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街道上都是各种店铺，有唐郁没听说过名字的女装店，也多了几家以前只开在大城市的连锁店，恍惚间让唐郁生出了一种他还在大学附近的错觉。大卡车停在路边，卡车上装着满满的西瓜。一个老人坐在路边，旁边是装在篮子里叫卖的水果。在从前，小唐郁每次选水果时都很迷茫，他不知道要怎么像爸爸妈妈那样听西瓜咚咚两声就能听出好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从路边老人的篮子里跳出更香甜的草莓。但他会拉着小沈君行，对着那些小商贩说“谢谢叔叔”“谢谢阿姨”“谢谢爷爷”“谢谢奶奶”……然后他就能得到最甜的水果。唐郁隔着车窗，看到大卡车和老人身后的水果店，那里从前好像是一家早餐铺子，现在变成了经常能在外卖软件、各大城市角落上看到名字的连锁水果店。唐郁看到一些年轻的孩子穿着他以前初高中的校服走在路上，这些校服的模样变了许多，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样子了，唐郁只能通过熟悉校徽认出，哦，这原来是他的学弟学妹们啊。一切都变了。公交车到站。唐郁和沈君行谁也没先动，那首一直在单曲循环的歌唱道：“到站了啊！别睡着了！”司机在前面喊道。唐郁摘下耳机，戴上口罩，拉低帽檐，抱着花站起身。沈君行跟在唐郁的身后下了车。唐郁安静地走在街道上，听沈君行在说：“小郁刚刚一直在看那些学生，是想回母校看看吗？”唐郁摇了摇头，他看向附近的一家面馆，突然开口道：“我们去吃面吧。”沈君行很少会让唐郁在外面吃饭，他总嫌外面不够干净，特别是路边这种连桌子都是油腻腻的小店，但偶尔他们也会在外一起吃一些东西，譬如饺子、馄饨、面食……这家店在很久之前，唐郁和沈君行吃过几次。“老板，来一碗牛肉面。”唐郁说。“好咧，马上。”唐郁坐在桌前，取出了两双一次性筷子，一双递向正皱眉望着菜单的沈君行，他轻声道：“我们吃一碗吧。”在从前，小唐郁总是会跟小沈君行吃一碗饭，因为那时小唐郁的饭量小，小沈君行的饭量好像也不是很大，反正他们每次点一碗面，总是吃的刚刚好，连汤都能喝得一滴不剩。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做过了。话音刚落，沈君行紧锁的眉头在刹那间松开，他有点不可置信地抬高眉头，看向唐郁，确认刚刚唐郁真的开口说话后，沈君行立刻道：“好，这样正好，留着肚子我们可以回家吃好吃的。”他说完这句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在接下来用餐巾纸擦拭桌面时，沈君行都保持着唇角微微上扬的笑，就像他接下来要吃的不是十块钱一碗的牛肉面，而是某个高级餐厅的大餐。“帅哥你要的牛肉面来了。”老板将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放在了唐郁面前。唐郁摘下口罩，在白雾中他将这碗面推向他和沈君行中央，而后他拿起筷子，凑近冒着热气的牛肉面，夹了一筷子，缓缓吃了起来。入口是很平淡的味道。不知道是老板的制作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沈君行凑了上来，白雾爬上了他的镜框，“小郁现在还喜欢吃这碗面吗？”雾蒙蒙的镜片后，那双眼睛似乎在看唐郁，又像只是在垂眸吃面。他和沈君行第一次来这家店吃面的时候，是小沈君行刚开始学做饭的那段时间。那时小唐郁吃多了小沈君行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后，再来到这家面店点了一碗牛肉面，当即惊为天人，他想要赶紧和小沈君行分享这样的美味，于是等不及小沈君行的面上来，就取出新的筷子，从他自己的碗里夹了面条给小沈君行吃。热气腾腾的白雾中，他对上了小沈君行黑漆漆的、仿佛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你喜欢吃这碗面？”“喜欢！”记忆里的小唐郁是如此高兴地回答道。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伴随着藤蔓的高速生长，藤蔓与血管相伴而行，穿过紧密环绕的肋骨，几乎要从郁辜的心口钻出来。“你……你知道……？”郁辜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欲盖弥彰般捂住左胸口，想要遮住自己的心慌意乱和意乱情迷。墨色的眉梢轻挑，像烟雨蒙蒙里的飞燕，轻而易举从枝蔓前掠过，“知道什么？”“知道我”我是。郁辜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迷人的蓝眸一眨不眨盯着郁辜看，细碎的暖光落在深蓝色的瞳孔中，唐郁专注地望着郁辜，充满耐心地等待着郁辜的下一句话。不。唐郁不可能知道他就是。天才计划里说过的，唐郁经历了沈君行和黎生，一定会非常非常讨厌诡异。所以选择当诡异的对立面，阴阳先生这个人设，是最能获取唐郁信赖的。唐郁伸出一根手指，在郁辜的眼前摇了摇，郁辜的双眼变成了斗鸡眼，视线又随着唐郁的指尖摇晃。另外四根手指也悉数张开，唐郁对着郁辜招了一下手，“怎么了？”“我也不知道。”郁辜茫然道:“我感觉头好痒，可能是要长脑子了。”唐郁被郁辜这句话逗得笑了一下，唇角和眼角眉梢一起荡漾出浅淡的笑意，像是在海面上缭绕着的大雾，他很少笑，因此每一次笑，都会给人带来一种震撼人心般的冲击力，将好不容易整理完毕的思绪笼在一层如梦似幻般的雾气里，让郁辜生出了一种“啊，哪怕永远都不长脑子，就这样痴痴地和唐郁过一辈子，一直逗唐郁开心也很好”的念头。唐郁将头枕在沙发上，他随手抱着一个抱枕，含笑着去看茫然挠头的郁辜。其实唐郁猜到了一点，但不太确定。比如，郁辜身上可能有一些特别之处。所以他刚刚难得耍了一点小聪明，将“我可能真的有一些喜欢”和“我可能真的有一些喜欢你”混淆在了一起。他猜测郁辜和之间或许有一点特殊的联系。毕竟郁辜说过，是靠喜欢生长的特殊植株。越被喜欢，就长得越快。但他对那墙角小小的植株的喜欢，并没有对郁辜的多呀。唐郁在很多方面的认知都不太清晰，唯独在情感上格外敏锐，他知道自己对那突然生出来的植株的在意程度，大概就和在路边看到了一朵花、一株草那样。可郁辜是不同的。郁辜身上一定藏着一点小秘密。但一位阴阳先生身上有些秘密并不奇怪，可能是不能外传的独门秘籍？他并不在意这些。唐郁想，他真的不在乎这些。他也有秘密，他能看见每个人身上的面板，包括郁辜的面板。这件事他也没办法告诉郁辜，可能郁辜和他遇到的局面差不多，郁辜迫于某种原因没办法告诉他，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郁辜这个人，他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这个人，这是一个很单纯、笨拙、好骗又有着自己一套奇妙逻辑的人。郁辜的面板除了智力外的各项属性值都这么高，他在这个世界都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是笨蛋热血救世主吗？是反派吗？ “对，这个戏服和我刚刚身上穿的一模一样。”梨子指着电视上演员的衣服道。唐郁跟着看向了电视，虽然唐郁有点分不清戏曲妆，但此刻玩家们一个个都出现在了唐郁面前，唐郁看着这群玩家的脸，结合戏曲妆一想象，他终于发现自己之前看电视剧里的狸猫换太子，为什么会觉得演员莫名眼熟了。原来是玩家跑去扮演了！这就是玩家她们迟到的原因？“好戏开始了。”唐郁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沈君行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沈君行说的好戏和玩家参演有关？沈君行一开始给玩家分发生日邀请函是不是就有某种目的？沈君行这么做究竟想要干什么？ “唐郁！这个狸猫换太子多久会播完？！”讲师焦急地问道，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系统限定的时间就是这出戏结束的时间。“沈君行说，还有一个半小时。”这是不久前沈君行告诉他的，彼时许完生日愿望的沈君行刚睁开眼，猫叫声便响了起来。沈君行从电视机下抱出了黑猫，对他说道：“小郁，猫要生了，我要去附近的医院。”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电视机上各种斑斓的光，沈君行站在光怪陆离的光影中，不断变幻的光影映得他眼底明灭不定，他说话的声音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最多一个半小时，这部戏放完，我就回来了。”唐郁眨了一下眼睛，听到急得团团转的蜂鸟问他：“唐郁，你知道咪咪在哪里吗？”虽然这个401和上一个401有很大区别，但系统给玩家的限时任务还没结束。也就是说，她们现在的任务还是调包黑猫，那么首先，她们需要找到黑猫。“刚刚猫突然要生了，沈君行就送猫去医院了。”“医院？！是哪家医院？！”讲师连忙追问道。“我问问。”唐郁发了消息，过了一会儿他道：“沈君行没回我，可能是带着猫出行比较着急，没空看手机。”唐郁轻声道：“不过沈君行说他会附近的医院。”打开地图软件，搜索附近的宠物医院，能搜到三家距离在七公里到二十公里不等的宠物医院。听到唐郁的话，讲师立刻道：“我们现在也出发去附近的宠物医院！等黑猫生出小猫了，就是我们调包的最佳时机！只不过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地图上有三家医院都是沈君行很有可能带着猫去的，我建议我们兵分三路！”囤囤鼠打开她的麻袋，“我的干尸们也需要分成三份吗？”“应该……不用吧。”讲师不确定道：“算了我们人手一份也行！”说着玩家们就开始瓜分起了干尸。“因此他会严格遵循规则五，哪怕门外的人一直在沉默地敲门，他都会不予理会，远离房门，从不通过猫眼或门缝查看，哪怕每一声的敲门声都会带给他无数煎熬、痛苦、恐惧等负面情绪。”“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终于停了，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他非常感谢物业管家发布的规则，将之奉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