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屋子中缠绕着一股药香,舒月跪在地上,手抓着面前人的衣裳。
素衣更添几分娇俏,即便不施粉黛,都依旧惹人怜惜,她哀求道:“殿下,求您,让我再去见父亲一面。”
舒家获罪,流放千里,幽州乃是苦寒之地,这次一别,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
可她被困在这里,不见天日,唯一能够求的,便是面前的男人。
男人坐在椅子上,指尖搭着她的发。
一身锦衣玉袍,气度不凡,半落下的珠帘将他的脸遮掩。
他薄唇轻启,嗤笑一声:“你是要去见你爹,还是他?”
只一句,舒月猛地抬头,而后便被他捏住了下巴,他弯腰逼近,逼迫她不得不对上他的双眸。
似幽幽寒潭,无波无澜。
“取悦孤。”
“你知道该怎么做。”
男人的手指挑开珠帘,露出一张昳丽浓颜。
看着她的眸光,带着十足的侵略和情欲,舒月眨眼,一滴泪落在他钳制着她的虎口处。
而后,女娘双手伸出去,落在玉石腰封上。
上好的玉,摸起来都带着细腻的触感,舒月咬唇,隐下所有难堪。
忽而,舒月有些颤抖的手被他抓住,而后便是晏行知带着冷意的声音:“伺候人,不会?”
未等舒月再回,便是珠帘晃动,她被晏行知扯入怀中,与他紧贴。huye.org 红尘小说网
“阿月,妾的规矩学不好,你该知道孤会怎么惩罚你的。”
……
好冷,刺骨的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不断向下。
只听噗通一声,碎裂的冰在舒月眼前散开,有一双手托住了她的腰身。
“去救人。”
太液池边,矜贵独绝的男人站在那,沉声说了一句,随后便有会凫水的太监跳进水中。
从池水中露出头,舒月止不住的咳嗽,直到吐出一大口水来。
腊月的天,天边还飘着小雪,落在她的眼睫上,沾染一层白。
丫鬟石榴赶忙过来抱住舒月。
舒月冻得瑟瑟发抖,牙齿都止不住的打颤。
黑色大氅兜头袭来,带着温热,驱散了不少寒意。
“五公主晕倒了!”
那头的晏淑宁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舒月靠在石榴怀中,身子发抖。
模糊的视线中,好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盖在舒月身上的黑色大氅,染着他身上的体温还有好闻的松香。
多少个纠缠不休的日夜中,这股松香就像是刻入骨髓一样,舒月怎么会忘。
救她的,是晏行知,这衣服,也是晏行知的。
舒月低头,紧紧靠着石榴。
重生一事,太过荒诞。
原本舒月也是不信的,直到这日,发生了和前世一样的事情。
爱慕纳兰清瑞的五公主晏淑宁,因为纳兰清瑞在学知馆的课上夸赞了舒月,晏淑宁便和舒月发生了争吵。
两人争执时,晏淑宁不小心掉进了太液池中。
舒月还因此被罚了禁闭一月。
再放出来,晏淑宁就处处针对她,两人的梁子也是越结越大。
那段时日,舒月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受。
后来舒家被牵扯进贪墨案中,满门抄斩。
舒月成了罪臣之女,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舒家获罪那日,太子晏行知独自来了舒家。
他问舒月,是做他的人,还是要舒家死。
舒月被他捏着下巴,仰头对上他肆意的笑。
那个世人口中,松姿鹤骨,端方有度的太子殿下,如今好似张开獠牙,要将她拆吃入腹。
她点头,从此成了晏行知别院见不得人的外室。
是掌中娇,笼中雀,亦是被折断双翼,以色侍人的玩物。
晏行知也遵守诺言,将舒家的斩首改为了流放。
她被困在别院,日复一日的熬着,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熬出了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晏行知请了许多名医给她治病,可舒月的身子已经彻底垮掉,根本治不好。
他说她要是敢死,舒家的人,一个也活不成。
她说晏行知真讨厌,总是用她在意的家人威胁她。
可说着说着,舒月也就没了气息。
她是真的不甘心,也不明白,自己从没见过晏行知,他为什么就是抓着自己不放?
所以这一次,在晏淑宁掉进去的时候,舒月也跟着一起掉进去。
两人都落了水,总不能还说是她的错吧。
前世的事情发生了偏移,是不是代表舒家的事情,也有转圜的余地?
舒月握紧拳头,被石榴搀扶着起身。
太液池旁已经没了人,大家都跟着五公主回了绮霞宫,只剩下了舒月和石榴。
石榴扶着舒月回学知馆换衣裳。
冬日的湖水本就寒冷刺骨,湿了的衣裳紧紧贴着舒月的身子。
滴滴答的水落在雪地里,留下一路痕迹。
舒月回了学知馆,却没想到那里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烧红的炭盆带来温暖,舒月有些愣住。
“舒四娘子,这是殿下送来的姜汤。”
福文的话在门口响起时,舒月的身子便再次颤抖起来。
阖宫上下,能被称作殿下的,除了太子晏行知,还能是谁?
“我,我不用了。”
舒月扯了下石榴的衣袖,说出这句话。
前世她就没想明白,晏行知为何会看上她?
他从未说过一句爱,可每一个耳鬓厮磨的夜晚。
被帷幔遮挡的床榻之上,晏行知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喊着她的名字。
他唤她,月亮,又或是阿月。
那样的怜爱,那样的不舍。
好似倾洒了晏行知所有的爱意。
但他的爱,对于舒月而言,是难以启齿的耻辱,更是一道将她永远困在别院中的枷锁。
她不喜欢,她也不爱他。
她想挣脱,但更知道,她一辈子也飞不出这里。
舒月害怕晏行知,怕到极致,两世如一。
听到这话,福文一愣,但还是重新挂上笑意将那食盒往前递了下:“还请四娘子别为难奴才,殿下要送的东西,断然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啊。”
没曾想,也就是这句话,让舒月直接躲进屏风后。
“我不喝!”
石榴担忧的看向那屏风,心中叹了口气。
“福文公公,给我吧,娘子今日受了惊吓,还请您别见怪。”
说着,石榴还往福文的手中放了一锭银子。
福文虽然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将银子收起来回去了。
舒月蹲在屏风后,眼眶红的要命。
浴桶里的热水升腾起袅袅白雾,她的眼中好似染了泪一样。
她不要待在宫中,不要再见晏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