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来。
转眼就到了81年的春节。
苏明哲从78年二月来燕京上学,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三个年头。
这三年里,苏明哲和骆玉珠待在燕京,也没回过浦江老家,只是每个月里有些书信往来。
眼瞅着又是一年春节,学校放了寒假后,苏明哲给浦江族人寄了两千多块钱,又寄了不少幽燕之地的特产。
这两年,苏明哲每到过年时,都是如此。
虽然这点钱,还有这些特产不值当什么,但是多少是一份心意。
从邮局回到四合院,就见骆玉珠正在酥着鸡肉、鱼肉,这是准备做蒸碗鸡、蒸碗鱼、蒸碗扣肉了。
看着只穿了黑色秋衣,显得身姿窈窕的媳妇,苏明哲心头一热,就从后面搂住了她的小细腰,埋怨道:
“不是说,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干的吗?你怎么自己就干上了?”
苏明哲说着亲了一下自己媳妇耳垂,就要把外套脱了,要和骆玉珠一起干活。
“你别乱动了,这里都是面粉,再把你衣服弄脏了,不好洗。”
骆玉珠没理会男人的甜言蜜语,见男人非要给自己打下手,干脆说道:“你还是去写对联吧,三十多间房子的对联,够你写半天的。”
这套三进的四合院,房子多,院子也宽敞,住起来是挺舒服的,但是收拾起来也麻烦,尤其是写对联,足足要写三十多副。
“那我把笔墨纸砚拿到这里写。”
苏明哲说着,去正堂屋把东西取过来,就在厨房摆好,慢慢挥毫泼墨。
骆玉珠看着自己男人开始动笔,妩媚的脸蛋上这才浮现一抹满意地笑容。
三年前,嫁给苏明哲时,骆玉珠还像个青涩苹果、心思也特别单纯。
当时的苏明哲说什么,她都相信。
但是这三年里,住在燕京这个大城市,骆玉珠又去夜校扫盲,上了三年学,懂了不少知识,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县城里的无知懵懂少女了。
现在四合院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骆玉珠在操持着,基本上没让苏明哲管过事。
这个家也算是做到了男主外,女主内。
苏明哲和骆玉珠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犬叫声。
“有人来了,快去看看。”
骆玉珠也不回头,就让自己男人快去看看。
苏明哲三年前买的八只狗真是灵性十足,教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家里如果来客人了,这些狗就会大声叫几下,给屋里的人示意。
如果是陌生人想要强闯,这些狗就会狂叫不止,给家里人示警。
如果家里没人,又有人想要强闯,这些狗是真上!
“嗯,我去看看。”
苏明哲把手里的狼毫毛笔放下,几步来到门口,打开房门,却见戴着红袖章的街道办事处张大妈,正领着一个提着化肥袋子的中年人,看向自家院子。
“小苏,这个人说是你家亲戚,你看看,认不认识?”
苏明哲看了一眼,立刻就认了出来:
“大妈,这是玉珠他爸,我老丈人。”
苏明哲先朝着张大妈道了一声谢,这才冲着那中年人喊道:“爸,这大过年的,你来燕京,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我和玉珠好去车站接你啊?”
骆四见苏明哲叫自己‘爸’,这才缓过神来,呆呆地又仔细看了看苏明哲一眼,眼神里的矜持和紧张这才慢慢放下:
“阿哲啊,我也没想到燕京这么大,就想着有地址,肯定能摸过来,就没提前和你们说。”
骆四说着,转过身,露出身后一个小男孩,让他开口叫人。
“天宝,这就是你姐夫,快叫姐夫啊。”
小男孩有点羞涩,看了苏明哲一眼后,就呆呆的喊了一声:
“姐夫好。”
“天宝好,三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苏明哲说着,来到骆天宝身边,伸手捏了捏他那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蛋,顺手就提起了骆四手里的行李:
“爸,快进来吧,燕京这边天冷,别冻着了。”
苏明哲说着,领了骆四父子进了四合院。
骆四其实在来燕京之前,心里是直打鼓的。
都说京城大,居不易。
自己闺女女婿住在燕京这样的大城市求学,自己带着儿子过来投奔,也不知道闺女女婿能不能安排自己。
结果,自己按照门牌号找到地头,竟然被人告知,这一整座三进四合院的大院子,都是自己闺女女婿的。
骆四当时就有点懵圈+懵逼。
这可是燕京,全国首善之地。
自己女婿来燕京是上学来的,他怎么有本事买这么大的一座院子呢?
看看自己闺女女婿年纪轻轻,就住这么大的院子。
再看看自己,人到中年,却把家产败得精光。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苏明哲带着骆四和骆天宝来到中院,让他们先站好,自己就跑进厨房,把正在烧油的热锅关了。
正在酥肉的骆玉珠顿时不乐意了:
“苏明哲,你干嘛呢?不干活,别捣乱,行不行?”
“玉珠,有老家的客人来了。”
苏明哲也没告诉骆玉珠,是骆四父子过来了,就这么牵着她的手来到院子里。
“这是谁啊?”
骆玉珠看着眼前胡子拉碴、消瘦、黝黑的中年人,一时间就感觉熟悉,却又不敢相认。
没办法,骆四和以前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三年前的骆家,衣食无忧,算是小康之家。
骆四每天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红光满面,容光焕发。
但是,自从骆玉珠的后妈病逝后,骆四就没心思工作,整天东逛西荡,到处找牌搭子赌钱。
就连儿子骆天宝,都是托给了自己大哥家照顾。
两年多的时间里,骆四输光了所有的家底,每天都是饥一顿、饿一顿的过着,早就瘦得脱相了。
骆玉珠第一时间没敢相认,也是情有可原的。
骆四也有点不敢认骆玉珠。
三年前,十五岁的骆玉珠嫁给苏明哲的时候,赌气剪掉了自己又粗又长的黑辫子,理了一个假小子的发型。
现在三年过去,骆玉珠不仅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重点是跟着苏明哲习武强身,又去学校补习文化知识,气质都上来了。
女大十八变。
骆玉珠如今虽然头发还没长太长,却也理了一个时髦的披肩发,人也变得白净干净,身材婀娜多姿。
这样的一个十八岁美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骆四面前。
骆四还真不敢相认,这么漂亮的女人会是自己的亲闺女。
两人对视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骆玉珠率先确认了眼前中年人是自己亲爹。
毕竟,人可以瘦脱相,但是眼神和骨架很难变化。
骆玉珠看着变化如此巨大的骆四,眼眶里立刻涌出了热泪:
“爸,你这……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玉珠,你这孩子越长越漂亮,快比得上你妈了。”
骆四听到眼前的漂亮女人叫自己‘爸’,心里提起来的石头也落下来了,这是自己的亲闺女。
父女重逢,自然是有一番喜悦。
不过,现在骆四和儿子骆天宝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多聊天。
苏明哲等骆玉珠和骆四控制住了情绪,这才开口道:“玉珠,咱爸和天宝刚下车赶过来,肯定还没吃饭呢,你熬点稀软的饭,我一会带着他们去澡堂洗个澡去。”
北方迎接原来的宾客,都喜欢去上澡堂。
骆玉珠听了,也点点头,同意道:“那我先煮几个丸子,你去收拾一间屋子吧。”
“那我去把西屋收拾出来吧,房间也大,还有隔间。”
苏明哲说着就要出门,骆玉珠却喊住了他:“收拾那么大的屋子,你不累得慌啊?就把前院东屋收拾一间出来就行,等开了春,货物卖出去了,再给爸换大房子。”
“都听你的。”
苏明哲是无所谓,收拾大房子也好,小房子也罢,也就是多动动手的事。
看着苏明哲去给两人收拾屋子,骆四这才好奇问道:
“玉珠,你和阿哲在燕京还做生意了?”
骆玉珠点了点头:
“在燕京这地方,人吃马嚼的,一天要花不少钱,我也是整天闲着没事,就让苏明哲给我找了一个活干。”
骆四听了,好奇打听道:
“什么活啊?”
骆玉珠开始给亲爹下丸子:
“熬制药酒。”
骆四不怎么相信,疑惑问道:
“你会熬制药酒?”
“我是不会,但是苏明哲会啊,他教我一下,我不就会了吗?”
骆玉珠见骆四怀疑自己,就不想和亲爹说那么多了。
等一锅丸子汤熟了,拿了两个大海碗盛出来,让骆四和弟弟赶快吃。
骆四和天宝两人都喝了一碗丸子汤,苏明哲就带着他们去澡堂子洗澡去了。
北方的澡堂子洗澡,都是大池子。
在大池子里泡一泡,然后请师傅搓个背,浑身都轻飘飘的。
三人从进澡堂子到出来,前后就是隔了一个小时。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三人回到家,骆玉珠准备好了养胃的小米粥,还有一些调理肠胃的小菜。
骆玉珠知道骆四带着孩子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特别辛苦,没多聊天,就让他们去休息了。
等骆四父子去休息后,骆玉珠这才蹙着眉头,看向自己男人:“老公,我爸这突然来燕京,你说他……是不是在老家犯了什么事啊?”
在骆玉珠的记忆里,自己父亲可是浦溪纺织厂的工人,这突然行迹狼狈的跑到燕京来找自己,肯定是摊上事了。
“别自己吓唬自己,咱爸能有什么事啊。他要真犯事了,也不会带着天宝东奔西跑啊。”
苏明哲知道骆四什么事,无非就是老婆死了以后,整日里和人打牌,输光了家底。
对于苏明哲来说,这些都不叫事。
“你说的也对,是我想差了。”
骆玉珠被苏明哲安慰了一下,心里的担忧轻松了不少,但还是有些难受:
“那你说我爸,怎么瘦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脸上的胡子少说也有一两个月没刮过了,难道他一两个月都没上班吗?”
“这个等明天再问吧,今晚让爸好好地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