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之见华平乐真的气着了,本能地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谁让你说什么要考虑考虑做不做皇后的!
我想你,又怕你半夜跑了,只好来守着”。
华平乐,“……”
原来是怕她跑了!
她在他心中一直就是这么个形象?
“那后来呢?我答应做皇后之后呢,你还天天跑来做什么?”
霍延之在撒谎和坦白之间纠结了一会,认命开口,“后来,后来,我就有点上瘾了,一到天黑就管不住自己的脚”。
华平乐,“……”
华平乐伸手就推,霍延之忙加大力道将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大声道,“反正你已经答应嫁给我了,就算生气也不能反悔!”
华平乐,“……”
简直想一脚把这个愣子踹回皇宫!
“啊,对了!酒酒你生我的气,不如生表哥的气啊!”
霍延之惊慌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移花接木,开始毫不留情地卖队友,“今天晚上我都不准备来了,都是表哥!
都是表哥说要我帮他个忙,找个机会叫安哥儿崴个脚什么的,然后他好顶上安哥儿背你出门子!”
华平乐,“……”
她就觉得今天连晏清给华平安诊脉时不太对,原来是这个!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霍延之听了连晏清的委托,瞌睡遇到了枕头,屁颠屁颠又来了华府。
然后自己照常跑她屋顶待着,遣了当归去给连晏清办事。
不想,当归遇到了华嬷嬷的人绑架华平安,救下华平安后,立即赶到了鸿雁居,自然就没时间折腾华平安的腿脚。
连晏清来为华平安看诊,见华平安还好端端的,就势编出那么一番中毒的假话来!
华平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表兄弟两个真是够了!
霍延之见她态度松动,开始得寸进尺,“酒酒,你怎么说,我今天晚上也不会走了。
就最后一个晚上了,又出了华嬷嬷的事,我不放心”。
华平乐叹了一声,又将脸往他心口贴了贴,行吧,反正这大婚前一天也不知道见了几次了,也不在乎这最后两个时辰了。
……
……
皇宫中,从早到晚忙得就没停下过的九方凤终于得了闲,捧着个鎏金嵌玉的匣子到了霍延之的寝宫。
不想守门的小太监只说霍延之已经歇下了,怎么也不肯让他进去。
九方凤冷了脸,“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扰了皇上大婚,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小太监吓得普通跪了下来,却只喊饶命,还是不肯让他进去。
九方凤看看不停磕头求饶的小太监,又看看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寝宫。
这么的动静,霍延之又听力敏于常人,就算睡着了,也该被吵醒了——
九方凤忽地福至心灵,“皇上根本不在里面,他出宫了?”
小太监磕头的动作一顿,九方凤顿时明了,皇上果然出宫了,而且八成是去了华府搞什么偷窥了!
九方凤看看灯火辉煌的寝宫,又看看手中的匣子。
这个时候宫门早就落钥了,他出宫肯定是出不去的。
皇上,估摸肯定也是舍不得回宫的。
这个——
九方凤又看了看手中的匣子,明天肯定忙,皇上肯定没时间看。
且明天一整天,皇上身边肯定都围满了人,也不方便看。
九方凤叹了一声,捧着匣子往回走,他一个自己都还没成亲的人给皇上送这个东西容易吗?
竟然还没送出去!
唔,洞房什么的,皇上,应该会——的吧?
……
……
天还没亮,华大姑奶奶就带着一群丫鬟仆妇到了鸿雁居,亲自叫醒了华平乐。
华平乐起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只记得她裹上了厚厚的斗篷,提上攒盒,陪着霍延之在屋顶嗑瓜子。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怎么到了床上,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华大姑奶奶一眼就看到了那鎏金嵌玉的匣子还好端端地放在原地,觑了个空,压低声音问道,“酒酒,昨天祖母送来的书你没看?”
华平乐还没睡醒,愣愣啊了一声,“昨天太迟了,我改天再看”。
华大姑奶奶,“……也行,左右主要是皇上的事”。
华平乐眨了眨眼,又啊了一声。
华大姑奶奶见她一脸困倦又懵懂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没事,没看就没看,先随嬷嬷去沐浴”。
华平乐,“……”
还泡?
一大清早,华平乐又被各种泡,捞起来后好几只手开始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还有一个老嬷嬷竟然用细细的棉线绞她脸上软软的绒毛。
华平乐,“……”
好吧,为了福哥儿,她忍了!
她刚收拾好脸,外头震天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就响了起来。
宁河长公主一惊,忙喊小丫头,“快去看看,是皇上已经出宫了,怎么早了这么多?”
皇帝立后,自然不需要亲自出宫迎娶,只霍延之坚持,礼部只好让步。
华大姑奶奶笑道,“皇上只怕是恨不得昨天晚上就出发呢,祖母您别急,皇上来得再早,咱们只要守好了门,照样还是按原定的吉时出门就是”。
萧明晴连连点头,磨掌擦拳,“我和孟姜他们早商量好了,总共设了九道门卡,皇上轻易绝进不了这个门!”
华平乐,“……”
行吧,只要最后让福哥儿进来就好。
嬷嬷们又开始折腾华平乐的手,之后又是衣裳。
华平乐只当自己就是个泥娃娃,任凭她们揉来又捏去。
爆竹声和喜庆的喧闹声一声声入耳,华平乐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不真实感,她真的就要嫁给福哥儿了?
“来,酒酒,快吃点东西垫垫”。
宁河长公主慈和的面容驱赶走华平乐的恍惚,她这才觉出饿来,接过碗,夹起卧在最上面的荷包蛋,一口塞进嘴里。
宁河长公主,“……”
华嬷嬷要是再耐心点,挑在这时候下毒,绝对一下一个准。
华平乐几口就吃掉了小半碗面条,还要再吃就被宁河长公主抢走了碗。
华平乐眨眨眼,“祖母,我还没吃饱”。
就那小半碗面,别说饱了,她根本还没开始好不好你?
宁河长公主,“……”
再次怀疑皇叔挑媳妇的眼光。
华大姑奶奶笑道,“现在可不能多吃,留着肚子晚上吃,皇上那边肯定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华平乐,“……”
晚上吃归晚上,跟现在不能多吃有什么关系?
阿弩迅速撤走了面条,伺候着华平乐漱了口。
有小丫头跑了进来,大声喊道,“来了来了,已经到了院子外了”。
宁河长公主急得直转,“快,都来瞧瞧还有哪里没收拾妥当,就知道指望满城和孟九那小子不牢靠!”
于是,一群穿红着绿的嬷嬷们又开始在华平乐身上鼓捣。
半晌,宁河长公主终于满意点头,“我们酒酒绝对是整个大萧最漂亮的新娘子,来”。
宁河长公主话音刚落,连晏清含笑的声音就在外响了起来,“新郎官进门了,新娘子准备好了没有?可不要叫新郎官等急了”。
连晏清不紧不慢地踏进了门,他努力平复着急促的气息,在看到一袭嫁衣如火的华平乐时,还是控制不住湿了眼眶。
阿鱼,他的阿鱼,在历尽那么多苦难后,终于披上了嫁衣,要出嫁了。
他的阿鱼日后一定能富贵荣宠,终生无忧!
宁河长公主从喜娘手中接过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亲自为华平乐盖上,“我们酒酒定然能与皇上琴瑟和鸣,子孙繁盛,白头到老”。
喜娘、嬷嬷的恭贺赞礼声响了起来,华平乐看到眼前有银亮的水光闪过,紧接着火红的盖头就遮住了眼前的视线。
她隐隐提着的心因着那美丽的水光,因着这喜庆的火红微微扬了起来。
宁河长公主抹着眼泪退开几步,“劳烦侯爷了”。
连晏清俯身行礼,“长公主客气了,连某之幸”。
连晏清直起身,朝坐在床边的华平乐走去。
每一步,他都走得极缓慢而仔细,仿佛他还没有背上华平乐就已经怕摔了她。
终于,他走到了华平乐的面前,转过身蹲了下去,“酒酒,我背你出阁”。
盖头上缀着的流苏轻轻晃动着,华平乐只能看到连晏清一片单薄的脊背,她在喜娘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
连晏清微一用力,托着她的双腿,站了起来,一如二十多年前,男扮女装的小小少年背起了病弱的小姑娘,对她说,“不用想你爹娘,以后我的爹娘就是你爹娘,也不用想你兄长,以后我就是你的兄长!”
小姑娘哼哼唧唧小声道,“你是个女孩儿,怎么做我兄长?”
“我以后变成男人做你兄长,你兄长腿断了,我还能背你出门子”。
连晏清听到年少的自己温柔哄着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现在,他终于实现自己的诺言了,他是她的兄长,他要背她出门子了!
“行不行?”
连晏清,“……”
突然就有种想将她甩下来的冲动。
连晏清蹬蹬往外走,以证明自己绝对“行”!
华平乐这才放心将自己全身的重量落到他背上,小心翼翼隔着盖头蹭了蹭他单薄却温暖的背。
“表哥,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连晏清脚步一顿,哑声开口,“好——”
好,如果他还清阿鸾为他欠下的债后,还能活着,他一定好好的。
好好守着阿鸾变老,好好陪着小年长大,好好看顾幸存的亲人族人,好好看着他的阿鱼幸福安康。
华平乐紧了紧搂着他脖子的胳膊,又喃喃叫了声表哥。
连晏清双臂肌肉不自觉绷起,在华平乐看不见的地方,他双眼眼角泛起了令人心醉又心疼的殷红,“阿鱼,皇上长大了,如今又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你不要再拿他当孩子看”。
华平乐乖乖嗯了一声,连晏清生怕她没听进去,又强调了一遍,“阿鱼,皇上对你情深意切,其他我都不担心。
只怕你还总是拿他当孩子看,惹了皇上不喜,与你慢慢离心,那时候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华平乐被他又说得紧张起来,绷着声音应了声是。
“算了,等明天——”
他还未说完,霍延之激动急切的声音远远传来,“表哥!你快点啊,不行我自己去背酒酒!”
已经第二次被人说“不行”的连晏清,“……”
这小夫妻俩真是够了!
华平乐开口问道,“表哥?你刚刚说等明天什么?”
连晏清看着一身大红喜袍,恨不得提着袍摆狂奔而来的霍延之,抿了抿唇,唇角却还是溢出丝丝缕缕的笑来,“没事,等明天你就知道皇上长大了,是你的夫君,不是要你换尿布的小表弟了”。
华平乐心下有些明白,待细想却又有点糊涂。
表哥当是在说今天的洞房夜的,洞房夜和福哥儿长没长大有什么关系?
只这两句话的时间,霍延之已经到了跟前,身后是跑得气喘吁吁的霍鲤、喜娘、轿夫等人,和颠得如海浪拍案的大红花轿。
连晏清,“……”
突然就有点后悔,刚刚才背上阿鱼时,他不该意气用事走那么快的。
大红花轿在霍延之的指挥下,十分精准地停在了连晏清面前。
连晏清默默感受着背上温暖的重量,不舍却又迅速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将华平乐放上了花轿,哑声开口,“酒酒,以后我就是你兄长,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记得回兄长家”。
霍延之诧异,“酒酒嫁给我,怎么会有不开心的事?”。
他因着紧张,声线绷得很紧,听着倒像是生气的模样。
这要是在平时,连晏清早就蹦起来要找霍延之给个理由了,今天却鲜见地没有和霍延之争,俯身长揖,“皇上,酒酒就交托给皇上了,还请皇上妥为照顾”。
霍延之还礼,神色因为过度紧张紧绷又严肃,“表哥放心”。
连晏清又长揖过膝,这才退开几步,默然看着花轿上垂下的流苏微微颤动,花轿稳稳抬了起来
这顶花轿将抬着他的妹妹走向那九重宫阙,那里曾是他的噩梦,如今却承载着他的妹妹此生的富贵与荣宠。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密密布着细纹的眼角滑落,连晏清忙睁大眼睛,努力逼回还在迫不及待往外溢的泪。
阿鱼出阁,嫁给了如意郎君,他该高兴才是,他最大的牵挂已了,该去履行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