,眼神极为的痛惜,暗道:“罢了,罢了!”嘴里低声道:“冤孽,冤孽,老僧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只是……只是你们不懂老僧的用心,既知今日,何必当初,阿弥陀佛!”话声未了,双肩一晃,出了大厅,消失不见,方剑明追着跑出大厅,大喊道:“师祖伯,师祖伯,你不要走,弟子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说!”那老僧远远的传声道:“明儿,什么都不要说了!师祖伯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和你告辞,你师父和师祖他们,一切安好,你尽可放心,你有空的时候,就回一趟少林寺,他们都十分的想念你,你的义父刀神前辈,也请他到少林寺一会!”老僧越走越远,他既去意已绝,方剑明就算能够追上他,又能怎么样呢!追了十数里,那老僧消失了踪迹,方剑明忍住心头的悲痛,渐渐放缓了脚步,这八年来,他时常想起少林寺的一切,尤其是师父和掌门师祖伯。他虽然有师祖,但是师祖不常和他见面,师祖生性又比较冷淡,不如掌门这般亲和,是故在他心中,师祖伯的地位还在师祖之上。
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还同他乃是大方带回少林寺的缘故,小孩子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大方当年从死人堆里救出他,一路上,他虽然奢睡,但每逢吃饭喝水,都是大方亲自动手,在他小小的心灵中,就把这个老和尚看作了亲人。
方剑明见大方走得不见踪影。只好沿来路返回,走到半途,突然想到龙碧芸和龙月,这几天,因为事多,他没有和她们好好相处,此时正好有空,干脆回去吧,反正老赌才的伤势有华天云救治,自己根本就用不着担心,而吴世明的事,自己回去,也无济于事,只有让孙苦儿好好的安抚他了,想到孙苦儿刚才为了吴世明给大方下跪,禁不住心头一阵感动,暗道:“世明哥,这下你该知道孙姐姐对你的情意了吧,你既然不想作和尚,那你就可要好好的对待孙姐姐!”正想着,转过一个拐角,直入一条颇为宽敞的大街,一阵马蹄声从前面传了过来,马蹄声初时不大,转眼有如雷鸣,竟是数十匹快马在大街上疾驰,方剑明抬眼瞧去,只见二十多丈外,一队人马向这头纵马急驰,马上的人,头戴斗笠,清一色的白衣,肩头斜背长剑,看装束打扮,是锦衣卫。
方剑明急忙闪到一旁,站在了人群中,这些锦衣卫来得好快,不消多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只听得见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得得”的蹄声,就像踏在人的心坎上似的。
只听一个老汉叹了一声,道:“这些锦衣卫,嚣张跋扈,这次又不知道是那家要倒霉了!”一个粗壮的汉子道:“锦衣卫嚣张那还罢了,那些东厂他妈的简直就不是人,没了卵子,不好好的待在宫里,偏偏要出来走动,每次一出来,就要抓走一批人,叫我说,这些人统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