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道落长安 第四十九章司丹康!我要司丹康!

计明平日里在那些勋贵子弟之中本身就是跑腿儿的角色,但从未觉得屈辱,因为对他自己本身来说,这是在踩着父亲的肩膀继续向上,而这也是父亲当初将他送进学院的期望。

当初还未进入学院,踏上愚路的第一步,他的心里就牢牢记着自家老子的一句话,“我让你上长安学院,不是让你去瞧那些每天用命去拼一个前程最后只能做区区九品县令的寒门子弟,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我们这些人,和那些人从骨头从血脉里是有差距的,永远不要和他们交朋友,永远不要和他们做朋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你要记得!”

之后在书院的两年时间,计明一直在秉持着父亲当初告诉他的种种理念,宁愿成为侍郎之子的跑腿儿,都绝不愿意瞧一眼那些学问做得极好的寒门子弟。

此时此刻,来找张辰的原因,当然也是那几位勋贵子弟的命令,总之,只要为寂寞他们做事,总有一天能够融入他们的圈子,哪怕是这个圈子最底层的人物,终究比那些寒门要强上许多。

他想起父亲的训诫,心头有了许多底气,但是在抬头的一瞬间,所有的底气又全部消失,万难之下开口出声,喉头却极干涩,“兄台,我听闻,听闻兄台风姿超群,因此想请兄弟前往,前往青衫薄做客,今夜的一切消费,都不妨计算在我的账上。”

幸好,当说到将一切消费都计算在自己的账单上,总算有了几分底气,一段话算是说得明白。

张辰对所谓的青衫薄自然没什么兴趣,但突然间想起自己和芷安的约定,想来这些日子那位花魁也等久了,顿觉这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于是起身,“好,走吧。”

计明早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谁曾想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倒有些迷惑,“嗯?啊?好。”

他说完三个字的时候,张辰已经向外走去,“走着。”

小院外,那些勋贵子弟早已做好了准备,当先一人正是当今互户部尚书之子,这就算在朱雀大街也是上层的人物,户部本是掌管天下钱财,虽官居二品,其重要程度已堪比一品,在这种环境下生来的孩子,见过了当今天颜,那么世上还有什么样的大人物值得他去赞叹惊愕呢?

因此,他面对所谓恭王府赘婿,当有更强烈的自信,以至于做好了如果张辰足够识相,那么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就该有纳头便拜的自觉。

张辰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从不在意对方的想法,以至于这种不在意都无法生出所谓不屑的情绪,他只是掠过众人向山下走去,直到将要到了转角处,忽然想起朱重三曾经告诫过的,在书院还是要低调一些,这句话的缘由是张辰的天赋实在很特别,所以在这个天赋的基础上,不要显得太过于特别。

因此,张辰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一句什么,算是拉近距离,“走吧。”

被忽略过去的尚书之子长孙顺德原本已经觉得备受羞辱,现在因为张辰这一句听似将他们放在同一水平的话,心下更加愤怒,猛然回头正要发作,才见张辰的身影已经向下走去,一腔怒火顿时不知道何处发泄,心头只得不断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既是要给这个赘婿下套,此时此刻看他张狂,稍后看他颜面扫地,才更加痛快。

说来他和张辰并没有什么过节,本也不至于费尽心思做这些,无非是道听途说了此人出身卑微小人得志,又乍然见到那张瞧了令人厌烦的脸,而以他的惯常作风也绝不会仅因这件事就大动干戈,毕竟自家老子也是渊渟岳峙的尚书。

但张辰出的风头未免太大,根据传闻看此人也确实狂妄,身边许多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将惩治张辰定性成了政治正确的一件事,而长孙顺德作为这个年轻团体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这件事当然也是以他为首。

现在,他们终于正面接触到了这个赘婿,一切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此人何止是狂悖,甚至是无知,区区一个赘婿,怎么敢妄图和他们站在同样的高度平等对话?

这些已经入得书院的学子们上山和下山要方便需要,据说这也是承剑司的手笔,只需要将证明自己身份的竹制命牌放进正殿广场上的阵法,最多三个呼吸,众人便可乘坐符文悬空下山,速度奇快,平稳非常,如履平地。

张辰瞧一眼便知其中的原理,这阵法倒十分简单,胜在精巧,心下又微微赞叹,不过他现在终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所以没了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的赞叹。

山下早有车马在等着,且驾马的车夫对路径十分熟悉,可见这些学生经常会去。

计明和张辰同乘一车,他和长孙顺德等人偷偷通过了气儿,现在又恢复了几分信心,至少不再露怯,此时有些自得地分享经验,“张辰,像这种场合,第一次或许会有些生疏,但是你既然来了书院,就要学会习惯,你要明白,这件事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一定是利大于弊。”

他说话的时候瞧着张辰的神色,见其毫无表示,心道或许这赘婿还是不明白这个圈子的规矩,将自己看得太重,索性将话又摊开来说,“张辰,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就这么说吧,虽然你身在恭王府,但其实你和我没什么区别,甚至在他们的眼里,可能还不如我,当然,我对你其实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你很有心气儿,可我爹至少是六品官员,就连我的爷爷也身在官场,这个圈子虽然不讲究什么纯粹的世袭罔替,但往上倒三代,在他们看来是骨子里的东西,就好像我只要说一个物件儿你就明白了,司丹康你知道吗?司丹康?你以前可能听都没听说过,那些普通百姓需要几年时间才能赚到的钱,他们轻轻松松就花出去了,哪怕是我这种,我都得费尽心思才能搞到。”

一路上,在幽暗的空间里,车上的烛火在阵法的加持下跳跃,晃得这位六品官员之子的五官忽明忽暗,有几分妖魔现形的鬼魅状态。

张辰只觉得有些吵闹,于是回头看他一眼。

“嘎!”

计明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口唾沫卡在喉咙里,甚至呛进了鼻腔,开始剧烈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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