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来的还算是时候。”
勒斯看着下方的战场，对身旁的里奥说道。
此时他们正站在飞艇底部的一个半球形舱室内，周围一圈倾斜四十五度角的加厚透明玻璃，给他们提供了良好的视野。
里奥闻言点头，道:“确实赶巧了，运气还不错。”
他说的运气不错，是指飞艇上那批春风药剂。
勒斯在临出发前，让庄园那边紧急生产了一批药剂，大概一千支左右。
一路行来，此时已经是第五天，这批春风药剂即将面临过期失效的问题。
当初他们的计划就是一旦抵达，就务必在春风药剂失效前，尽快和敌人打上那么一场。
一来出其不意，趁着敌人未反应过来之前占些便宜。
二来物尽其用，通过治疗药剂的优势，迅速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减少自身损失，以免士兵死伤过多，事后不好交代。
现在，正好赶上了。
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战场局势，里奥当机立断，带着勒斯返回驾驶室，天空之鹰的六名百人队长已经等在这里。
“大队长！”
见里奥进来，几名队长立刻起身敬礼道。
里奥回礼之后也没废话，直接道:
“按照之前的计划，立刻行动！”
“是！”六名队长应了一声，再次敬礼，然后快步出门准备。
这几名队长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兴奋和躁动的神情，对接下来的战斗很期待。
虽然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但自从天空之鹰这支特殊实验部队组建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场实战。
无论如何，大家都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于此同时，里奥也在驾驶室中对飞艇操作员们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原本在八百米高度巡航的飞艇改变了航向，根据此时太阳的位置，找了一个距离霜寒部落村子不远、又不会将阴影投射到战场的方向，开始快速下降高度到一百米的距离。
“报告舰长，已达到索降高度。”
“三分钟后打开舱门。”里奥道。
“明白！”
飞艇这边的事情处理完，里奥利索的换上一身轻甲，对勒斯笑道:“一起下去？”
勒斯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了运兵仓。
索降的位置就在这里，舱门就是一个由蒸汽传动控制的正方形大洞，六个处于飞艇最下方的运兵仓，就是六个索降窗口。
此时亚利兰带领的两支骑士队也全副武装的站在旁边，似乎准备一起下去。
勒斯见此上前问道:“亚利兰，不是让你们等一会儿再下来吗？这场战斗不用你们参与的。”
天空之鹰部队之所以一直在训练，就是因为对于从没上过天的人来说，百米距离的索降很危险。
一旦存在恐高或者心理素质不行等问题，在下降过程中绳子脱手，肯定会出事。
里奥也说过，天空之鹰部队原本的编制，不算飞艇上的操作维护人员，都足足有一千人。
但百米索降训练中，有六十多名士兵活活摔死，随后又因此劝退了三百多名存在心理问题的士兵，最终才剩下这六百名士兵。
第七处这帮骑士的战力是没话说，但在几天的路程中，勒斯也发现他们有不少人也存在恐高问题，索性在路上制定计划时，就没把他们算在其中。
他们可以等飞艇投送完作战士兵后，找个空旷的沼泽地让飞艇再次下降高度，然后随物资一起下来。
亚利兰等人虽看着下面百米距离的遥远土地，导致有些脸色发白，但还是努力装成镇定的样子。
“大家都去打仗，我们可不能缩在后面当孬种！”
“对！没错！”
“第七处的骑士可不当孬种！”
“不就是索降嘛，抓着绳子谁不会啊！”
几名第七处的骑士也不知道是在通过大喊来鼓舞自己的勇气，还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又或是这几天来被天空之鹰士兵脸上那好似讥讽的笑容弄得恼羞成怒。
反正勒斯看他们的样子，是非下去不可了。
“亚利兰，布朗宁处长在出发之前是怎么说的？”
亚利兰闻言就是一愣，然后气馁的叹了口气。
外出行动，指挥权一定要尽量明确，否则意见不合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损失和麻烦。
布朗宁从军二十多年，他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他给勒斯和亚利兰等人送行的时候，就说了这次行动的指挥权交给勒斯，骑士部的两支小队必须服从他的命令。
“好吧，我知道了。”
亚利兰明白勒斯的意思，他不同意自己这些不熟悉索降的人现在就下去，那他也只好服从命令。
打发走了这帮人，勒斯再次回到了里奥身边。
此时索降的一切准备已经就绪，两人对视点了点头，里奥第一个抓住绳索下滑，勒斯第二个。
再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保持着五米距离紧随其后。
百米高度对于索降来说不过二十秒，十分钟时间，这帮训练有素的士兵已经全部落地并完成集结。
按照在飞艇上观察的情况，这六百人的队伍迅速分成四股。
左右各一百人，朝霜寒部落包夹，剩下两百人迂回到敌人后方，完成彻底的包围。
而剩下的两百人则由勒斯这个相对更熟悉村子环境的人带领，进入村中歼灭那些正在烧杀抢掠的散兵。
……
“杜康，你把我们叫回来干什么，我还没有杀够那些狗杂碎！”
穆尔、达利、欧米和嘎比等人蹲在杜康身旁，暴躁的问道。
霜寒部落村口，仅剩的一百多名战士守在石墙后，紧紧盯着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库巴人。
刚才杜康见印有第一军团徽记的飞艇在天空中经过，心知这是勒斯带人杀回来了。
既然如此，己方的主角便不再是霜寒部落的这百多名战士，无谓的厮杀只不过是浪费生命。
所以，他跑到混乱战场中，以老酋长的名义逐一收拢部落战士，将他们骗了回来。
又让图尔斯一伙魔法学徒接连释放魔法飞弹阻击，再加上一些长矛，算是将这场战斗暂时终止了。
“杜康先生，你用我父亲的名义把我们骗回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嘎比压抑着怒火和悲伤说道。
杜康看了看四周浴血的众人，道:“再打下去，大家都会死。”
欧米闻言一拳砸在地上，沉声道:
“不打，也是个死，至少还能给杀几个垫背的。”
其他人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村子里燃起的大火和惨叫声他们当然听得见，也早就知道来袭的库巴人中有部分直接进了村子抓人。
但他们对此毫无办法，根本分不出人手去管。
既然女人和孩子都被库巴人抓住了，那就意味着霜寒部落已经注定要灭亡。
他们……早已在心中决定，要战死在这片土地上。
杜康见众人脸上露出的仇恨和杀意，轻轻笑着。
“把你们叫回来，就是因为不需要你们再战斗，援兵已经到了。”
“援兵？”
“援兵？在哪里？”
“我怎么没感觉到有援兵过来？”
杜康动了动身子，他现在感觉伤口是越来越痛，春风药剂对他的效果实在是打了不少折扣。
有些费力的举起手臂指向天空，他说道:
“勒斯带回来一艘军用飞艇，估计很快就有一堆炸弹从天上扔下来了。”
杜康在第一军团服役的时候看到过高层对蒸汽飞艇的战术应用研究，其中一项就包括由黑火药制成的炸弹进行低空轰炸，效果很不错。
但据说高层仔细研究后发现，有高价值的轰炸目标一般都有八级骑士守护，飞艇过去就是送菜。
中等价值的目标，比如小型城堡、几千人左右的军营，又都配有大型城弩，飞艇想要降低高度投弹，很容易被射个对穿。
一艘飞艇的造价要上百万金磅，而能熟练操作和维护蒸汽飞艇的技术人员更是稀缺，用这个东西跟一些价值不高的目标玩兑子，实在是不太合算。
最后的结果，就是给飞艇配备一定数量的炸弹，却并不将低空轰炸作为常规手段，而是谋求在特殊情况下当做杀手锏来使用。
但现在的情况，杜康觉得正适合飞艇的轰炸功能。
库巴人一方最强者不过是那个叫科瓦的人，和萨丕尔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虽说这家伙的实力他并不清楚，但怎么也不可能是个能飞的八级骑士。
至于大型床弩，这帮部落人更是见都没见过。
既然如此，让飞艇降低高度进行投弹，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了。
就算和飞艇联系不上，沟通不了战术，可杜康觉得这应该是一种默契。
只不过……这是一种单方面的默契。
杜康看到飞艇后强行让战斗暂时终止，将两拨人分开，以方便天上的飞艇不用顾忌误伤，尽情轰炸库巴人的想法并没有被天上的勒斯等人领会到。
在他拉开敌我距离的时候，勒斯和里奥已经在进行索降。
大家都知道这种情况适合扔炸弹，之前也有这方面的计划。
可飞艇抵达时，混战早已开始，里奥等人不能确定底下的友方能不能机灵的先撤进村子，给他们轰炸的机会，再加上眼看着战局不力，索性就放弃了轰炸的法子，直接找地方索降。
然而等了十多分钟，天空中还是一干二净，根本就没有飞艇的影子。
而外面的库巴战士经过休整，已经再次向村口逼近。
‘是不是杜康想错了，那艘飞艇只是单纯的路过？’
正当众人焦急难耐的时候，突然听见村里民居那边传来了喊杀声，而且越来越近。
“是不是……他们现在就开始杀人了。”
穆尔几人立刻摇晃着站起身，满身是伤的他们，说实话现在也有心无力，救援不了自己的族人们。
可杜康在用血气强化了耳部听力后，却缓缓露出了笑容。
他听清楚村中的喊杀声是用诺亚语说的，勒斯他们确实赶回来了。
果然，就在他刚要告诉旁边人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支十名士兵的小队，护送着勒斯向他们跑来。
“勒斯！”
“勒斯先生！”
“老板！”
众人欣喜的迎了上去。
勒斯先是查看了一下他们的伤势，将自己身上特意带着的十支春风药剂分给他们，只要不超过五级骑士的身体素质，药剂还是能起到效果的。
“嘎比，你们去村里安抚一下那些妇女老幼，村里的敌人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但也受到了惊吓，我们的士兵跟她们没办法沟通。”
“好，我知道了。”嘎比将药剂倒在自己腰间最大的一个伤口上，随即带人走向村子。
不过，他马上又停下了脚步。
“勒斯先生，您说冲进村子的库巴人都被消灭了？”
“是的。”
“我记得绕过我们冲进村子的敌人有三四百，这么快就解决了？”达利也是一脸惊讶的问道。
勒斯笑而不语，没有解释的意思。
等他们去了村里那边，看到那些库巴人的尸体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杜康和穆尔倒是对此毫不意外，他们都是当过兵的人，自然知道正规军队和沼泽中这些部落之间战斗力的差距。
别的不说，护送勒斯来到村口，又带着嘎比等人离开的士兵腰间各个悬挂手弩、身着全套的铠甲，就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在哪找到这么猛的部队？装备也太好了吧？”杜康咂舌道。
人人标配最新的三式军用手弩，看铠甲制式像是第一军团的，但他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过有军团里有这么一支装备精良部队。
勒斯其实第一次见到里奥的士兵装备时，也是惊叹不已，深感军团为了增加新的战斗力也是下了血本。
不说全套钢制铠甲在普通部队中只有小队长才配方一套，普通士兵只有皮甲可用。
三式军弩采用的是韧性很强的特制钢片作为弓身，威力是大，但造价也更是十分昂贵。
天空之鹰这六百人全都配发钢甲、钢弩，可真是大手笔。
“这些人的来历有空我再跟你讲，先跟我说说这边的情况。”
勒斯扶着受伤的杜康走向村外。
至于外面那些库巴人，则根本不需要担心。
在勒斯抵达村口的时候，里奥已经完成了合围，两轮弩箭下去，能站着的敌人已经少了一半。
何况四百名精锐士兵，对付人数和装备都处于劣势的部落人，实在没有输了可能。
当两人走到村外时，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阶段。
不过有一点出乎了里奥和勒斯的预料。
这些明显战败的库巴人同样没有投降和逃跑的意思，仍然拿着简陋的武器，疯狂冲向天空之鹰的士兵们。
这让两人之前在飞艇上琢磨的计划泡汤了。
他们本想着故意放走一批，让飞艇跟着库巴部落的逃跑者前往他们的老巢，然后进行轰炸。
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杜康给勒斯讲述了这些天来沼泽里发生的事情，而勒斯在听到库巴部落已经灭了六个小部落，并至少抓捕了一千五百人以后，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
“这跟我之前想的好像不太一样。”勒斯沉思道。
“什么不一样？”杜康有些疑惑。
“你看，库巴部落已经抓了一千五百人，按照那天我看到的情况，至少也应该用血祭的方式强化出上千名拥有二级骑士实力的战士。
加上他们原有的七百多名战士，足有近两千人。
但今天怎么才袭击这里，才来了七八百人？”
霜寒部落怎么说也有上千人，又是早知道他们会来，这种情况下，为了减少己方在战斗中的人员损失，不是应该派出压倒性的力量吗？
可事实上，库巴部落这次的袭击真的是一点章法都没有。
本来集合全部力量先推平霜寒部落的战斗力才是上策，但这些人自持实力强横，分成了两拨，同时达成消灭抵抗和抓人的目标。
这种愚蠢的举动，才给了杜康这些人喘息的时机，否则就算坚持住没被干翻，等勒斯来的时候，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杜康回想着刚才的战斗，也是点头说道:
“这些库巴人好像从一开始就表现的特别嗜杀暴躁，除了被老酋长引走的那个科瓦，也没见到什么指挥者存在，这些人就是凭借着实力和武器比霜寒部落强些，再加上悍不畏死。”
“特别嗜杀暴躁……”勒斯自语道。
他怀疑这是那种以人血为源的强化法术的后遗症，因为当初怎么看，那位霍布斯大巫师的施法步骤都太过简略了，出问题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他让站在一旁的图尔斯派人去通知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看看有没有活口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