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更天，外面变得愈加寂静，偶尔响起的虫鸣声也带了一丝有气无力。
“早知道要等这么长时间我就留在齐猛家里了。”流千丝靠着院墙深深叹了口气，好可惜啊。“那个叫红袖还是什么的女人，据说十分漂亮。”
杨胧听到这话很快睁开了眼睛：“你说的应该是是怡香楼的红桃姑娘吧？”大约半年前，齐猛为了那个叫红桃的女人，可是砸了不少元石。
“管她叫什么名字，要不是我这小族弟催的紧，我早就快活去了，还用得着在这给你俩放风？”流千丝忍不住发了下牢骚。
“可我听说那个叫红桃的已经被齐猛杀了。”真元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杨胧活动了下手脚，站起身来。
齐猛是魔道蛊师，脾气火爆杀人不眨眼，相较于杨胧，他的名头在东城这边反而最大，不过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因为生意上的事，杨胧没少和齐猛产生过冲突。
流千丝顿时一愣：“那就奇怪了，我们在齐猛家中看到的那女人难道是他的新欢？”
“你这般关心别人的私生活做什么？”杨胧也是服气流千丝，当着自家族弟的面讨论这种问题，他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流千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奇吗，据说那齐猛为了那红桃姑娘花了近千块元石。”
怡香楼只是普通的花楼，楼里的姑娘都是凡人，那红桃自然也是凡人，齐猛为了个凡人女子花了近千元石，只能说是脑子进水了。
“你若愿意，也可以一掷千金为红颜。”杨胧也觉得齐猛的举动过于冲动，听说，为了争夺那个叫红桃的姑娘，齐猛和方知礼差点打起来。
流千丝笑着，摆了摆手：“哪里哪里，小弟怎么比得上大哥你，为了培育那孙怜怜，元石都投了近万块，结果呢，平白为芳华派培养出一个三转蛊师。”
流千丝啧啧了两声，孙怜怜的存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事实上，流千丝并不看好孙怜怜，原因很简单，因为孙怜怜过于柔弱，即使修到三转，她也只能当个后勤蛊师，而流千丝，打心眼里看不起后勤蛊师。
连点战斗力都没有的废物东西，也就只能当个任人使唤的跑腿的。
杨胧也没在意流千丝的无礼，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虽然孙怜怜说她愿意为了他背叛芳华派，可这种话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直至现在，杨胧也对孙怜怜对他用蛊之事有些耿耿于怀，他最恨别人欺骗背叛他！
等等！
杨胧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
齐猛因为红桃而与方知礼结仇这件事闹得很大，人人皆知，可实际上，二人背地里却是合作联盟关系。
这就有些奇怪了，因为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不止东城，整个内城都知道了，若只是作戏，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况且，这事，是半年前发生的！
他们难道从半年前就开始计划杀他了？
齐猛和方知礼二人向来不对盘，红桃的事反而像是个导火索，引燃了二人之间的战火，自那以后，二者手底下的人确实有时不时起过冲突。
那难道也是作戏？
他们三个暗中结盟，并且与芳华派有所牵扯的消息是他从柳惊澜口中得知的，而这条情报来源于那个想要刺杀柳惊澜的黑衣蛊师。
他说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可柳惊澜使用了蛊虫审问，再结合实际情况，杨胧认为这情报正确的可能性很大，他也没必要骗自己，毕竟他二人是站在同一阵线的。
冲突是真的冲突，合作也是真的合作，魔道蛊师最为注重利益，事情已然过去半年，还有芳华派牵扯其中，细细考虑起来，事情也不显得过于突兀。
只是杨胧还是搞不明白，齐猛和冯飞不一样，只是一个凡人女子，不至于让他那般大出血吧？
除非……
那红桃是个蛊师！齐猛在用那种方式招揽蛊师！
而值得让他这般做，那红桃至少应该有二转高阶修为，更甚者，三转！
那个叫红桃的女人有可能是诈死，她隐在暗处，试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如今，她在哪？那个在齐猛府邸中的陌生女子是谁？真的是齐猛的新欢？
杨胧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他转而将目光放在柳惊澜身上，开口询问道：“柳公子在齐猛府邸中看到的那个女子，长什么模样？”
柳惊澜也在分析这一整件事，杨胧与他说话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族弟，回神了。”流千丝左手扶着墙，伸出右手在柳惊澜眼前晃了晃。
盘坐在地上的柳惊澜很快回过神来，向杨胧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大哥在问你，你看到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十分漂亮啊？”流千丝眯起了眼睛，他对齐猛的眼光很有信心，对方在怡香楼常点的姑娘他也觉得挺合眼缘。
柳惊澜开始回忆，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长得确实很美，可他总觉得有哪里违和。
究竟是哪里违和呢？
柳惊澜陷入了沉思，或许，他应该回去仔细看看？
“小族弟？难道你是想女人想的脑袋转不动了？族兄说了，有机会一定带你去花楼好好玩玩，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算是你想来点刺激的，族兄也可以奉陪到底嘛。”流千丝顿时起了逗弄柳惊澜的心思，伸手想要捏他的脸蛋。
柳惊澜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传音道：‘滚远点！’
流千丝疼的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却是不敢高声叫唤，而是捂着被踹到的右小腿，压低嗓子说道：“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兄长吗？摸一下脸蛋怎么了，要不是你是我族弟，我这双手都懒得摸你！”
柳惊澜站起身来，狠狠瞪了流千丝一眼：‘少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废了你的猪蹄子？’
“族兄这是在关心你啊小族弟！”流千丝连忙叫道：“憋坏了对身体不好，就算你喜欢男人，族兄也可以带你去找小倌儿，都是自家人，我又不会嘲笑你。”
流千丝越说越离谱。
‘你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反胃。’柳惊澜差点没忍住想一拳揍在流千丝脸上的冲动，这家伙脑子里可能住着水蛭，在吸食他的脑髓！
气息？
柳惊澜灵光一闪，很快抓住了关键点，没错，是气息！
在齐猛府邸看到的那个女人，气息很熟悉。
凝蛊是由念的应用技巧‘凝’为基础合炼出来的蛊虫，其作用就是能看到各种生物身上散发出的生气。
这些生气，实际上就是念！
每个人身上的气都有微妙的不同，根据这些气，柳惊澜甚至可以通过圆蛊和凝蛊来辨别目标身份。
柳惊澜每天都会看到各种各样不同的气，除非是比较熟悉和在意的人，其他的气他都是过眼即忘，毕竟他没那么多精力去熟悉那些陌生的气。
他和孙怜怜自然是不熟的，但好歹是白天刚见过，经由这么一联系，柳惊澜也是反应过来，在齐猛家中的那个女人，气息很熟悉，正是孙怜怜！
可那张脸，却明显不是孙怜怜。
柳惊澜相信自己的侦查蛊，世间蛊虫能力多样，他也曾拥有过一只二转的易容蛊，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并不觉得有多惊讶。
孙怜怜在齐猛家中，而且还被换了脸，那必然是有人顶替了她的身份。
毫无疑问，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他们往下跳，最坏的情况便是敌人不止有四个三转蛊师，而有可能是……五个！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柳惊澜不想因为点小事而和流千丝继续鸡婆，想通了一切，他很快向流千丝传音说道：‘齐猛家中的那个女人是孙怜怜，我们应该先去找她了解具体情况。’
“什么？”流千丝很明显没反应过来，就算说她是齐猛的新欢也比是孙怜怜来的能够让人信服吧。
‘你把传音螺给杨胧，我不想和你这个垃圾东西说话！’柳惊澜毫不客气地把流千丝贬的一文不值，他发现这家伙真的是脑壳有包。
“这怎么行，族兄还想和小族弟多说说话，你也还没叫我兄长呢。”流千丝嘴上虽这么说，却是很快将母蛊交给了杨胧。
‘我看你是胸长脑袋上了！’柳惊澜骂了一句。
流千丝也逐渐习惯了柳惊澜的说话方式，他突然觉得这小子装哑巴挺好的，不然就他这破嘴，有多少人就能得罪多少人，典型一点玩笑也开不起的孤僻性子。
“没关系，小族弟，我可以等，族兄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流千丝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还张开了双臂想要抱柳惊澜。
柳惊澜躲得果断，要不是怕动静搞得太大不好收场，他现在就能把流千丝打成猪头。
“千丝，收收你的性子，柳公子并不喜欢别人与他开玩笑。”杨胧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的软肉，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他多少也了解了柳惊澜的性格，小孩子，好使小性子，完全一点就炸的暴脾气。
流千丝则不以为然：“大哥对他这么客气做什么，自家兄弟，不要叫那么疏离，直接叫惊澜就行了，你说对吧，小族弟？”
柳惊澜瞥了流千丝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智障东西少和我说话。
‘那个在齐猛府邸中的女子很有可能是孙怜怜，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先过去看看。’柳惊澜直接无视了流千丝，向杨胧传音道。
杨胧略一思考，接受了柳惊澜的提议，不得不承认，他很聪明，至少比流千丝这家伙有大局观多了。
三人很快向齐猛的府邸转移。
柳惊澜生性谨慎，虽然先前已然探查过一番，但依旧全程催动着凝蛊，抵达之后又催动了一次圆蛊，发现没有问题后才翻墙进入其中。
这种时候可不是节省真元的时候。
摸到了目标房间之外，柳惊澜率先推门而入，轻柔的月光透过入口撒在房间的地上，他很清晰地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清醒，正与他大眼瞪小眼。
但女子并未起身，看到他们之后反而开始落泪，那副模样，可是楚楚可怜的紧。
张了张嘴，女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只是平躺在床上眼泪哗哗哗往下掉。
杨胧顿时眉头一皱，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对方的脸，似乎是南城醉月楼花楼中的头牌，名字叫清依。
“她是孙怜怜？”杨胧有点不敢相信。
女子听到杨胧这般说，呜呜了两声后开始疯狂眨眼。
柳惊澜上前简单检查了一下，这个疑似孙怜怜的女子身上被下了蛊，全身麻痹且无法开口说话。
幸亏她所中的蛊虫只是二转程度，所以柳惊澜的归墟蛊可以清除她身上被施加的蛊虫规则。
催动蛊虫先在她的脖子上来了一针，女子立刻哭出了声音：“夫君，你没事就好……”
虽然声音有些嘶哑，但还是能够听出来这女子确实是孙怜怜。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杨胧也顾不得探究柳惊澜的那只蛊虫有什么作用，皱着眉询问依旧无法动弹的孙怜怜：“不要哭！”
孙怜怜打了个哭嗝，开口解释：“我醒来时就被那个叫卫一冕的魂道蛊师带到了你的别院。”
事情的大致发展与柳惊澜猜测的差不多，卫一冕带着孙怜怜回到别院之后，一直到傍晚来临前都相安无事，她虽然担心杨胧，可也只能是安静待着。
后来，冯飞来访，突然对卫一冕进行偷袭，卫一冕不察，被他打成了重伤，昏死过去。
柳惊澜则抬了抬眉毛，重伤昏死，而不是死亡？
不，念线断了，卫一冕的确死了，这条情报不可信。
说到这里，孙怜怜哭得更伤心了，她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杨胧知道冯飞的性子，恐怕孙怜怜遭了不少罪。
抬手将盖在孙怜怜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杨胧看到其胸脯上各种青青紫紫的痕迹不由怒上心头，就算他如今看孙怜怜不顺眼，可她依旧是他的人，那冯飞当真是胆子肥了，找死！
“已经没事了，不要哭了。”愤怒归愤怒，杨胧也没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从孙怜怜口中，他们获取到了冯飞和那三个人同流合污的情报。
除此以外，从孙怜怜断断续续地叙述中，他们也能提炼出另一条情报，那就是齐猛身边有一个女蛊师，二转巅峰修为，身上有奇蛊，能够换脸，也能改变自己的声音。
一时间，三人皆面面相觑，猜测成真了，如果他们真的无脑莽过去，绝对会中计。
“这院子周围埋伏着不少人，你们进来时没有被他们发觉吧？”孙怜怜吸了吸鼻子，满脸紧张神色，她是真的担心杨胧。
“那倒没有，已经被我家小族弟完美解决掉了。”流千丝这时候才察觉到此行他们有多危险，如果不是运气好……
“诶呀，小族弟真是可靠，族兄越来越喜欢你了。”流千丝看柳惊澜的眼神都不一样起来，不愧是蛊仙的徒弟，手段不是他这等人能够想象的。
柳惊澜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便拜托柳公子为她治疗了。”杨胧朝着柳惊澜拱了拱手，表情阴沉的都快滴出黑水了，情况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所幸，他们提前识破了阴谋。
柳惊澜也没与杨胧讨价还价，治好了孙怜怜他们这方就能增加一个三转战力，当然，他也不指望孙怜怜能有多少战力，而是考虑到一点，那就是她是孙飞宇的女儿！
他们这方占据绝对大义，就算芳华派事后想为难他们都找不到适当理由。
孙怜怜的存在可以平衡杨胧和芳华派之间的关系。
就算她不小心被那些人抓走，他们也绝对不敢动手杀她！甚至，都没威胁他们的资本，不然也不会将孙怜怜藏在这里。
不得不说，这是一步及其恶心人的棋，孙怜怜这般模样，极大可能会被他们误杀，到时候，是黑是白不是任由齐猛捏造？
又是几针下去，孙怜怜的样貌开始恢复，身上麻痹蛊的作用也逐渐失效。
很快，她已经能够行动，颤着声音说道：“我要穿衣服了，烦请两位回避一下……”
有一瞬间，孙怜怜甚至有想过去死，可她心中清楚，她不能死，即使被那几个禽兽轮奸，即使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她也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在杨胧面前，她要活着！
不然，她的死会让她爹有足够恰当的理由为难杨胧。
流千丝一时间也想了很多，与柳惊澜一同往外间走了走，他不由压低了声音对柳惊澜说道：“幸亏你阻止了我，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柳惊澜轻哼一声，所以他才说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不可取。
“小族弟啊……”流千丝抬手拍了拍柳惊澜的肩膀，叹道：“是族兄的错，往后绝对改。”
柳惊澜嫌恶地看了眼流千丝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抬手将其扫了下去。
“小族弟难道是讨厌我吗？”流千丝讪笑着：“先前的事都是误会，小族弟不要放在心上嘛，来来来，不要板着脸，笑一个……”
躲过流千丝向自己伸来的手，柳惊澜瞪了他一眼，抬脚走到了院子里。
流千丝也紧随其后：“不要走嘛，小族弟，族兄是真的知道错了。”
寒光一闪，流千丝连忙后退一步，躲过了柳惊澜向他挥来的剑刃，不禁咽了口唾沫。
柳惊澜的眼底是无限的杀意，短剑的剑刃直指流千丝的喉头，距离不过数公分而已。
“别这样啊小族弟，你也可以像对你师父那样冲着我撒娇嘛。”流千丝并不喜欢小孩子，但既然是他师父交托给他的任务，他觉得，他可以更不要脸一点。“来，我的大腿和腰都可以让你抱！”
柳惊澜握着剑柄的右手猛然间一抖，差点手滑一剑捅过去，平复了下呼吸，并忍下骂人的冲动，他果断收起了武器，算是明白过来，绝对是柳长谦意志对这家伙说了什么。
“小族弟，别客气，尽管抱。”流千丝顿时松了口气，好像确实有点用啊。“你毕竟还小，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冲我撒娇不丢人。”
柳惊澜上下打量着流千丝，露出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柳惊澜摇着头并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个白痴呢？
算了，他不和智障计较，太掉价。
“小族弟？”因为有些逆光，流千丝并没有看清柳惊澜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小子似乎在鄙视他，不过为了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他忍！
没有搭理流千丝，柳惊澜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他着实有点累了。
“不要不理族兄嘛，和族兄聊聊天怎么样？”流千丝坐到了柳惊澜身旁，自顾自地开始巴拉巴拉。
柳惊澜不想和他搭话，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流千丝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记住。
流千丝则越说越兴奋，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感就代表他的努力有效果啊。
“小族弟，族兄这有个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流千丝搓了搓手，他一个人住在盘羊山山脚，都没人和他说话，早觉得有些憋闷了。“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
“？”正在修炼的柳惊澜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