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门关,所有美好的人事物都可以称之为俊。
功夫好可以夸功夫俊,厨艺好可以夸手艺俊,美人儿可以夸长得俊。
这群健壮刚毅的汉子整整齐齐往这一站那绝对是俊之又俊!
华平乐点头,当归和细辛等都是健朗俊俏的年轻人,平时被霍延之出色的长相压着,看着不显。
这般笔直地背手站在一处,看着直叫人赏心悦目又热血沸腾。
霍延之听着就皱起了眉,“他们算什么俊?本王才俊”。
“王爷您当然是我们全大萧最俊的,所以才当上了我们姑爷啊!但他们也俊啊!”
一声“姑爷”,一句“最俊的”,两记直接又热忱的马屁直直拍到了霍延之心坎里,拍得他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霍延之瞧了阿弩一眼,只觉这黑丫头前所未有的顺眼,十分大方道,“你觉得俊?那你挑一个,给你做情郎”。
华平乐,“……”
这——
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众亲卫听了均是嘴角微抽,王爷,您让我们在这里闻臭挨熏也就算了,难道我们在您眼里竟只够格给未来王妃的丫鬟做情郎吗?
就不可以明媒正娶地做个夫郎吗?
阿弩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高兴一拍手,“真的?那太好了!
那王爷,我能不能顺便也给阿戟挑一个?她今天没来”。
阿戟?
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恐怕得挑一个比那胖丫头壮的才行,免得那胖丫头不满意。
霍延之的目光看向一众亲卫,不知道他的亲卫中有没有这样的?
华平乐咳了咳,“阿弩,不得无礼,王爷开玩笑呢,你也当真”。
霍延之想说他不是开玩笑,华平乐一个眼光扫过去,他乖乖闭上嘴。
阿弩十分失望地啊了一声,可怜巴巴看向华平乐。
华平乐咳了咳,开口,“你嫁人了,就不能给我做大丫鬟了,每个月的月银可就没了,到时候没银子买瓜子可别后悔”。
阿弩啊了一声,立即收回装可怜的目光,从荷包摸出瓜子嗑了几粒,这才稍稍觉得有了点安全感,“那我不要了”。
众亲卫,“……”
原来他们在阿弩姑娘眼中竟还不如几粒瓜子!
站在最前面的当归大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黑丫头好糊弄!
不然选中他了可怎么办?
毕竟,不论从长相看,还是从武功看,还是从交情看,这野丫头选中他,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到时候他是从还是不从?
不从的话是不是就要叛逃?
叛逃的话,会不会被王爷逮回来直接送进阿弩的被窝?
真是想想就忍不住双手捂胸啊!
幸好幸好!
华平乐的目光此时已经在人群中溜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前面的当归和细辛脸上,恰恰看见了当归劫后余生的梦幻表情,伸手指了指,“就他吧”。
当归只觉华平乐那白生生的手指宛如利剑直刺自己心口,刺得他腾地跳了起来,喊道,“不从!我坚决不从!我才不要娶那个又泼又不讲理的野丫头!”
华平乐,“……”
呵呵!
阿弩也蹦了起来,破口大骂,“谁要嫁给你这个小白脸了!我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的月银,你有吗!”
当归,“……”
光说月银的话,他还真没有!
现在做丫鬟月钱都那么高的吗?
霍延之冷笑,“不从的话,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当归,“……”
当归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赔着笑道,“二姑娘是说要我陪二姑娘过几招?”
华平乐哼,当归笑得更加谄媚,“二姑娘您听我一句劝,我的功夫可是王爷所有亲卫中最厉害的啊!
姑娘您和王爷打赌,就算不好意思挑最不厉害的,也不必挑最厉害的吧?”
华平乐,“……”
她选当归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挑最不厉害,而是就要挑最不厉害的。
她向来记性好,霍延之的亲卫,她虽然没有个个打过交道,却每个都认识,对他们的情况也算了解一些。
据她所知,自进京后,霍延之的一百个亲卫几乎每个都曾被他或九方凤派出去执行这样那样的任务,只有当归从来没有接过任务。
比如这次深入广州府射杀戚谷丰,霍延之就没带他。
他每天就是照顾金毛毛,偶尔跑跑腿,又或是到华府跑腿送信,怎么看怎么像个打杂的小厮,而不是什么亲卫。
而且他平日吊儿郎当,从未见过他练功,甚至都从没见过他和别人讨论武功路数,能是最厉害的?
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吧?
霍延之开口,“话多!出列!”
当归嘿嘿笑着出了列,“王爷先说好啊,打赢了有什么赏?”
霍延之冷哼,“你敢赢酒酒,还想要赏?”
当归,“……”
当归看了看华平乐,小心翼翼觑了觑霍延之的脸色,十分不确定地问道,“那输了呢?”
“输了就滚出亲卫队”。
当归,“……”
他就知道!
王爷自从遇到华二姑娘后,越来越不讲理了!
华平乐挑了除了箭术外最擅长的长鞭,当归咧嘴笑道,“其实我比较擅长刀和枪,不过我自然不能占姑娘您的便宜,就也用鞭子好了”。
华平乐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握鞭一拱手,“那就承让了”。
当归嘻嘻一笑,“二姑娘放心,我不会让您的,毕竟我要输了可是要滚出亲卫队的,那面子就丢大了”。
华平乐,“……”
华平乐懒得与他多说,啪地一鞭子抽了过去。
当归灵活避开,反手一抖,长鞭在他手中甩出一个繁复又美丽的鞭花来。
阿弩已经忘了刚才当归骂她又野又不讲理的仇了,大声叫起了好。
霍延之冷哼,“哗众取宠”。
华平乐回头朝霍延之粲然一笑,唔,果然还是她家福哥儿贴心,贴身大丫鬟什么的,可以直接扔出去嫁人了。
当归嘻嘻一笑,横手又是一抖,长鞭去势汹汹直冲华平乐面门而去。
华平乐不敢轻忽,举鞭相迎。
很快,她就发现当归虽鞭子使得不如她纯熟,临战应对却远远不是她能比的。
如果此时他们不是比试,而是性命相拼,一百招外她就得见血!
她到底还是不如华二姑娘扎实,功夫是一刀一枪地练起来的。
而她,一直到现在,真正对敌的经验只有和戚美人打的那几场。
其他,不是李十五指点她,就是霍延之在指点她。
“二姑娘,可以不用再打了吧?”
华平乐不理,其实心中十分清楚,胜负已定,再打下去已经没意义了。
“哎哎,王爷,先说好,我赢了二姑娘,这次去找解药,总要带上我了吧?”
去找解药,霍延之也没打算带上当归,可见他的功夫绝对是亲卫中偏差的!
华平乐咬牙,反手一拧,从长鞭中抽出短鞭来,拿出当年读书练字的狠劲来,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全,招招直逼当归命脉。
当归吓得扔了鞭子满场乱窜,嘿哟哟直喊,“姑娘姑娘!小的可不敢跟您拼命啊,您饶了小的吧!”
他脚下看似也没怎么动,速度却极快,华平乐一时根本追不上。
霍延之咳了咳,开口,“酒酒,回来”。
华平乐不理,霍延之缓步步入场内,伸手去扣她执鞭的右手。
华平乐眼见着他左手背于背后,右手来扣自己,知道自己这要是一下被他扣住了,更没有跟去的借口了,反手一鞭子抽了过去。
短鞭只有三尺来长,她看准时机,算着这一鞭子就算沾不到他的衣袖,怎么也能逼得他退后,再也扣不住自己。
不想霍延之只轻轻甩了甩袖子,就硬生生逼得她的鞭子转换了方向,他的手则轻易又轻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华平乐,“……”
原来,她苦练到现在,竟是连他手下一个亲卫都打不过,还轻易就被他扣住了脉门!
“酒酒,你于箭术一道最有天赋,下次若有伏击的任务,我们一起去”。
华平乐浑身炸起的毛瞬间就顺下去了,连忙确认,“你说话算话!”
霍延之看着她宛如洒进了漫天星辰般晶亮的眸子,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好,说话算话,来,我和你说说你刚刚用招的失误之处”。
……
……
华平乐一边向霍延之讨教,一边让人盯着。
得知苏鲤回来了,就命搬了个高高的梯子,爬上了福广王府和苏府之间的围墙。
在她爬上围墙的瞬间,苏府的树木间有风拂动的声音传过,又归于无声。
想是苏府的暗哨发现了她,却又选择了无视。
他们既然无视她,她便也就装作没发现他们,趴在围墙上往下看。
她等了一会就看到苏羡予和苏鲤并肩进了府,等着他们绕过影壁,跳上了墙头,热情朝苏鲤挥手,“阿鲤,这里这里!”
苏鲤惊喜抬头,叫了声华二姑娘,又恍然想起来,忙道,“华二姑娘你快下来,那么高,危险”。
华平乐摆手,“没事,你过来,我请你喝酒啊!”
霍延之只带着二十二亲卫杀入福广腹地,射杀戚谷丰及其长子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了开来。
苏鲤又是兴奋又是担心,虽然叔父跟他说王爷的伤不要紧,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闻言不由转头去看苏羡予,苏羡予抬头看向华平乐,微笑开口,“不如姑娘你过来,我们正好有事要和姑娘说”。
苏鲤跟着点头,“对对,华姑娘你过来,我们有事和你说,很重要的事”。
华平乐眯眼看了看他,忽地纵身一跃而下。
苏鲤吓得下意识伸手去接,华平乐轻巧一个跟头,越过他稳稳落地,转身将袖子凑到苏鲤面前,“你闻闻,还臭不臭?”
苏鲤,“……”
刚刚华平乐在围墙上,他还不觉得,这一凑近——
姑姑,你这么臭自己闻不到吗?为何还要让我闻?
华平乐叹气,“还是臭对吧?我都不敢回家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犬吠声在门外响起。
华平乐便放下了臭不臭的话题,笑道,“毛毛来了!”
不一会,当归就牵着毛毛到了,笑嘻嘻行礼道,“姑娘,王爷吩咐了,姑娘务必随身带着阿金。
细辛和阿弩都在外头候着,姑娘需要跑腿的,就喊一声”。
华平乐许是听惯了这样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只简单嗯了一声。
苏鲤却下意识看了苏羡予一眼,苏羡予心头微哽,阿鱼曾在这里吃了个大苦头,霍延之这般防备他,情有可原——
当归说完,留下金毛毛,笑嘻嘻朝几人一揖手,退了出去。
“对了,阿鲤,你刚才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苏鲤示意八姑退后,苏羡予身边的两个随从便也跟着退下。
苏鲤笑道,“说之前,姑娘你要先答应我,这几天先保密,免得旁生枝节”。
华平乐更好奇了,“还要保密,是什么事?”
苏鲤仔细将苏羡予请命去福广招抚叛军的事说了,最后略矜持道,“叔父向皇上陈情,要带着我一起去见见世面,皇上同意了”。
华平乐大惊,失声喊道,“不行!”
阿鲤还小,又无武功傍身,叛军乱军之中又岂是轻易去得的?
苏鲤脸上笑意加深,“华姑娘不必担心,叔父既然敢带我去,定然不会叫我有危险的”。
华平乐的目光下意识移到苏羡予脸上,苏羡予揖手,“姑娘放心,苏某绝不会拿阿鲤的安危当儿戏”。
华平乐再一次感觉到霍延之坚持亲自去找解药的无力和无奈。
她护不住福哥儿,更护不住顶着他人姓氏的阿鲤!
苏羡予见她神色不对,凝目看向苏鲤。
苏鲤试探去牵华平乐的袖子,见她没反对,立即紧紧攥住,软声道,“不必担心我。
八姑很厉害的,就算真的遇到危险,别的不说,扛着我逃命肯定行的。
叔父说此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最多年底我就回来了,明年元宵我陪你看灯好不好?
到时候你不许偏心,只陪王爷,不陪我!”
华平乐看着他俊秀温软的眼,再一次从他身上看到了霍玠的影子。
她的兄长看着戏谑不羁,其实最是温软周全,最会劝慰体贴他人,一如此时的阿鲤。
“姑姑——姑娘!”
苏鲤赶紧纠正过来,认真道,“姑娘真的不必为我担心,我从小在福广长大,到九岁上才来了京城,那里可算是我的故乡,去了绝不至于有危险的”。
他这是在告诉他,福广是苏羡予经营近十年之地,绝不至于连一个他都保不住。
华平乐心下涩然,这世上的事就算万无一失,总也有个万一——
“不能不去吗?”
苏鲤余光瞥见苏羡予要开口,深怕他因为华平乐担心,毫无原则地改口说不带他去了,忙赶在苏羡予前头道,“皇上旨意已下,自然不能更改。
再说我长大了,又岂能总是龟缩于叔父的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