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友意思是说,那和信庄失火,是因为冷海供奉?”太守蒋文雍放下手中的事详文书,抬头看向侧位上坐着的罗湖。
“正是如此”罗湖佯装叹气。
“张仙师与妖鬼一番激战后受伤昏厥,冷海供奉遣我去叫马车来送张仙师回太守府,可还没等我出门就见那妖鬼趁供冷海供奉力尽破阵袭伤供奉,冷海供奉祭出黑幡以黑火法术舍命相搏这才留住妖鬼,但冷海供奉伤势过重被黑火所噬,火势连绵沿屋而上,在下只得带着张仙师逃走。”
“多亏大人提前撤离和信庄周遭百姓才没造成惨案”一旁侍立的州府知事恭敬拱手,不经意间又将功劳推到了太守身上。
“牙尖嘴利,不愧是一州知事”脸色苍白的张道人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冷意。
蒋文雍见此情形急忙起身相迎“仙师除妖受伤,还请多多休……”
“不必”张道人依旧面无表情。
“韩国公所托已了,本座不日便返回并州述职,“
张道人扫了知事一眼,后者身体抖如筛糠,头恨不得埋到地里。
“此次除妖论功除了冷海道友,便是罗湖师弟居功至伟,否则本座早就死在冷海的黑火上”张道人随意坐在罗湖旁边,抬手让起身相迎的罗湖坐下。
“师弟?”正欲坐下的蒋文雍脸上一惊,险些带倒太师椅。
罗湖心里一动,对张道人的接下来要说的有了几分料想。
“罗湖师弟在除妖之前便答应入我沉山宫修道,只不过还未拜过山门,”张道人接过差役递过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罗湖小……罗仙师果真天纵奇才。”蒋文雍消化着张道人的话,言语间有些结巴,显然难以接受一个朝生暮死无人在意的流民突然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师。
“本座倒是还有一事与蒋大人商讨”张道人显然对蒋文雍的反应早有预料。
“仙师但说无妨”蒋太守连忙跟上。
“罗湖师弟虽已入我沉山宫门下,但是历练经历犹有不足,而如今冷海道友死于妖鬼之手,州府供奉之位空置....”张道人说完顿了顿。
蒋文雍浸淫官场已久,怎能不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当即正色表态“豫州受灾已久,若不是仙师怜悯万民出手早就被贼军所破,而今冷海供奉已死,若有罗湖仙师此等天纵之才护我州府,实乃本官大幸,也是州府万民之福“
罗湖看着二人几句话之间就将自己身位从流民抬到仙门弟子州府供奉不禁有些哑然,对蒋文雍这等趋炎附势的官场狐狸也有了几分鄙夷。
“仙师这是?”不久后随着张道人离开太守府的罗湖迟疑开口。
张道人叹了口气“不必多想,若不是你,本座早已死在冷海那厮的黑火道法中,这供奉之位权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至于入门之事……”
张道人右手在腰间一拂一块写着“沉山”二字的铁牌出现在手中。
”等你了却尘缘,自可拿着此牌到我沉山宫拜山,若不是我神识有损急需回山休养,本该再呆几日指导你修炼,可惜....”
“仙师”罗湖忍不住开口,“那蛇身鬼怪到底是何妖物,竟有如此之威。”
张道人犹豫几分从腰间拿出一本黑皮书册递给罗湖,上书《精怪识解》
“那妖物是一种名为鬼蛇兵的阴怪,喜食人血,凶恶异常,但是这头鬼蛇兵显然是吸收过多阴气,竟达到聚灵巅峰,有了伤人神识之力,如今妖邪横行,此书你且拿着,里面记载多种妖邪神通以及弱点,有助你驱邪避害,南城的慧玉商号是沉山宫门下产业,有何需要只需对其出示腰牌,本座离去之前也会吩咐掌柜对你多加照顾。“
张道人对罗湖的照拂不可谓不周到,罗湖见此也不好意思直说短时间内没有去沉山宫修道的打算,只是开口道谢。
第二天清晨罗湖刚醒太守府的马车就在寺前等候,罗湖收拾好零散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住了大半年的古旧寺庙,登上了前往供奉府的马车。
随着叛军北上,豫州的局势变得稳定,城里的流民也渐渐不再增长,甚至有部分流民在城里谋了差事,不过这一切都与已在供奉府住了大半月的罗湖没太多关系。
穿着黑锦黄狐毛领外套的罗湖坐在桃木太师椅上,用瓷杯的杯盖轻轻刮着茶水表面的碎茶。供奉府的管家刘才快步走进来低头恭敬开口:
“老爷,城东几家做绸缎的富户刚刚送来贺礼,绸缎过百,白银数千,金条七十根,名贵药材三十余株,现已收归入库,还请老爷查验。”说罢恭敬地将几本礼册双手递给罗湖,罗湖右手一指,刘才便知趣的将礼册放在罗湖身边的桌子上。
“昨日就放出消息说老爷喜欢各种奇珍异宝仙草灵玉,但是兴许太过仓促,送来的贺礼的大多还是以金银为主。”
“此事不急,”罗湖伸手拍了拍在脚边蒲团上打盹的大狗,后者打了个响鼻,显然很不满被扰了清梦,“另一件事怎么样。”
“回老爷的话”刘才恭敬如初“前几日送来的财物拿出三成折合银钱统共一万二千六百多两,在粮市与织坊换成米面布匹之后共计两百余车,现已通通送到了广宁寺赈济灾民。现在豫州城有大半百姓都说老爷是百年不出的大善人。”
罗湖不做言语,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眉间。
“还有一事”刘才似乎有些迟疑,慢慢的压低了声音。
“那衙门的张威张捕头在已门口等了三个时辰,下人说老爷不见客劝张捕头回去,可张捕头咬死说要给老爷献宝,不见老爷绝不回去。“
“叫他进来”罗湖略作思考随即开口。
片刻之后一身青黑差服的张威走了进来,虽是初秋天气转凉,可张威见了罗湖依旧满头大汗。
张威进了门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卑职张威叩见罗大人,卑职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有耳不辨惊雷,居然冲撞大人,实在万死不辞”说着哐哐哐的开始以头抢地。
罗湖看着只顾哐哐磕头的张威不做言语,过了好一会转过头问一旁侍立的刘才:
“这是几个了。”
“回老爷的话,小的数着是六十七个。”刘才弯腰拱手。
“到了两百叫我。”罗湖说完倚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
张威一下一下显然极为用力,到了一百出头额上已经血流不止。
“两百够了,老爷”过了半刻刘才轻声开口,显然是怕扰了罗湖。
但即使刘才开口张威也没敢停,反而磕的更加用力,似乎不磕碎脑袋誓不罢休。
“张捕头,你这是要污损了我刚换的白石地板?”罗湖依旧闭着眼睛。
“不不…不敢,卑职不敢”晕晕乎乎的张威一边结巴一边卷起袖子擦起地上的血迹。
“张捕头先前不是说要献宝?”刘才怕张威一会晕死过去赶忙提醒
“对,对,是要献宝”张威顿时如蒙大赦般从怀里掏出条红色绸布,放在地上慢慢解开,赫然是两块成人手掌大的漆黑龟甲。
刘才上前捧起绸布回身送到罗湖面前。
罗湖抓起龟甲细看,发现两块背甲各刻着个小字,分别是“铁”“镇”二字。
罗湖稍作思索,往镇字龟甲中缓缓注入灵力,顿时镇字龟甲迎风而涨,足有半米之大、同时散着淡淡黑色光华笼住了张威,纵使张威肥壮如斗也被镇甲之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刘才哪见过这等手段,早就面色发白,两条腿像是注了水泥一般抬动不得,趴在地上的张威更是叫声求饶。
罗湖收回灵力,镇字甲轻轻落在罗湖手中,随即恢复原形。
“哪得来的。”罗湖翻转手中的镇字甲,看都不看刚爬起来的张威。
“前....前年南河大汛,河口冲刷到岸上一个破旧木箱,里面放着的正是这两块骨甲”张威接过刘才递过来的原先放龟甲的红绸,包住了流血不止的额头。
“当时是城东何翠巷的韩里长就在一旁,他可以为卑职作证。”怕罗湖以为他还有藏私,张威连忙补充。
“之前的事”罗湖沉吟“暂且放下,眼下你去派几个可靠的看管广宁寺布施的米面,倘若米面少了半两……”罗湖头都没抬“你自去填河。”
“谢仙师,谢仙师,卑职定当尽心尽力死而后已”张威见罗湖饶了他连忙爬起来点头哈腰,捂着脑袋上的红绸,倒退着走出正厅。
罗湖看着手里拿着的骨甲,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