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章

芸萱到底是国公夫人选出来的人,来主子屋中头一晚就被要求上夜当值,她神色坦荡,没有表现出多欣喜,与那些使尽手段想获得宋温如青睐的贵族小姐们想比,多了宠辱不惊的做派。

盥洗之后,宋温如躺在床上,芸萱替他把床帘卸下,转身吹灭了蜡烛,而后很规矩地睡在外间。

黑暗中,宋温如道:“仔细夜间的动静。”

“奴婢晓得了。”芸萱道。

起初芸萱睡得并不安稳,一则换了床榻的缘故,二则据说她要伺候的主子很挑剔,常年跟前服侍的就两个丫鬟,谁给他屋里赛人,过后都会被退了回去。

即便就这两个丫鬟,他也不曾碰过。

国公夫人很着急,生怕自己儿子有什么隐疾,不愿娶亲,也不喜欢这些或美貌或身娇的丫鬟们。

芸萱知道国公夫人让她来伺候主子,就是勾|引,她照做了。但主子一面表现出抗拒,一面又把她留下了,也不知为什么。

芸萱心里没底,在夜晚中幽幽叹了一口气,翻身之后慢慢进入了浅眠。半寐半醒中,她听到一些响动,赶紧披衣下床,点上蜡烛朝里进去。

她掀起床帘,床榻上无人。拿着蜡烛在内室照了一圈儿,也无人。

“二爷……”芸萱唤道。

无人应答。

这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芸萱仔细一听,像是从屋外传过来的。她拿起一件宋温如的外衣搭在手臂上,握着蜡烛走到屋外。

门扉半开着。芸萱走出去之后,先用手挡着蜡烛借着月光张望,见不远处确实有个蹲着的人影,他似乎在挖着什么,动作一下一下的,很吃力。

“二爷?”芸萱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那人没有停下,还是一下一下地挖着,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

芸萱走上前,边走边道:“二爷,夜间凉,披件……”

待蜡烛将那人照仔细时,她头皮一阵发麻,将剩下的话堪堪咽了回去。

她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

只见在这如墨的黑夜里,一个男子跪在地上,雪白的里衣沾满了污泥,他用双手一捧一捧地挖着土,一下两下,就算挖到了石头也会不停歇,也不知疼痛。他呜咽着,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来晚了,我来晚了……”那声音极低极沉,像极了午夜在游荡的阴魂才能发出的声音。

芸萱吞了下口水,满目惊恐地慢慢朝后退。

但似乎晚了,她刚说的话已让男子听见。他回头,双目赤红,脸色惨白,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嘴里的话语也没停。

这,这是她见过的那个二爷吗?哪里像个人!

芸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了一声,扔下外衣和蜡烛朝屋中跑去。

蜡烛恰好摔在外衣上,使衣物迅速燃烧了起来,这似乎引起不了男子的兴趣,他重新关注着眼前那总也挖不完的泥土。

扭曲的火光映着他悲恸的神情以没有神采的双眸上,暗夜里飘荡着一声接一声似哭似泣的“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翌日,芸萱披头散发地就跑到国公夫人面前,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道:“夫人,夫人,奴婢不要伺候二爷,不要伺候二爷。”

国公夫人赵氏拧着眉头,斥责道:“大早上的发什么疯,你一个下人还由你来选择主子。”

芸萱跪行至赵氏脚边,疯狂地磕头:“求求夫人,求求夫人,我不要伺候二爷了,二爷是鬼,二爷太可怕了!”

赵氏一听,给身旁的司妈妈递眼神,司妈妈会意将门窗都关上了。赵氏将芸萱扶了起来,面上也挂着和善的笑容,她温声道:“二爷怎么可能是鬼,恐是你刚去二爷的院子睡不习惯做了噩梦。好孩子,不怕的,你若不想伺候二爷也不打紧,伺候大爷也是行的,他是武将,哪有鬼敢来寻他?”

只要不服侍二爷,服侍谁都行,芸萱情绪缓和了些,她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赵氏又笑道:“那好,让司妈妈带你去做个准备,你这模样儿怎么能讨到大爷欢喜?”

芸萱又乖乖地点头,便同司妈妈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独司妈妈一人回来。

赵氏道:“打死了?”

“夫人放心,老奴亲自看着她咽气的。”

赵氏叹了气道,“温如怎么又病发了?这都一年没发作了啊。”

……

逍潇这次登门王家,距离上一次离开已有一个多月,且还是王存禄主动求她的。

王存禄没有俸禄,茶园又一直亏本,逍潇在收购茶叶的时候,向王存禄提了一嘴,可以勉为其难将茶园盘下,价格也就是比最低价高了一丁点。王存禄起初不愿意,但耐不住他家实在缺银钱,便主动去找逍潇。

于是,她同意去王存禄家谈这笔买卖,以示对薛氏这个“婶母”尊重,她还将地点就定在薛氏的床榻边。

买卖谈得很顺利,虽然为了将茶园拿下不得不整出“闹鬼”的戏码,但总归还是回到了她母女的手里。

“叔父,那不日我就差人去接手茶园。”逍潇的眼眸瞥向床榻上的薛氏,这么多些时日,薛氏已经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她故作伤心道,“婶母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以前她最爱喝我煮的牛乳茶,可惜也喝不了了,我这次还来带了一壶呢。”

王存禄也瞥了一眼薛氏,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存。相反,自逍潇来之后,薛氏一直沙哑着嗓子“啊啊啊”地喊,让他着实反感。

“对了叔父,我记得涛哥儿也很喜欢牛乳茶。”

涛哥儿是夫妻俩最小的一个儿子,今年才三岁,这算老来得子,即便二人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可还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薛氏早先喝逍潇给送的牛乳茶时,涛哥儿也闹着要喝。

“啊——”忽然薛氏直直地大喊了一声。

王存禄终是没忍住,不耐地指责道:“喊什么,竟耽误我干正事。”转而又对婢女道,“把涛哥儿叫来。”说完,他便拿着银票急匆匆地去钱庄兑银两。

没一会,奶娘领着涛哥前来,逍潇倒了一杯牛乳茶,招呼着涛哥儿过来。她把涛哥儿抱在腿上,亲自喂这个堂弟。

如她所料,馋嘴的涛哥儿根本无法猜度自己娘亲用沙哑的声音在提醒他,而是咕咚咕咚地喝下。

“涛哥儿,堂姐的饮子店里还有好多中口味的牛乳茶,你若喜欢,就让你爹带你找堂姐,知道吗?”

薛氏污浊的眼珠中透着死寂,她忽然安静了,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逍潇满意了,她这壶牛乳茶哪有什么毒药,不过就是要让薛氏备受折磨罢了。以后涛哥儿每去她铺子里一次,薛氏就要被折磨一次。她就是要让薛氏也尝尝看着自己亲人一点一点被摧残,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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