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柔弱的女人,办起事情来,那股利索劲儿,就连彭永峰都不得不佩服。
这才将房屋过契几天,在那个叫顾怜儿的女人的主事下,隔壁的铺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开张了,别看那个女人在陈三秋面前低眉顺目,一副受压迫的丫鬟模样,但是,一离开了陈三秋,就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无论是场面上,还是办事,彭永峰都是啧啧的感叹。
“你要是有她一般能干,我还天天窝在这里干什么,秦淮河上的小娘们难道不香吗?”
他半是当真半事当假的训斥着自己的掌柜,这也是他多年的心腹,当初在海上的时候,和岸上一任事务都是交给这家伙处理的。
当时,甚至到前不久,他都对自己的这个心腹很满意,可万事就怕比较,和隔壁那女人一比起来,差距就出来了。
“大爷,这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本地人,这要在泉州,我也不比她差!”
“你知道个屁,你以为人家是抱上锦衣卫百户的大腿了,才变得能干的么?”彭永峰啧啧叹道:“颠倒过来想,未必不是她有本事,锦衣卫的那位才看上她,不过,这小娘皮的脸蛋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嗯,不错,是个好女人!”
“大爷,要不,我给您去探探口风!”掌柜的眼珠一转:“顾怜儿未必是那陈三秋的女人,若是真是他的女人的话,他只怕才不会让她这么出来抛头露面!”
“你就个打住!”
彭永峰愣了一下,转即真的怒了:“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看上老子这点家产了,这是变着法儿要整死我啊,撺掇我和陈三秋抢女人,你是对老子不满有多久了!”
“不是,真没有啊!”掌柜的叫了起来,分辨道:“这几天来,咱们可没看见陈三秋过来,全是这一个女人带着几个伙计在这么忙乎,我觉得,他们之间未必是那么一回事!”
“不管是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个念头不许再有了!”
彭永峰哼了一声:“老子要在南京过点安生日子,还指着陈三秋呢,你要坏老子的事情,回头老子就把你给埋了!”
“呦呵,要埋谁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彭永峰顿时一个激灵,脸上笑容大起:“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陈大人,你怎么亲自够来了?”
“我的铺子,我过来看看这不很正常吗,不过,一过来就听见你杀气腾腾的,老彭,你火气有点大啊!”
陈三秋明显是从旁边铺子过来,真的犹如隔壁铺子老板来串门一样,很是自来熟的在彭永峰面前坐下:“铺子开在你旁边,你得多看着点啊,他这是做了什么,值得你生这么大气!”
“还就说您铺子的事情,这家伙居然看着顾小姐在那边忙着,都不派几个人过去帮忙下,我这不是在骂他吗?”
彭永峰笑道,转身对着掌柜的呵斥:“你亲自过去,看看顾小姐那边有啥需要帮忙的,都成街坊了你还坐得住!”
“无妨的!”陈三秋随口说了一句,见到掌柜的走开,他才开口:“上次给你说的那事情,怎么样了?”
“三家,我通知了三家!”彭永峰竖起三个手指:“瞧在我这点小小的面子上,他们说了,以后若是有海货,直接就送到这边来!”
“那就好,价钱方面什么的,你和顾怜儿去说,放心,不会让你白忙!”
“大人客气了!”彭永峰微微笑道:“这些朋友嘛,开始的时候,戒心是比较重的,不是熟悉的,他们不来往,不过,多交往几次,也就熟了,大人您说是不是啊!”
“所以,我还是不熟啊!”陈三秋叹了口气:“所以,我这买卖可就指着你了,咱们大家互相帮忙,若是你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
“还真有点事情,大人可能帮得上忙!”
彭永峰笑了起来:“大人还记得那日莲花岗的任东吧,那个自来熟找大人讨酒吃的家伙!”
“记得,怎么了?”
“那个开绸缎铺子的,话很多的那个,记得!”陈三秋点点头。
“对,就是他,这家伙被府衙那边抓进去了,说是窝藏江洋大盗什么的,反正事儿挺大,现在他家里到处在找人,也找我这边来了!”
“找你?”陈三秋忽悠的看了看他:“找你干什么,这事情你能帮什么?”
“找我兴师问罪啊,说是上次的那批货出了问题,被人查出来了!”彭永峰啐了一口:“什么货出了东西,就是找个借口而已,争家产争到这个份儿,也算是嘴脸难看了!”
“所以……?”
“他们家里人现在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有银子送不出去不说,又怕送出了人,到时候银子没了人也回不来!”彭永峰说道:“我觉得这事情大人过问一下,应该没问题!”
“你还真瞧得起我!”陈三秋笑骂道:“说吧,收了他们多少银子,他们又打算拿多少银子出来平了这事?”
“我这人很讲究的,事情没办好,我一两银子都不会收人家的!”彭永峰说道:“他们也未必只找我,肯定还找不其他不少人,我估摸着,如果真的能把人弄出来,这万儿八千两的,这任家还是拿得出的!”
陈三秋沉吟了起来,万儿八千两,这真不少了,尤其是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不过应天府衙可不是顺天府衙,他可是一人都不认识,以他一个区区锦衣卫百户去那边捞人,那应天府的知府,只怕看不不会看他一眼。
人家审案断案,那是职责所咋,自己搀和进去,那可就是直接妨碍有司,越权了不说,越权了人家还未必买账。
“这事情不好办,进了府衙大牢,可不是想出来就出来,既然是被人告了,那就得按照朝廷的规矩办!”他有些可惜,这钱是不少,可真的赚不到啊!
就算他搬出朱见月来,也不管用,公主也不能干涉地方司法啊!
萧乾倒是管用,但是,以萧乾的身份过问这个一个小小的案子,掉份儿不说,还可以坏了自己的名声,他估计也不会干,而且,自己为了这点事情,请公主发话,让萧乾出手,真不带这么糟蹋朝廷的南京镇守太监的。
这和斗地主一样,萧乾现在在自己手上,这不是王炸也是四个2一样的存在,总不能看见别人出了个小三,自己哗啦就打出去了。
“大人,这任东虽然只是在城南开了一间绸缎庄子,但是,任家可是这应天府里的富商啊,尤其是他们做丝绸布匹,甚至生丝的买卖!”彭永峰说道:“大人,他们经营的这些,在咱们大明之外,可是格外的受欢迎啊!”
“什么意思?”陈三秋蹙眉。
“就是和大人聊天的时候,听得大人时常说起海贸的事情,这丝绸布匹生丝,是海上的硬通货!”彭永峰说道:“小的就是想着,万一大人将来真有一天,打算出海做买卖,这些东西有个不错的商家替大人供货售卖,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朝着旁边的铺子眨眨眼:“大人将货物送到海外,再回头带些这些海货回来,海上的朋友,大人也会慢慢有交情,大人的这生意,想不赚钱都难啊!”
“你倒是真为我着想了!”陈三秋笑了起来,几乎一瞬间,他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这个事情,还真可以帮帮,现在很要拉了那任东一把,那可是雪中送炭的事情,若是他真的能执掌这个任家,对自己的买卖,还真是大有帮助。
眼下的他,就是想进入这个行业,也是无从插手。
正儿八经的海贸,都是被大明的豪富大商把持垄断,他不得已先从彭永峰这样的人身上开始,但是这样的情况肯定不能长久,他也不能容忍这种情况长久。
一个正常的商家,进货——售卖,这是最基本的流程,如果他连进货的渠道都不能保证,又怎么可能正常经营下去。
他必然是要走上自己进货,然后售卖的道路的,无论是这进货售卖的地点是在大明,还是在海外。
“给我说说任家的情况……”
……
任东蜷缩着坐在牢室的墙角,两眼有些无神。
今天是被抓进大牢的第四天了,虽然花了银子,在这大牢里没有像其他犯人一样受皮肉之苦,但是,以他娇生惯养的身子,这已经是叫在吃苦了。
他怎么进来的,他大概猜到了一点点,后来他老婆来看他,两口子一嘀咕,事情差不多就真相大白了。
老爷子在年前患了重病,一直拖到现在,身子一天不如一年,估摸着今年是很难度过去了。
按理来说,他母亲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小妾,是没资格惦记着任家的家产的,老爷子给了他这么大一个绸缎庄子,哪怕不靠着任家,他只要不瞎搞,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他也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父亲过世之后,去和自己的大哥争家产。
但是,他的那位大哥,估计不是这么想的。
谁家老爷子一直非常疼爱他呢。
任家发迹之前,也是和海上的那些人有过交集的,老爷子暗中将这买卖交给他,他大哥大概也知道一点。
这一次,他的这位大哥突然抓住这一点犯难,分明就是要整死他的意思,即使是整死不了他,也让他吃上官司,这样的话,他的名声和身份,足够让他没资格再惦记人家的家产了。
他鼻子微微有些酸。
他知道,老爷子怕不是行了,若是老爷子还好的话,怎么都不能看自己大哥出这样的阴招,现在这种情况,只怕是老爷子已经管不住自己的那位大哥了!
他给自己的女人说了,这次的事情拼命往里面砸钱就好,哪怕不能洗脱罪名,也不能将罪名坐实。
这么多年,莲花岗那边,他也是认识几个人的,只要人能出去,大不了和大哥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出海浪迹天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甬道里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似乎是朝着他这边而来,他转头看了一眼,狱卒正打开牢门,将一个人推了进来。
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进来的那人歪着头看着任东,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任东情不自禁的将身子往墙壁那边靠了靠,那人嘿嘿一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牢房里很黑,很闷,想着自己的心事,任东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睡梦中,他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水中,怎么喘气都喘气不上来。
“呜呜呜……”
他睁开眼,只见一道身影压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嘴被对方的手紧紧捂住,一丝气儿都从口鼻里进来不了。
他眼中大骇,手脚乱抓乱蹬,那双手却是好像钳子一样,死死的捂住他的口鼻。
他的脸色慢慢发青,眼珠也慢慢的凸了出来,甚至连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一股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与此同时,他四处连抓的手,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
他来不及分辨,抓起手中的东西,狠狠的扎在对方的脖子上,一下、两下,三下……
身上的黑影呵呵的怪叫着,松开捂着他口鼻的手,抱着自己的脖子站了起来。
新鲜的空气涌进了他的口鼻,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伴随着咳嗽声,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刚刚手中抓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一根骨头,一根鸡骨头。
他女人带进来送给他的烧鸡,他吃剩下丢在身边的骨头,此刻那个想要闷死他的人的脖子上,正插着这样的一根骨头。
血好像止不住的流水一样,正从他的脖子里喷出来。
任东一发狠,猛的撞了过去,将那人撞到在地,手伸向那人的脖子,将骨头狠狠的拔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那人恶狠狠的指着任东,到脖子上不在喷射出鲜血,到现在躺在地下,身子微微的一动一动。
任东仿佛是吓傻了一样,就那么在墙角里死死的看着对方,就好像那人会突然从地下再蹦起来一样。
牢房里一片寂静,无人,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