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甜苦药

民间有句俗语:“世上没有后悔药。”但是,真实存在的有一剂甜苦药,药性大概是这样的——遭逢苦楚的时候,就服用“甜药”,起到消除苦楚,带来欢快和喜庆;遇到成功或者喜事的时候,服下一剂“苦药”。让人警醒,不至于得意忘形,乐极生悲,好让喜乐稍微绵延一段时间。只要是足够相信,结果都是不错的,人人都是这样。

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余沉沉家的阁楼上,细细听着风雪。午时左右,到达梅镇,挑了些余沉沉喜欢的甜食,奔着大垭村而去。

她坐在门口,台阶前,看到我,似乎早就在等,在等一个指望,等一个值得期待的人,她站起来,棉袄包裹的她,笨拙的跑将过来,笑眯眯的——不论什么时候,她总是把美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你来啦?嘿嘿嘿~”打将着我身上的白雪。

“怎么,就不能来拜访你这个挚友?”

“啊嘿嘿,可以,可以的。”她拽着我进屋,火塘里的火烧得很旺,可四周无人,李姑珍,她的母亲去了她的那位继父家里,本来是昨天就该回的,大雪封山,封路,所以到今天都没有回来,”你在等母亲,在外面?”

“没有呀。”很直率的说道,歪着头俏皮的看我,“在等某个人。”

“杨风呀,大冷天的,他会来看你么?”故作挑衅,语气中间掺杂不甘和略微的嘲讽气味,仿佛给她再一次的牵扯回去。

真是该死!

她嗔怪道:“我们没有关系的,而且我不喜欢这个人,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也希望你可以缄口不提,行不?”

我便后悔,火光烤在脸上,还有一部分的热量是从心里面升上来的。“玩笑话,不许在意,更不许生气。”

“是你咎由自取,哼~”

雪没有要停下的迹象,漫天的雪花给这里增添了不少古典浪漫的气息,冷风时而从门边的缝里面透了进来,我不冷,她靠着我,往火塘里面添柴,”不用加那么多,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不冷?”她看着我,从头顶到身上都打量一遍,收回了眼光,接着说道,“还不冷?你身上的雪水?还有你现在正冒着白烟儿的头发……”狠狠甩了一个白眼,好像我专门在骗她。可我自己都没发现现在自己的身上因为烤火的缘故,浑身上下的湿气都冒出来,成了“烟雾缭绕”的一个人。

“唉呀!竟然连我自己都没发现,打湿了这许多。”

“才怪,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即便是没有看到,那也应该会感受到的,一个从头到脚都被淋成落汤鸡的人,你说他不会感觉到冷么?”笑着,脸上的酒窝挤了出来。

我摇摇头,“你不知道,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冷或热,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情,什么也妨碍不了我心里的暖意。”我这样想着,说出来就觉得失去了本真,谁知道会不会接着来个白眼呢?火里的烟气熏过来,用手擦拭两颊的眼泪。

“你哭了,是心疼我不?”

“哪儿呀!”看我故意为之的邪邪的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不!”

“你说你,我明明是很期待你的,就不能自在一些么?”佯装失落的摇摇头。“你看看你,说说就不开心了?咋是这么一副德行?”

“你不喜欢?”

她便不说话了,只顾着把一把铜壶里面灌满水,然后悬在火塘上,是不是所有的热烈都反映在这里,不会终止掉。

我们紧紧呆在一起,“我可以亲你一下不?”她扎着短辫子的头,从我肩上歪过来。

“边儿去!”一下就从身边跳开,跑到外面。

我为自己感到可鄙,心头的火凝固一般,冻结,熄灭,直到看到她从门外递过来的笑容,真是别有一番沉醉。以为会冒犯到她的,却没有。

这就明白了,我们彼此都保留着涉世未深、单纯纯粹的心境,恋爱,是一件相当含蓄的事情,是很传统的、严格的事情,具备最古老的中式风气,并非现在因为各种外在的“开化”的外在文化的传播,便可以放肆。

我不过是胆大一些,带着男孩子的那种胆大和放肆,试着去接近,一贯以来,都是如此。

“你不冷?”

摇摇头,近看的时候,就会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是单薄的、兴许还透着风的,两只手抱在一起,一点儿冷风一吹过来,就令她瑟瑟发抖。

应该抱着她,此时此刻的拥抱是可以解决问题的,不过,等她靠在我的身上的那时候,真是辛酸至极,所有的委屈,没有她的委屈大;所有的不安,都抵不过此时的风雪;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我们拥抱的时刻我的撕心裂肺。

“多一会儿就好。”她是那么真诚,我可怜我们两个人,甚至都怨恨天地的不公,如果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的话,真是不敢想象,天地之间的广阔,一个渺小的我,竟然有气吞天地的气势。

爱情,总是在某一刻,给人相当的勇气。

“好啦,好啦。”轻轻的推开我,冷风趁着这个时候咋我们之间穿梭着,好像,是冬天的冷风将我们分开一样,没有哪一个冬天能像现在这个冬天那样令人感到讨厌。

她将手放进衣服兜里,又想到什么,瞟一眼楼上,是生出了许多主意,“走,带你去看我的干花。”

“花?”我存着疑问,她说话的声音很细,细的让人只能依靠她的嘴型来猜测她说了些什么。

“我将我们家的阁楼称为”浪漫园地”,经过一道木楼梯,因为年久的缘由,人踩在上面,总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她走的很快,几步就上楼——似乎再晚几步,楼梯便会坍塌一般。二楼再往上就是阁楼,陈旧的房子在屋顶开了一扇天窗,天光透了进来,就可以看到一根木梁上的挂件——那都是很干瘦的枝条一样。

上面比想象的要亮堂,一登上去,就能闻到花香,在冬天,这是很奢侈的事情。

“看!这都是我去年一年的杰作。”五颜六色的干花陈列在上面,像是一个博物馆,她一一给作介绍,有春天的月季,夏天的牡丹,秋天的菊,“那是梅花,应该是新近采摘的,不像是其它的花,总是带着一种反季节的哀伤。

“算你识货,这是前天在山上摘的,那树梅花开得正是时候,也很香。”

梅花香自苦寒来,真是印证了那句话。

“嗯嗯,有道理,如果不是这大冷天,怎会有这般杰作?”她坚定的说道。

“你也是这样,不是么?”

“岂敢?你这是奉承,我不喜欢。”笑着,能看出她心里的高兴,接着就反问道,“有什么寓意么?”

“每个人都在不断的长大,谁都没有轻轻松松。”相信我们的努力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是的。”我现在就挺相信未来的,而且已经接受了未来的平凡,我竭尽全力,过着平凡的生活。就像这些干花,即便是在不属于自己的季节,如果加以照料,仍然是清香怡人。”

她挑了几样花来给我看,她说最中意的还是兰花,那是家养的,尽管是上医院,也是捎带着。”这是一种陪伴,一种纪念,似乎花就有灵性,可以与自己的经历相吻合。

一排排的花朵,虽是凋零状,在着冬天称得上是靓丽的风景。

楼下有稍微的声响,都会引起我们的警惕,但都不说明我们在担心什么,是不是我们担心的事情是不一样的,这就说不清楚。沉默是最好的对白。

“母亲,今儿个会回来,是不是?”

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里的花,作沉思状,“应该是不会。她现在已经完全跟我继父在一起。至于我,已经是想开了的,她有她的活法,我有我的想法,这样正好。”话是这么说,但我能体会到她的辛酸。

一般来说,她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余沉沉可得到丧父之后的,在孤寂之中随着母爱弥补她的心灵上爱的孔洞。

我们像是小时候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一面在找足够的解释的理由,一面做着被揭露的打算。

我不怕,不论如何都不怕,她给我的勇气还在,似乎用不完一样。

她还有个小书房,里面放着各样的书籍,也带我看了,书房是她们姊妹新建的。现在正在读的书是《局外人》,她推荐给我。

“你有什么打算,接下来。”

“我嘛,我准备再去上学了。”诚恳的说道,稍微的犹豫了之后补充说道,“如果再犯病的话,我就再进医院,不过,再也不想去东山医院,而是就近在城里,郊区有一座医院,那里要比家这边的环境好很多。”

“不会的,不会有下一次的。”

“行啦,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你也不必再安慰我,对你的安慰,我现在已经免疫,难不成,再进医院,你还会把我捞出来,一起跑?”

我点点头,表示肯定,别说门罗岛,就是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还是那句”虽千万人,我往矣。”瞬间男子汉的气力爆发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对的错的,是的非的,我分辨不清楚,也没有办法和耐心去作区分,可若是说带自己喜欢的人逃离她不喜欢的地方,是可以做到的,因为之前有经验=。

雪已经成灾,在梅镇的街头是看不出来的,在大垭村上,就很明显,院子外面的雪已经可以没到人的膝盖上了。

“你毕业之后呢?你已经大三了。”她问道,看着群山连绵的白雪,那仿佛不是在看雪,而是看着全世界的人山人海,在找我在这个世界上所处的位置。

我和她都是这样。

“不知道呀。”

“考公职人员?去考个证书,当老师?做一个自由职业者?”

“你这么想?”反问她,自以为是窥见了她的整个职业生涯。

“我会选择一条路,尽量找适合自己的那一条,我姐姐是这样讲的。”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应该自己给自己找出路,应该知道自己的奋斗方向……这些普遍的话都是可以讲的,可,不能这么说,因为若是很明确,何必就要这样来说呢。

我们同是迷惘的人。

我们在一起的这个平常的冬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话题在转换,心绪也随着变动,有时候,几句玩笑话,逗得她咯咯的笑;有讲到深沉的话头或者我同她大讲特讲大道理的时候,她嘟着嘴看着朵朵落下的雪花,却不打断我。

应该十分珍惜这样的时光——充满着含蓄的爱意的时候。并非是时常都有的,后来的光阴有力的证明,这样的时光,可遇不可求。

她说送我一朵花,“就猜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给你送花吧。”她歪着头,笑眯眯的递给我。

那是一朵已经干瘦了的白玉兰。为什么会给白玉兰?她说,完全是因为她对这种花比较过敏,尤其是鲜花,但是,又抵不住它的香味和素洁的颜色。每次见到它,总是经不住往前凑,结果就是脸上发痒,甚至在初中的时候,课上晕倒。

“原来是对白玉兰香气过敏,不是老师口中所谓的营养不良?”也想起了在初中学校里操场东南角的位置,确是有一片白玉兰栽植的。

“嗯,也蛮奇怪的,白玉兰是淡淡的幽香,不比其他的浓香型花卉,我却过敏,但又很喜欢它。”很矛盾。

诱惑的东西总是带来不经意的伤害。

“对。所以把它送给你。”

“额,你就不怕我也过敏?”

“瞎说,在我见过的人中,就我过敏,没有别人,你也不会。”我欣然收下。

话总是说不完的,尤其在这青春懵懂的、情愫曼长的年华,在将要离开大垭村的时候,我很不舍,非常不舍得,心里的情感激荡,油然而生出一种不愿离开的感觉。她望着我,又回过头去,再转过头来,我们的眼神撞了个正好,她在笑,在印象中,每次要分开,她总是含着笑容,目送离开。

更加加剧了心中的难舍之情,漫天的雪花呀,要是你真懂得人世间青春的情谊,你就应该显出魔法,将两个人心凝结,撮合到一起,怎么样都不分开,那就算是化灾成喜,平添一份喜乐和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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