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镇国侯府的布告一出,不但惹得整个永安城沸沸扬扬,邻近的几个城池也是彻底掀起了一股“拯救小侯爷”的风潮。
百姓们当然没有忘记张家军为燕州做出的巨大牺牲,如果没有这个家族几百年来铸造的钢铁长城抵御北方蛮族的话,不但燕州生灵涂炭,整个大曌也将万劫不复。
现如今镇国侯府难得有求于人,而且事关万分金贵的小侯爷,所有人都自发动员起来,有法子的献策,没法子的到处打听,甚至连过往的外乡人也被打动,纷纷决定为小侯爷尽一份心力。
“禀告夫人,截至目前,前来报名为小少爷诊治的人,已经有五百三十七位了,您瞧瞧...”
刘管家递上一沓写满了签名的纸张,独孤敏仔细翻看了一遍,苦笑着摇头。
“牛麻子是城西的屠户,李三姐是开布店的,还有这个赵老板,是卖米面粮油的,他们怎么都来凑热闹了?”
“大家伙的热情很高涨,都想为侯府分忧,老奴也不好意思拒绝,所以...”
独孤敏点点头,“难得他们为永儿的事如此上心,待会儿你安排人在侯府门前摆个摊子,我来接待一下。”
“这大冷天的,夫人实在没必要理会那些市井之徒,让老奴来处理好了。”
“镇国侯府对百姓都是一视同仁,绝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老刘,你赶紧去安排就好。”
老刘头忙答应下来,匆匆卷好签名的纸张,就要退下,独孤敏又叫住了他。
“夫人还有何嘱托?”
“你去府中的粮库提三百袋米面,三百坛酒,凡是来我侯府的,可任选一件带走。”
刘管家惊了一下,叹道:
“还是夫人格局大啊,老奴这就去办。”
独孤敏安排好后,对小翠说:
“永儿这半年也没出过府,他比一般孩子不同,灵窍开得早,不如让他也长长见识。”
“奴婢就知道夫人有这个心思,小少爷的衣物早就准备好了,待会就给他穿上。”
独孤敏微微颔首,看向张永时,眼中透出慈爱的神色。
“我倒是不求咱家永儿有什么大机缘,只求他能在侯府安安稳稳地长大,再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子,平凡过一生就够了。”
“小少爷还是个婴孩,您都为他打算婚娶之事了?”小翠略微吃惊。
“我跟老爷说过,一辈子就只生这一个孩子,他要是再无后,那岂不是对不住张家的列祖列宗?”
夫人的理由似乎无法令人反驳,小翠作为一个奴婢当然也没话可说。
“小翠,你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吧?”独孤敏冷不丁问。
“啊?回夫人,奴婢过了年,已经十三岁了。夫人问这个干嘛?”
“想当年,我嫁入张家的时候,才仅仅十六岁。嗯...也该为你谋划一下了。”
小翠一听着了急,忙带着哭腔说:
“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夫人,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夫人如果不要奴婢了,奴婢还不如...还不如死掉算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只是随便说说,看把你急的...”
“奴婢哪都不去,死也要死在侯府。”
“呸呸...可别再提那个字了,大过年的不是好兆头。”
独孤敏佯作生气状,小翠才停止了啜泣,却还是眼睛发红。
小张永一面耍着木剑,将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听进了耳朵。
“翠儿姐也是个苦命人,我没记错的话,在她十八岁时,也就是五年后,会被老爹许配给手下的一个将领...”
“这将领是个短命鬼,本就身怀常人难以察觉的绝症,在新婚宴席上只是多喝了一杯酒,还没来得及洞房,便病症发作一命呜呼了。”
“翠儿姐之后的日子,一直在在夫家守活寡,辛苦伺候公婆不说,还要受尽邻里的白眼,终于不堪重负,在张家覆灭之后的短短数年投井而亡,死后还落下个抛弃公婆的不孝之名。”
“如果我能改变这一切的话...”
张永的心思如潮水般涌动,在这一世,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人的命运要改写。
也不知最后能否逆天而行?
......
下午,镇国侯府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龙。
仔细看的话,这些人几乎全都是永安城的百姓,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自己的那些古怪想法能够派上用场,给小侯爷治好先天废脉的毛病。
“尊敬的侯府夫人,我有一个主意,保准能让小侯爷恢复那个...那个什么来着...”一个小商贩挠头。
“是武、脉...”
小翠都有些不耐烦了,一个连武脉都不知道的人,也来瞎凑热闹?
独孤敏坐在案后,耐心问:
“说来听听吧,你的好主意。”
“嘿嘿...那我就说了啊,这个武脉,说到底也是人身体的一部分,既然出了问题,不如换掉...拿猪的脉,牛的脉,取下来给小侯爷换上不就行了?”
听此,独孤敏拼命忍住不发出笑声,一旁的小翠和怀抱里的张永几乎齐刷刷翻了个白眼。
刘管家气得上前,喝道:
“什么猪脉,牛脉,你把小侯爷当成什么了?就是换,那也得是龙脉!”
“啊对对对,龙脉合适、合适...”
“合适你个头!”
眼看刘管家卷起袖子就要招呼,独孤敏忙抬手制止:
“算了老刘,让他选一件,回去吧。”
独孤敏在小贩的名字上圈了个圈,那小贩赔笑着提了一袋米,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刘管家被夫人叫过来商量了一下,点点头后,站在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喊道:
“还有谁想让小侯爷换脉的,过来登记,领东西走人!”
这么一来,队伍少了一大半。
只留下数十个看起来十分眼生的外地人在继续排队,在他们之中有几个看起来气质不错,衣着也很另类,没准真的是奇人异士也说不定?
独孤敏心里却有一杆秤。
作为武宗强者,她早就用武念探查了一下,这些人的气场不弱,却还不及自己的十分之一,恐怕全都是来打酱油的...
“夫人,在下来自青州,是个医生,尤其善于针灸治病,您瞧瞧,我把金针银针都带来了。”
有人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尖针,看上去十分得意。
小张永见了咽了口唾沫,慌忙喊道:
“不要!”
独孤敏当然不会让儿子受一点儿皮肉苦,况且这针灸之法根本不会引动武脉,于是婉拒:
“您还是留着这些针去多看看其他病人吧...”
接下来,不出所料,这些人不是江湖术士,就是普通的武修,想法虽然奇特,却没有一个可行。
到了最后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到案前,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因为这人帅,而是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太冲了,有种在粪坑里睡了三天三夜的感觉。
刘管家看他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甚至连衣服上都是破洞,以为是个乞丐来捣乱的,顿时有些不耐烦道:
“姓甚名谁?领东西走人吧!”
乞丐抽了一下鼻头,仿佛老远闻到了酒香,目光热切道:
“诸葛洪,快给我酒。”
拿到酒坛后,乞丐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酒塞,竟然就这么“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哈哈,爽!”
这人酒量奇大,似乎还意犹未尽,咂吧了咂吧嘴后,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独孤敏眉头一蹙,暗道这人好生奇怪,看模样却没什么特殊的,也许就是个普通的乞丐吧?
就在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庆幸臭乞丐终于走远之时。
张永突然大叫了一声:
“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