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一五章:天授下

再认真琢磨,叔襄惊讶的发现,这种书法风格,已经有了很好的规范,似乎要比当下的通用书法更加成熟。单字的形态也好,整体的布局也好,看上去都非常协调,已经可以称为书道精品。

叔襄又把另外两枚散简拿过来,即“姜嫄为其元妃”、“简狄为其次妃”两简。简上这两句的句式一致,书法风格也几乎完全相同,显然并非随意写出。

而他也看得越来越入神,甚至以手在案几上模仿起来。

半晌过后,叔襄放下竹简,神情有些茫然,甚至失魂落魄:“子丰这是从哪学的书法?我不如也……惭愧,惭愧!”

这样的书法,都可以为自己之师了。而自己之前居然还在教他习书,并且嫌弃他写得太差!

“不仅这笔书法,还有他方才杜撰的丹朱见尧帝之事,叔襄觉得,即使在太史寮中,有几人能作出这么得体的回复来?”世子昌继续提醒,“还有之前的鸠杖之制,还有《采蘋》、《采蘩》、《岗草》,我自认是作不出的。”

何止于此?一旦放下成见,叔襄的感受立刻大有不同。除了长兄世子昌提醒的这些,幼弟近来的不少言辞和举止,包括在南宫一同学习时典的表现,也有值得细思之处,哪怕有时候会显得轻佻。

“我竟不知子丰长进至此!”想起自己一向的成见,叔襄心中五味杂陈,同时却又满是疑惑。这幼弟的种种长进,是从哪里学得的?巫景夫子,长兄世子昌,还是太史叔单父?反正不可能是他叔襄。

“子丰曾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世子昌言辞中仿佛别有深意,“更何况,子丰昏迷了一整个月。”

“长兄的意思是?”

“子丰之才,或有天授。”世子昌缓缓说道。

……,……

公子丰没有想到,自己随意写的三枚散简,会让世子昌看出那么多端倪,乃至被许为“天授之才”。

写简的时候,他心里还想着其他的事情,又已经很久没有习书,就习惯性的用出了一些大篆的笔法,而整体的字迹,大致接近西周时期太史所创、作为书法规范的“籀文”大篆。

他想着的是,巫景夫子责备他,为什么说的是“竖子可恶”?

整件事情往小处说,不过是他一个孺子的戏言,所以三兄叔襄的反应是他又轻佻了,恐怕会失去巫景夫子的欢心,失去继续在南宫求教的机会。而叔襄也是气急于这一点,因为他真心希望自家幼弟能受教成才。

这么一想的话,连巫景夫子的举动都有些不合理。他一个年高望重的人,南宫之司宫,实在没必要和一个孺子置气,还气到举起鸠杖打人。

回想着巫景挥起鸠杖前的审视,公子丰隐约觉得,他大概在怀疑着什么……怀疑他公子丰从哪里得到的这段传说?怀疑他说出这段传说,不是出于戏言?还是怀疑,他这个孺子,没有能力编出那段传说,背后另外有人?

虽然很早就离开大邑商前来周邦,为周邦的典章制度做了很多事情,还在周邦娶妻生女,把女儿嫁给了周族宗脉近支;但巫景毕竟出身于大邑商,成长于大邑商,家族有着极为显赫的历史,现在也有着不低的地位,很难说他到底更亲近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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