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后街。
那倒下的身影在地上挣扎缓缓蠕动，就像是一条从水中跳上岸半死不死的鱼。
但不是苏牧，而是被雷公称为“于大哥”的人。
“大哥！”
其余小弟各个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一瞬之前，还是他们的老大手持铁棍。
别说让那棍子用力抡上一抡，就算是敲那么一下，都能要掉半条命！
可一瞬后，怎么竟是他倒在地上？
苏牧出手之快狠准，根本不给在场之人看清楚的机会。
“都……都……”姓于的苟延残喘，缓缓抬起手想命令手下上前，可艰难吐出两个字，嘴角竟流下了哈喇子，“都给……老……老子……冲！”
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将话说出口，继续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可命令声落，却无人敢冲上前。
苏牧只动了动手指，就能令他们的老大生不如死。
但凡脑子没毛病，都不会赶着上前踢这铁板！
“都……都冲……冲啊！”姓于的不死心却又起不来，只能躺着发令，“你……你们一起……上！他……他根本……不……不是对手！”
说着，他竟狼狈在地上翻了个身，跟着就用力抱住了苏牧的双腿！
“上……我今日要这臭……臭瘪三……的命！”
姓于的声嘶力竭，在苏牧眼中却是可笑至极。
他脚下轻轻一提就挣脱开来，轻道:“你若不服气，喊你老大来找我就好，我姓苏，这阵子就在天京待着，只要你们能找到我，我随时奉陪。”
说罢，他又低声道:“这棍子烫手，谁要？”
只听“咣当”一声，铁棍被他扔在了地上，闪出一道铁光。
可其余人哪敢要？更是躲得远远的！
苏牧垂眸看脚下依旧跪着的雷公，因着之前狠狠挨了揍，现在就像是猪头三一样，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一时之间，他起了恻隐之心，犹疑片刻后道:“你，跟我走吧。”
说罢，自顾自转身离去。
好一阵子，他才听到身后雷公跟上来的脚步声。
很快，苏牧带他回到迈巴赫跟前，率先上了车。
雷公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豪车，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毕竟他一直以为苏牧是个开出租的！
“上车啊，”苏牧不耐催道，“那群人怕的是我，不是你，若我走了，那些小弟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这话半点儿没差。
雷公忙点头打开车门坐上副驾。
可忽然觉得豪车烫屁股。
毕竟他在雷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也没福气坐这样的豪车，万没料到，机会竟是一个“敌人”给的。
此时东方已露白。
苏牧启动车子朝西山开去。
“说说吧。”
他言简意赅，雷公早没了前一日教训他的气势。
“是……谢谢恩人，我老婆常年患病，无奈之下为了钱我只能去给雷家做打手，可拿的钱依旧不够支付新药的费用，无奈之下，我只能去找了地下钱庄，那于大哥就是钱庄主事的，可利息着实是太高，老婆那边病情又忽然恶化，这才半年，我就……”
正说着，他竟眼圈儿一红，没再说下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
更何况是他这种糙汉子。
苏牧当即听明白了。
“你欠那人多少钱？”
“利滚利，已经快要三百万了。”雷公垂头丧气。
三百万对雷家而言不算什么。
可他只是雷家的一条狗！
就算他为了雷家得罪这天京的所有人，恐怕也换不来三百万。
“知道了，”苏牧轻描淡写道，“这笔账你不用担心，我会再约那姓于的谈谈。”
“……什……什么？”
原本正叹气忍泪的雷公一脸诧异。
因着之前的恩怨，方才苏牧见死不救反倒是正常的！
哪料苏牧不仅救了他，听这意思，还会帮他免了这笔债！
这等好事，比天上掉馅儿饼都令他难以置信！
“恩……恩人……那姓于的背后有人，我不想连累你……今日恩人救我一命，我雷公铭记在心，就算是这辈子没机会还，下辈子投胎做人一定会报答的！可恩人大可不必再为了我去得罪他们，否则我……我于心有愧啊！”
雷公因着感激和激动，说话间，口沫横飞。
苏牧缓缓抬手抹了一把脸，对雷公倒有了新的看法——原本以为他嚣张无度，看样子也只是拿了雷家的钱财为了雷家拼命，至少忠心耿耿的品质，是当下不少人都不具备的。
最重要的是，扛揍。
方才那铁棍子照着他揍了那么久，此时的他依旧可以口沫横飞，不简单。
若是归为己用……
“你不必有愧，我帮你自然不是白帮的。”苏牧冷淡道。
“这……”雷公一时噎住，忙谨慎道，“恩人对我有大恩，但若因此让我去雷家偷金偷银，那可不行，雷老爷对我不错。”
闻言，苏牧唇角一勾。
他没看错人。
“怎么会？你以为我跟那姓于的一样？”
“不不不！”雷公忙摆手道，“我只是怕……”
“你不必怕，若你不介意，可以离开雷家跟着我，我给你年薪三百万，第一年可以预先支付，你拿着钱去把姓于的债还了，他们自然不会再找你麻烦。”
一席话，苏牧说的就像是唠家常。
雷公听了，整个人惊呆。
“年……年薪……三百万？”
“怎么？不满意？”
“不……不是……恩人麻烦你停车。”
嗯？
苏牧疑惑。
看他左立难安的样子以为他尿急，当真在路旁停了车。
哪料那雷公打开车门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地上！
“小的屠龙，在此三拜！一谢恩人救命之恩！二谢恩人救急之恩！三谢恩人宽待我屠龙不计前嫌！屠龙这辈子生是恩人的人！死是恩人的鬼！绝不背叛！恩人让我屠龙做什么，我屠龙都会豁出命去做！若有食言，我屠龙不得好死！”
咚咚咚！
雷公说罢，就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一声比一声亮堂。
直叫苏牧看了也胆战心惊。
毕竟他的脑袋都一个顶三个大了，再这么磕下去，恐怕可以直接去青禾医馆了。
“快起来快起来，”苏牧忙道，“忽然让我停车竟是为了磕头，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