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围殴

史景迁当年将苏羡予送来霍家寻求庇护,之后就带着史允在霍家借住。

后来史景迁前往南疆安抚动乱,因为怕有危险,便将史允留在了霍家,一直到霍家出事。

期间,因着史允和苏羡予都在霍家,史景迁只要得空回京城都会借住在霍家,华平乐自是认识的。

只史允不如苏羡予聪明,气质风华亦是大大不如。

且据说颇好美色,霍玠不大能看得上他,不喜与他打交道,也不许霍瑛与他多接触。

因此,华平乐与他并不熟悉。

十几年过去了,他面貌虽没多大变化,与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却到底不同。

乍然见了,不是孟姜指出来,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程修远白了孟姜一眼,“史允就史允,叫我看干什么?”

“他叔父可是顶了你祖父的位子啊!不如我们在外头等着,等他一出梨园子就套他的麻袋,狠狠揍一顿,也好给你祖父出口气!”

程修远无语道,“祖父受了伤,没办法再任一部尚书。

总不能也不让别人做吧?你这是出的哪口气?”

“那怎么一样?程爷爷只是腿断了,又不是脑子坏了,总有好的一天,那个史景迁就是做事不厚道!”

程修远,“……”

他正要再劝,华平乐腾地站了起来,“九哥说得对!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史景迁一个区区太守,上来就敢抢程爷爷的位子!

这个史允还敢耀武扬威地跑到我们的地盘听戏,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走!”

“娘们唧唧的!”

孟姜用鼻子对着程修远说话,“还比不上酒酒爷们!”

程修远,“……”

孟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用一句话羞辱两个人的?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华平乐已经抽出腰间长鞭,冲到了门口,霍延之紧随其后。

孟姜顿时急了,风风火火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修远你还等什么啊!到底是为谁出气啊!”

孟十也急了,提着裙子就追,“九哥,等等我!”

程修远,“……”

问得对,到底是为谁出气啊?

这几个人跑那么快做什么?

程修远只好也跟着跑了起来,他跑出雅间时,最前面的华平乐已经追上了史允,大声喝道,“史允,你给我站住!”

史允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执鞭指着自己。

少女身材高挑,容色娇俏,因着盛怒,双颊红扑扑的,玫瑰花一般盛放。

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如一轮明月洒入了漫天的星子,亮得惊人。

俏生生地立在那,便如山野间迎风怒放的野蔷薇,且美且野,容质天成。

更妙的是,随着她说话动作,娇嫩鲜美的双唇边一双笑涡时隐时现,为她本就娇俏的容色添了十分的甜。

光是说话,一双笑涡就这般深,若是笑起来,只怕真的能如历史上那有名的妖妃一般,能在上面放上两颗绿豆而不滑落!

史允眼前一亮,京城果然是京城,这般容色气质,却不是江南那些小家碧玉能比的。

美人儿光是站在那,便能叫人心情愉悦,史允并不动怒,微笑着俯身见礼,“在下史允,未请教姑娘——”

“你是史允就好!”

随着话音,华平乐手中的长鞭毫无征兆朝史允卷去,又狠狠一带,史允的外袍就被她甩开一道长长的裂缝来。

她又横向一挥,恰恰将欲上前护住史允的两个随从逼退几步。

这才收回鞭子,一抬下巴,“是男人的就出去跟我打一架!”

史允风度不错,被华平乐甩了一鞭子坏了衣裳,也还是没生气,行礼问道,“在下初来京城,不知有何得罪姑娘之处,还请姑娘明言”。

“得罪,倒是没有——”

只是你们和苏羡予关系太密切,我就只能打你一顿结识一下,方便日后探你的底了。

孟姜立即无缝对接上,“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要磨叽,出去和我们打上一场再说!”

史允微微一笑,“在下是不是男人,却不是打不打一场能决定的”。

华平乐啪地一甩鞭子,“你到底打不打?”

史允十分干脆道,“不打”。

孟姜怒,“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史允无赖道,“随阁下怎么说”。

华平乐眼中凶光毕露,“好,这可是你说的不打,那就不要怪我们打你了!”

华平乐话音刚落,孟姜就小老虎般冲了过去,狠狠一拳捣向史允的肚子。

同时,华平乐长鞭甩出,将史允那两个明显会点功夫的随从又逼退几步。

孟姜一拳到位,史允闷哼一声弯下腰去,孟姜趁势扑到史允身上,给他来了个千斤压顶,拳头雨点般落到他身上。

史允大声呵斥,孟姜哪里理他,打得更高兴了。

史允见自己两个随从在华平乐的长鞭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知道自己今天绝无幸免,只能咬牙尽量蜷缩起身体,用胳膊护住头脸。

孟十伸手去推发愣的程修远,急得直跺脚,“哎,你也上啊!”

程修远,“……”

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架,但华二姑娘和孟姜都打上了,他也上吧!

华平乐牢牢地困住了那两个随从,孟姜对付一个书生绰绰有余。

程修远过去完全就是揍人的份,几拳头下去也不知道是激起了哪一腔热血,突然就觉得之前十分看不起的揍人这一行为,真正体验起来十分令人兴奋且迷醉,于是拳头就落得越发地密集且狠了。

他们是在二楼雅间的走廊打了起来,倒是没有波及他人,其他雅间的客人都跑到窗边看起了热闹。

一楼大堂的客人却怕他们打着打着掉下个什么来,波及自己,顿时乱做一团,着急忙慌地往安全处跑去。

梨园子里的护卫忙涌了过来,却在看到立在一旁掠阵的霍延之时,默默后退了几步。

十分默契地高声喊起了住手,又十分默契地没有一个动手阻止。

华平乐觑着火候差不多了,开口喊道,“好了,够了,别打了!”

孟姜意犹未尽地又给了史允一拳,方起身退开几步。

程修远比他还要意犹未尽,又给了史允一拳后,兀自觉得不尽兴,又踹了两脚才退到孟姜身边。

华平乐一鞭子抽中那两个随从的膝盖,两个随从痛呼一声跪了下去。

她这才收回鞭子,得意洋洋甩了甩,“这位史公子,你可得认准了。

今天是我华二打得你,别回去跟你那个尚书师父告状,告错了人!”

孟姜立即接道,“还有我孟九!以后眼睛放亮点,遇到我们避着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程修远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两句,刚张开嘴,华平乐就又一甩鞭子,招呼,“我们走!”

几乎同时,孟姜一把搂住程修远的脖子,拖着他往外走,又伸出左手拍了拍他胸口,“兄弟不错啊!我看你也别考什么状元了,跟着我学打架吧!”

程修远,“……”

等等,我也想放两句狠话啊!

话说这样的事,虽然你孟九和华二经常做,学生我可是平生头一遭啊!

孟十一蹦一跳跟了上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刚才数了。

程公子你虽然没有九哥力气大,出的拳数却比九哥多五次呢!还多踢了三脚!”

程修远,“……”

就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

……

华平乐几人下了楼后,史允的两个随从才终于爬到了史允身边,大哭着喊起了公子。

史允只觉浑身每块肉都在疼,孟姜他们的拳脚虽没有落在要害处,打在身上,那疼却是真切的。

“别哭了!还不快送我回去!”

他人生地不熟的,被打了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又为什么打他。

今天算是彻底栽了,还不快走,等着继续丢人现眼么!

……

……

华平乐打了史允后,又在帽子胡同逛了半天,辞别孟姜和程修远几人,掐着时间随霍延之一起去福广王府,恰恰在苏府门口碰到了刚下差的苏羡予和苏鲤。

苏鲤十分惊喜,上前几步见礼,“王爷,华二姑娘这是从哪来?”

华平乐将手里提着的松子糖往他手里一塞,“刚逛帽子胡同回来,请你吃糖”。

苏鲤打开糖包,拈了一块放入口中,眯眼笑了起来,“好甜”。

他这般眯着眼笑,神韵似极了当初霍玠眯着眼笑着哄霍瑛高兴的模样。

华平乐微一晃神,神色便温软了下来,柔声道,“那就多吃几块。

你父亲当初极爱甜食,有事没事,嘴里都是要含颗糖的”。

苏鲤眼前一亮,“真的?”

他最是爱听父亲当年的事。

华平乐点头,眸光流转看向霍延之,“王爷这一点似极了他表哥,只王爷好面子,再也不肯在外人面前吃糖的”。

霍延之,“……”

你知道我好面子,还在晚辈面前这么嘲笑我!

苏鲤忍俊不禁,将糖包往霍延之面前递了递,“王爷也用一块?”

霍延之,“……吃你的去!”

华平乐伸手拈了一块放入口中,又拿了一块送到霍延之唇边。

华平乐纤细白嫩的指尖上,棕黄色的松子糖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

也不知是受了那松子糖的诱惑,抑或是那白嫩指尖的诱惑,霍延之就乖乖张开了嘴,将糖含进口中。

华平乐看着就笑弯了眉眼,唇角的酒窝深深荡漾开来。

苏羡予看着却只觉刺眼又莫名悲郁,却又不舍别过目光,咳了咳,开口,“听说华二姑娘今天将史尚书的徒弟打了?”

华平乐顿时收了笑,冷哼,“怎么?要给你师弟报仇?”

“那倒不至于,”苏羡予神色微冷,“苏某只是觉得姑娘出手还可以再重些,否则他怕是记不住教训的”。

华平乐眯眼审视打量着他,“苏尚书说得对,今天要不是王爷在,我原是打算挖了他那对贼眼珠子的,滴溜溜地盯着人看,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他盯着你看了?”

华平乐不动声色,假做想了想,然后肯定点头,又自豪一拍心口,“本姑娘生得好,谁见到了都是要多看几眼的!”

史允好色之名,连霍玠都知道,她就不信苏羡予不知道。

她倒要看看天天装模作样对她“一往情深”的苏羡予听说史允盯着她看后,会有什么反应!

苏羡予却还是平日淡然淡漠的样子,不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换了个话题,“相请不如偶遇,王爷和姑娘不如来寒舍用个便饭?”

华平乐本就是要进苏府的,听他说起,皮笑肉不笑地抬头望着他,“听说苏尚书金屋藏娇,竟然还敢请我吃饭?”

虽明知道她是故意激自己,苏羡予却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谣言止于智者,姑娘不如自己进去瞧瞧?”

“去就去!”

华平乐抬脚就往里走,苏鲤忙跟上她的脚步,夸张笑道,“王爷和姑娘大驾光临,叔父定是要备上一桌子好酒好菜。

最近因着洛姐姐的事,我都许久没机会吃上一顿好的了!”

苏羡予准备的酒菜果然极丰盛,而负责整治这桌席面的就是刚刚出任苏府内管事的连溪清。

待几人用过,连溪清出来见礼,华平乐见她眉目舒展,气色极好,心中戾气才微微舒缓了些,摆手免了连溪清见礼,并未多说什么。

倒是霍延之开口问道,“表姐在这里住不住得惯?”

连溪清笑道,“习惯的,阿鲤小公子今天上午特意请休带我熟悉府邸事务,又将自己的大丫鬟送给我使唤”。

苏鲤身边原是没有丫鬟的,唯一的丫鬟就是华平乐送到他身边的那个,如今正恭敬立在连溪清身后。

霍延之点头,没再多问,连溪清告辞退下。

苏羡予摆手,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跟着退了出去。

华平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也示意阿弩和当归退出去。

苏鲤微微挺直身体,好了,叔父和姑姑终于准备开诚布公地说话了,他等这一天都等急死了!

苏羡予一直观察着华平乐的动作表情,见她垂目捧着茶杯,明显不准备先开口,十分体贴地先开了口,“王爷是想问的连姑娘的事?”

霍延之点头,连溪清的事,只能是他想问,不能是“华二姑娘”想问。

“连姑娘和金姑娘的确是我以福广平叛的功劳为依仗,向皇上要过来的。

金姑娘无关轻重,所以我直接将她送回了福广,安顿在一个庵堂里,至于连姑娘——”

苏羡予语气微顿,“如果我说我是为将连姑娘救出牢狱,用的缓兵之计,暂时将她留在苏府,王爷信不信?”

他问的是霍延之信不信,一双浅茶色的眸子却直直看向华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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