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猎物

政和帝简直要被他气死,年鱼冷笑,“什么名册?你宗人府的东西什么时候交给皇上了?”

霍延之诧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政和帝,“年掌印这是准备不要脸了?

皇上,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年掌印的意思?”

年鱼,“……”

这臭小子!

他一定要叫阿鱼狠狠揍他一顿!

政和帝面皮僵硬,“这份名册还有疑议,朕还需再看看,过后自会送去宗人府”。

至于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一份,就不一定了。

霍延之干脆点头,“臣遵旨,这名册乃是重要证物。

为防遗失,臣在每一页上都盖了宗人府的大印和臣的私印。

皇上送回宗人府时,可千万别送错了”。

众人,“……”

虽然场合不对,但莫名就是想笑是怎么回事?

政和帝简直想将他连着葛家众人一起千刀万剐了,僵着脸冷声道,“你跪安吧!”

……

……

政和帝是气得狠了,葛母逃出来是下午,待得霍延之等人禀完事已经快到傍晚了。

他却连一夜都等不得,吩咐立即将葛府众人并那个锦衣卫狱卒押往东市,当众行刑。

葛雷的家人大多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根本撑不下来三百六十刀。

政和帝吩咐年鱼配了吊命的灵药给他们灌了下去,严令剐足他们三百六十刀。

太祖遗训,施仁政,爱子民,不可以重刑威吓于子民。

太宗谨承训诫,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废除了种种酷刑,这还是大萧自太宗以来第一次剐刑之例。

皇帝亲自下令,刽子手自然不敢含糊。

那一夜葛家众人的哭喊声、利器割入皮肤骨骼令人牙酸齿寒的声音响彻整个东市。

吓得无数人夜不能寐,吓得无数人在其后的无数个夜晚噩梦连连。

整个剐刑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结束后,受刑众人的尸骨被当场喂了恶狗。

遗留下的血迹碎肉屑等,因为政和帝吩咐,没有人敢去清理。

一直到年三十才被清洗去,整个东市一直到数年后都人迹罕至。

家有余财的人甚至连房子都不要了,匆忙搬离了那个令人胆寒的地方。

因着这场重刑,整个京城对葛母状告天子一事噤若寒蝉。

然而,在人们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地方,流言却迅速向京城外蔓延开去。

葛家众人和锦衣卫狱卒伏法之后,政和帝下令撸了胡伟毅的职,处杖刑四十。

胡伟毅连声高喊谢主隆恩,史景迁在一旁看着,大是松了口气。

当时皇上最先宣的就是他和胡伟毅,明显是要将事情交给他善后的!

好在霍延之做事说话不留情面,皇上怒极下亲自下了圣令处理此事。

否则就是他要去做恶人了,这对他的官声名望可太不利了!

幸好幸好!

史景迁后怕之后就是庆幸,他在京城还未站稳脚跟,人事也还不熟。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这样差错,否则他要想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大儒可就难了!

他想到这突然就想起了出城的史允,史允已经有两天未回府了。

他熟知自己这个私生子的秉性,知道他多半是在城外看中了什么猎物,乐不思蜀了。

以前这样的事,史允没少做,找到机会还会将猎物带回来孝敬他。

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现在不行!

这个时候,谁不战战兢兢做人,他还跑出去做那样的勾当,被人抓住小辫子,他也得跟着倒霉!

史景迁想到这,忙吩咐人去将史允找回来。

不想派出去的人一波接一波,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找到。

史景迁有点慌了,他们亏心事做过不少,虽然都不是在京城的地界,但保不齐有一个两个找上门,趁着史允落单下手的。

史景迁开始仔细调查史允离府前的动向,明确得出一个结论。

史允定是找到了猎物,所以才改头换面,只带了两个随从就出了城。

而他连自己也瞒着,多半不是因为怕他阻止,就是怕他也想分一杯羹!

至于史允后来失踪,有可能是在狩猎途中不巧遇到了仇家。

更有可能那猎物就是鱼饵,是仇家放出来钓他出城好方便下手的!

史景迁仔细盘问过下人,可惜史允带走了最心腹的两人,其他的人根本不清楚。

而史允除了留下了一句出城,让他不要担心的话外,什么都没留下。

他不知道这是史允为防他截胡独占,也怕他阻止而刻意隐藏行踪,连声大骂史允愚蠢。

只事已至此,他再骂也没用,只能一边继续寻找,一边私下查访不提。

……

……

这边史景迁找人找得心急上火,那边九方凤和华平乐也没闲着,一个个地排查史允提供的名册上的人,最后选定了一对兄妹。

那对兄妹从小父母双亡,相依为命。

一个偶然的机会,兄长得遇名师,学了一身武艺,随着镖行走镖,兄妹俩总算是苦尽甘来。

只不想,那兄长一次出外走镖时,史允师徒偶然见了那妹妹,强占了去。

因着妹妹刚烈,两人得手后,生怕她嚷出来坏了自己名声,直接杀人毁尸。

那兄长回来后找不到妹妹,循着蛛丝马迹终于锁定了史允师徒。

他没有证据,只能趁着史允师徒外出时偷袭,却不幸失手被擒。

好在当时是大庭广众之下,史允师徒为了自己的“名声”,只能强装大度地放走了他。

那兄长知道事后史允师徒肯定会抓他灭口,迫不得已,只得远走他乡。

九方凤看得连连叹气,“只有他最适合了,有血性,有本事,又爱护妹妹。

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找到后,他又还有没有继续为妹妹报仇的心”。

华平乐道,“先派人去找,我们再比对比对,看看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九方凤点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许是恶人自有天收,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好到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他们正商量着,当归提了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进来了,笑嘻嘻道,“二姑娘,军师,这些天兄弟们一直盯着史府。

最近几天都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地盯着史府的动静,属下就抓了来给姑娘和军师瞧瞧”。

华平乐上下打量了那年轻人一番,喃喃念道,“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和他妹妹一般生了双杏眼,个子极高,孔武有力——”

被当归押着的年轻人猛地瞪大眼睛,这位贵人在说他么?她怎么会认识他的?

九方凤哈地用扇子一敲左手,“姑娘,我们不妨大胆地假设一下,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位兄长,于峰”。

华平乐微微一笑,唔,他们的确是可以大胆地假设一下的。

于峰找到了,可于峰的妹妹已死,没留下关键的证据,要伪造证据证人还需要一段时间。

华平乐吩咐于峰到史府外溜了一圈,故意留下痕迹。

果然,史景迁认出了他,不再派人去找史允,反倒是倾尽全力追踪于峰。

显是将史允的失踪归结到了于峰身上。

另一头,华平乐吩咐继续盯着史府的动静,自己则依旧如常在京城大街小巷两头晃,寻找机会接近史景迁。

只史景迁却不像史允经常外出,除了上衙外,几乎从不出门。

华平乐晃了一天都没找到机会,第二天索性直接在他下差回府时,在他家门口堵住了他,借口问他史允去了哪。

史景迁心中有鬼,根本不敢说史允失踪了,只说他回乡祭祖了,归期不定。

华平乐十分失望道,“他怎么突然就回乡祭祖了,明明他还答应陪我一起跑马的”。

史景迁笑道,“华姑娘莫要生气,待他回来,肯定会履行诺言的”。

华平乐正要再说,背后忽有人大喝喊道,“华平乐!”

华平乐回过头,就见宋学韫带着一个丫鬟怒气冲冲而来。

华平乐挑眉,宋学韫?

再不出现,她都快忘记这号人了!

宋学韫刚出了兄孝,一改之前粉粉嫩嫩的装扮,穿着素青色的衣裙,发髻上只简单簪着一支金钗。

她又瘦了不少,连着略嫌方正的下巴也瘦尖了。

此时因着盛怒而双颊绯红,眼神明亮,瞧着竟比之前漂亮了不少。

“华平乐!你个毒妇!”

宋学韫转眼就到了跟前,伸手想搡华平乐的领子,又反应过来,恨恨收回手,“是你和长公主说,要将我许配给蛮荒之地的一个下官?”

这件事,宁河长公主和华平乐念叨过。

昌平侯府经马四爷状告宋学庄一事,彻底败落。

在宋学庄的葬礼上,宋老太爷恳求宁河长公主帮宋学韫寻一门好亲事。

宁河长公主答应了,等宋学韫一出兄孝就开始张罗。

秉承着将宋学韫远远送出京城,又不能选得太差的原则,最后选定了淮安下的一个县令。

那县令出身寒门,却是规规矩矩的进士出身,年纪轻轻做到县令也算得是能干,宋老太爷十分满意。

没想到落到宋学韫口中却成了这个样子,她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侯府贵女,华大姑奶奶的小姑?

不是宁河长公主保媒,就凭她家那个名声能嫁到二甲进士,一县之令?

华平乐嗤笑,“不想嫁就让你爹你娘推了啊,你搞清楚了,是你爹求我祖母给你保媒的!

也就是我祖母心善,要是我,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还保媒让你嫁一个二甲进士、七品官员,你想得倒美!”

宋学韫气得直跺脚,“你!你黑了心!你自己先是巴着苏尚书,后来又攀上了福广王,却要让我嫁给一个穷县令!”

华平乐冷笑,“宋姑娘说话可要小心着些,我和王爷的亲事那是皇上亲自赐婚的。

你说我攀上王爷,是不是暗示皇上想借我这个外侄孙女攀上王爷?”

宋学韫哪里敢承认,慌张喊道,“你不要想污蔑我!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你就是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没有!”

看两个小美人吵架看得身心愉悦的史景迁开始和稀泥,“好了好了,两位姑娘都少说两句,不要伤了和气”。

宋学韫立即将怒气对准了他,“你是什么人?谁准你插嘴的?”

华平乐哈了一声,“他可就厉害了!是皇上刚封的刑部尚书!

你要是再敢口出恶言,他马上把你抓到刑部大牢里去!”

宋学韫听说史景迁是刑部尚书,虽然明知道华平乐是在瞎扯,胆气却还是弱了,冲华平乐喊了一句,“你这么恶毒一定会有报应的!”掉头就跑。

华平乐也冲着她喊,“你说得对!谁恶毒就一定会有报应的!”

史景迁失笑道,“两位姑娘真是性情中人”。

华平乐撇嘴,信口胡扯道,“史允那时候答应说送我一把好弓,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领我去他的院子,我自己找”。

史景迁笑道,“他不在家,我们倒是不好进他的院子,请华姑娘恕罪”。

华平乐瞪眼,“为什么不好进?你是他师父啊!

就是他以后死了,你要开他的棺材都是行的”。

史景迁却只摇头不应,华平乐见混不进史府,只得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道,“你这老头子规矩真多,史允什么时候回来,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先走了”。

“姑娘慢走”。

史景迁一抱拳,目送着华平乐和宋学韫的身影逐渐远去,目光中闪过兴味的光。

那位宋姑娘倒是颇有华二姑娘三分神韵,生得也好。

华二姑娘身份高贵,不好下手,这位宋姑娘可就容易多了。

和史允的荤素不忌不同,他更偏爱这种出身好,性子烈,又年轻鲜嫩的女孩儿。

要说极品,当属华二姑娘。

华二姑娘暂时下不了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史景迁越想越迫不及待,自进京后,他时时刻刻要端着大儒高士的风范,府里连个年轻些的丫鬟都不敢留,已经许久不曾开荤。

原本史允还能帮他找找猎物,名正言顺地带进府里。

现在史允失踪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

原本史允失踪,他还有点担心,但现在既然确定是那个于峰,他反倒松了口气。

于峰无权无势地,根本构不成威胁。

能对史允下手,多半是趁着史允不设防落单的时候下了黑手。

现在更是被自己的人追踪得不知道跑到了哪个山旮旯角,根本不需要多加提防。

葛雷之母闹出来的混乱也渐渐平息,正好这个时候,这位宋姑娘撞到了他眼前。

听华二姑娘的口气,那位宋姑娘怕是个没落家族的贵女,这样子的,最好拿捏了。

比那些个山野村妇,甚至奴婢都好拿捏,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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