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你看看我

此刻,这熟悉的胸膛已再无平日里的温暖、适意,反倒如冬日的湖面般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意。

晏柠浑身颤着,抗拒着,紧闭着眼却阻隔不了扑鼻而入的血腥气味。此刻被崇弈搂抱处的肌肤,处处汗毛直立。

挣扎、推拒甚而嘶哑的叫喊,却根本无法挣脱这冰冷的束缚。往日柔情暖意的臂膀,此刻便似一条冰冷的铁链禁锢了她。

“阿柠,不是我!不是我做的!”耳间传入崇弈焦急的呼唤声,可那声音入了耳、却入不了心。

无论如何挣脱不了,剧烈的挣扎却耗尽了她的气力,她终是停下了动作,只嘶哑地泣着。

崇弈大掌微颤着,托了她柔嫩下颚,想要令她抬头,她却突地俯下身去,柳腰挂在他坚硬臂膀上,又是一阵剧烈地干呕。

“阿柠。”崇弈额头青筋暴起,转头厉声向影七道,“把人拖出去。”

影七反应迅速地从片刻的怔愣中恢复,当下拖了那血淋淋的人出了宣政殿。

崇弈自是怕晏柠再被吓着,下了令便抱着她到了另一侧偏殿,寻了个座位坐下,将她安顿在自己怀里。他身上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因着她此刻的反应而紧紧绷着,需得极力克制自己,将动作放缓,才能避免动作过大而再惊了她。

殿门外,影月与守卫已被这一幕惊傻了眼,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影月,将门窗全部打开。”崇弈心中烦躁和怒意极盛,只得尽力放缓语气。

影月本就心中有愧,此刻接令,更是动作迅速地将宣政殿内所有门窗洞开。

廊间的丝丝微风吹入殿内,迅速将浓重的血腥味冲淡。可瑟缩在他怀中的晏柠,却仍微颤着。她脑海里闪过无数曾经经历的血腥画面,他前世战场浴血,他肩上深可见骨的那道伤,她今世凯旋途中被喷了满脸的鲜血,还有那人垂在脖侧血淋淋的耳。

“阿柠。”崇弈低沉地嗓音不断唤着她的名,温热的双唇轻吻着她眼,急切解释着,“那人本已在刑部大牢受了刑,我只命人将他带来盘问一二,并非我动的手。”

“阿柠,你睁眼看看我,你看看我。”见她仍死死闭着眼,崇弈双眼亦渐渐爬满血丝,他嗓音沉痛、低哑,“我爱你,我爱你,阿柠,我会护你、爱你,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你看看我,求你。”

“那人原是太史局司历,便是他此前篡改了天象记录,才误导了太史令,误了你我婚事。我确是恨毒了他,下令严审,刑部与御史丞为了尽快得到真相落了重刑,他今日终于开了口,我便把他提了过来,欲亲自审问个明白。”他殷切解释着。

晏柠缓缓睁了眼,可面前这张满布着关切的脸,却似附上了一张残暴、冷厉的面具般,令她瞳孔骤缩。她想起曾经无数次听闻的,关于摄政王如何行事狠厉的传闻,想起影月带她去追他时身上满布的鞭痕,想起碧荷对他的恐惧,想起他曾说……若她再伤了自己,便要了她身边人的命。

这样残暴的一个人,如若有一日发现她竟背着他喝避子汤,恐怕真的会要了影月和碧荷的命去?

“崇弈……”她复又闭上了眼,温热的泪水不知为何刺得她双目生疼,令她紧紧皱起了眉,“若有一日,我骗了你、瞒了你,你也会这般待我?”

崇弈脸上闪过一瞬的僵硬,忽而又自嘲地笑了:“你觉我舍得吗?阿柠,你便是要了我的命去,我也拱手送你。”

晏柠又颤了颤,双手轻抵着他肩,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起身。可崇弈又岂会愿意放手,双手似铁钳般牢牢扣着她,头深埋在她颈间,下颚紧紧压着她肩,欲令她安定下来。

片刻后,她终是停了闹腾,缓缓软下了紧绷着的身子,两眼怔怔望着地面。

崇弈长叹口气,方才稍松了僵硬的肌肉,又听晏柠沙哑轻幽的声音传来:“我想回凤屏山。”

扣在她身侧的双拳倏地紧握,崇弈紧咬着牙克制着几欲失控的情绪,殿内本已被清风吹净的空气,仿若又起了一股血腥之气。

崇弈终是未再开口,只两手紧紧扣着晏柠,出了门,上了马车,回了摄政王府。

下车未做任何停留,一路回房。让她靠于榻上,传了膳,夹了膳食送到了她嘴边。晏柠却只红着眼眶,偏头不愿看他,更不愿进食。

他又怒又急,粗粝大掌掐握了她下颚,逼她张了嘴,要喂食进去。可晏柠却因他这动作,复又满眼恐惧,待食物进了口,尚未咀嚼便又径直干呕起来。

她在怕他?那双通红的杏眸里明晃晃的惧意,几乎撕碎了崇弈的心,击溃了他的理智。他恨得生生掰断了手中筷,锋利的边角割破了他掌心,淋漓的鲜血滴落满地。

晏柠蜷起双腿,瑟缩着退后至贵妃榻一角,双手环抱着双腿,将脸深埋其中,低泣起来。

“对不起,又吓着你了。”崇弈满眼痛意望着晏柠,须臾,又仿若讨好般解释道,“我没有罚影月,也没有罚守卫,我只气我自己,怨那设局之人。”

晏柠并未反应,也不知她究竟是听进了或没听进。只又一阵,抽泣声渐歇,呼吸渐趋平稳。早已过了她平日午歇之时,又惊惧交加,此刻应是极度困顿了,便这般靠着角落,环抱着自己,浅浅睡去了。

崇弈怕惊醒她,动作极轻地擦拭了掌心血迹,简单上了药,又亲自擦去了滴落地面的血迹。

将染血的脏布扔出了房门,他站定在榻前,就这般望着那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回忆起他在凤屏山被她救起时的画面,她被接入王府初时的不安和畏惧,她渐渐敞开心扉缠着他习字时的俏皮,她追着他北上在军中向他吐露心意时的郑重。

北境归来,她变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畏缩、胆小的山村姑娘,一心想着府外的世界,她也不再那般抗拒他,愿意亲近于他,甚至允了他婚事。她的变化令他惊喜,也让他忧心。

可也是从北境归来,她几乎夜夜惊梦。许是他当时受伤惊着了她,许是凯旋时那一次遇刺吓着了她,总归她总是在紧张、害怕中。

本以为,他多陪伴她、照顾她,慢慢一切便好了;本以为,她一心想着外间的事、家人的事,便是他不安的源头了。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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