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哲言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空旷平静的海面上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巨轮继续向前行驶着,但已经不知道要去向何方。躺在甲板上的韩哲言向四周望去,一切都很和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的耳鸣整整持续了半小时。在这半个小时的平静当中,韩哲言仔细回想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在经历了昏迷以后再清醒总是会丢失掉一部分记忆,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远处的夕阳已经只剩下一点点金边,天空显现出昏沉的紫色,预示着黑夜的到来。
“大刘……”
韩哲言的记忆碎片拼接的过程使他异常惊悚。转瞬之间,一大群人,和自己认识的人,朋友,敌人,对手,都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自己似乎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他们便都离自己而去。
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什么了。
回去吧。
回去吧……
……
韩哲言突然发现,自己如果使用神谕·穿梭的话,距离将变成原先的几十倍,基本可以直接横跨半个地球。
之前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能力的。但现在他拥有了这样的能力,却一点儿都没感觉有什么开心的。
机缘巧合也好,命运安排也罢,他现在越来越确信原初之神所说的所谓宿命了。自己的存在,就是要结束这场神的闹剧的。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自己的朋友们,现在都卷入了这场风暴当中,不,应该要将这场风暴尽快平息才行。
天已经快要黑了,夕阳和黑夜的交界处就在韩哲言的头顶正上方。虽然这样说很牵强,但韩哲言的感觉就是这样。原本无限眼神交融的晨昏线现在真的像是一条几何意义上的线,正正地在自己的头顶,无限延申,似乎只要下坠劈下来,就能够正好将韩哲言劈成两半。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韩哲言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看来全员出动了啊。”
夕阳正在向下坠落,天边的最后一抹白色在天空当中保留了下来,逐渐从散射的光晕变成了细长的剑柄,其余长长地向外延申,变成剑身。
黑夜似乎变得愈加漆黑,连星星的光芒都被吞噬。但韩哲言依旧看到了那漆黑如墨的剑的另一半,正在向着白色的那一般缓缓靠近。
无穷无尽的神力从天空散发而来,那是最原始的审判带给人的恐惧。韩哲言此时此刻有一种自己犯下了从古到今所有的滔天大罪,然后心甘情愿地等着那柄审判之剑从空中落下审判自己的感觉。
他竟然没有逃离的欲望。难道善恶与审判之神已经恢复了完全的实力了吗?
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难道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神血容器吗?
“鼎文,你……”
韩哲言突然反应了过来,知道了修瑟恩究竟是怎么做的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恢复神力,他只要找到审判之剑然后使用就可以。林浩骗不了所有神王,作为神血造器占据自身绝大多数实力的神王来说,恢复实力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更何况这一次前来的神王几乎是全部,整个spg的人都已经倾巢出动。如果这一次都没有办法将原初之神制服的话,就可以直接宣告失败了,他们自己也将接受毁灭的命运。
“如果是这样的话,思悦说不定也在旁边……”
“没错,哲言,我就在这里。”
韩哲言回头,宋思悦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神中的深蓝色动人心魄,仿佛此时此刻天空已经透亮,她的眼睛当中装着蔚蓝色的大海。
头顶是达摩克里斯之剑,面前是自己的爱人与敌人,韩哲言在重压之下百感交集,一时间居然期望原初之神快点夺走自己的神智,现在他来处理目前的状况,或许是最佳的选择。
但原初之神似乎就是要让他来面对这一切。
“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哲言。”宋思悦温柔如水的双眼看不出来含情脉脉,只能看出决绝的神色,“哲言,这个叫做宋思悦的女孩儿是真的爱着你,哪怕没有我的干预,她也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以我情欲与命运之神的名誉担保。现在你作为人的一个疑惑应该解决了。所以,永别了。
“神谕·纠缠!”
韩哲言能感觉到希尔娜在使用了这个神谕的时候,自身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逝,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看样子,她已经全力以赴了。
韩哲言的大脑当中仿佛有着无数深蓝色的丝线将自己缠绕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面前的希尔娜已经通过了神谕联系了起来,或者说,这样的联系不仅仅限于感情,更是命运和生命力的连接,自己没有办法和她脱离关系了。
希尔娜已经虚弱无比了,这个神谕很明显就是她的全力一击。作为没有攻击力的神王,她能做的就是限制住面前的原初之神。
不,她能做的不只是这些……韩哲言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手中变出一把匕首,直勾勾地朝着喉咙刺了进去。
鲜血迸射,希尔娜在肉体受损的那一刻逃离了宋思悦的躯体,所以,受伤的只有作为普通人的宋思悦而已,而喉咙被贯穿的她,所面临的结局可想而知。
但宋思悦在倒下后,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正在走上死亡的道路,而是看着面前的韩哲言,笑了,仿佛在说:
看,我和神斗争到了最后一刻了哦,很棒吧!
眼中的光芒消逝,神谕·纠缠的效用立即发挥,韩哲言的脑中仿佛涌入了一片情欲的海洋,看着所爱之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的脑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了:
殉情。
与此同时,头顶的黑白色审判之剑就这样降落到了韩哲言的面前,时机刚好,这正是用来了解自己的最好武器。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环环相扣,胜败就在此时此刻。因为如果直接将韩哲言处置的话,神血涌出,他们就会重蹈林浩和北川洋子的覆辙。
他们要通过这种方法,让他自戕。
这就是spg讨论的最后的策略。
韩哲言似乎想都没想就拿起了那柄巨剑。这柄巨剑曾经刺穿了他的梦境,是自己要去抗争的东西,现在又要用它来刺穿自己的身体,真是讽刺。
眼前的记忆交织,韩哲言在深蓝色的背景当中能回想起来的只有和宋思悦一幕幕的美好记忆: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逛街、第一次一起回学校、第一次一起吃火锅、第一次听到自己爱的人也在说爱着自己……
现在这些事情只能让那份怨念一般的欲望一步步加深,韩哲言看着那锋利的审判之剑,突然觉得解脱了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想着,巨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看来确实是要了结自己了,韩哲言这样想着,现在要做的动作,就是用力挥下去。
但这样简单的动作,韩哲言居然无法做到,而且他的手中突然感觉一轻,紧握剑柄的双手空空荡荡,他睁眼恢复视线,他发现巨剑已经掉落在了甲板之上。
而且自己自戕的执念也在逐渐消失,脑海当中的深蓝色丝线似乎被什么慢慢地剪断,化成水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掉落在地上的巨剑似乎在痛苦地挣扎着,然后一半一半化成了光点,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当中。
面前的宋思悦也消失了,毫无疑问,神识破碎了的她已经变回了常人,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里。
韩哲言脱力倒在了甲板上,大口地喘息着。
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
使用神谕回到了家中,韩哲言没打算思考那些问题了,毕竟慕容还在家里等着他,神王们也都已经消失解决,现在应该很安全了。
他打开了门,走进了家。无人生还的团队只剩他一人,特别是刘鸿固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面对两大神王的他九死一生,慕容一定会很伤心吧。
但是家里空无一人。韩哲言环顾四周,突然悲从中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昏迷以后举目无亲的境遇。
“慕容,你人呢?慕容……”
韩哲言突然不喊了,因为他注意到就在自己的桌子上,有一封写满了的信。
韩哲言拿起来读着,读到一半,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这封信是刘鸿固写的。他突然想到刘鸿固离去的时候说他会写信给自己,现在他总算是知道这不是一个谎言,刘鸿固是真的做到了。
没人会仿造这封信的,纸张发黄,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它用神语写成,只有他们能够看得见,看得懂。
信很长,是刘鸿固的一份报告,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交到这里的:
时空与轮回之神是一对姐弟,所掌握的时空轮回之力过于强大,于是原初之神便将其分为两份,由卡尔玛唯和卡尔玛宏姐弟继承。当他们交汇融合以后,时空与轮回之力将完整释放,一切时空的限制都将打破,进入其中的人将不会收到时间线的束缚。
但因为这份力量过于强大,所以所形成的时空隧道十分脆弱。因为我也被其吸引进去,所以导致了它的混乱。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二人都无法抓获我。我也得以调查到这些事实。
哲言,你母亲的消失确实是神王导致。卡尔玛唯和卡尔玛宏姐弟的计划是在你神力没有觉醒之前将你除掉。因此,你在家昏迷的那次袭击是卡尔玛宏附身吴晨导致,但当晚你恰好觉醒神力,因此才没有死掉,这应该也在原初之神的计划当中。
当然,在这之前,卡尔玛宏潜入你家中看到了你的母亲,因为对人类血脉的憎恨,于是将你的母亲运用时空之力转移到了其他时间线当中。抱歉,我拼尽全力也没有找到你的母亲的下落,这将是我永远的遗憾。
他们打开时空轮回之门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神力,因此陷入沉睡重新转生为人,然后与你相遇并发生一切,这也是符合后来发生的一切的。
……
我写完了这些以后,来到了现在。慕容,你一定要帮助韩哲言摆脱宋思悦的那个神谕。修瑟恩骗了陈鼎文,他实际的打算是把陈鼎文作成剑柄,这样他成为审判之剑的剑身,就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审判之间的力量;但陈鼎文也欺骗了修瑟恩,他将在修瑟恩以为将要得逞的时候切断剑身和剑柄的联系,和修瑟恩同归于尽……
相信我,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终结神的历史,我们都出了自己的一份力,即便无人理解,我们也毫无怨言。
慕容,失去记忆以后,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
……
韩哲言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他现在已经感知到了自己和世界的联系,原初之神就是自己,使命也基本要完成了。
大家都是原初之神的棋子,但是所有人都毫无怨言,这样离奇且没有意义的生活,即将在他的手中画上句号。
大家也将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神的历史马上就要终结了。
再见了,大家。
不,应该说是永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