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静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何妍接下来要问的话,自己根本无法回答。
果然,何妍接着问:“小秦姐姐,我爸爸他是怎么死的,是畏罪自杀还是有人害他?我静下心来想的时候,也相通了很多事,比如关于我爸在青州城建和肃城做的那些事,知道他就算坐穿牢底也是罪有应得。我还知道,小秦姐姐你一直在调查这件案子,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对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秦静瑶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恍惚,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上头顶,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初心,彻头彻尾地败下阵来,灰溜溜地回到父亲楚局的身边,陪他终老一生。
甚至在这一瞬间,她承认先前的所有决定全都是错的,不该因为英子而去介入何镇宁一案。自己到底在图什么呢?
何妍离开阳台,颓颓然回到客厅,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把自己紧紧抱着,瑟瑟地抖个不停。
秦静瑶跟着来到客厅,呆呆地站在沙发边望着何妍。
“你回去吧,一霖哥还在等你吃饭呢,我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去学习,我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的......回去吧,路上小心开车......”
“没事,我陪会你,你哥不是还没来嘛。”
“真的不用,我现在这样的状态,有人陪着反而更加难受,让我一个人静静,不然我心里堵得慌。”
看着何妍强装坚强的眼神,秦静瑶知道她正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这样的压力和打击,一旦找不到出口,会彻彻底底把一个人逼疯。
就算久经沧桑的成年人也难以走出这个深渊,更何况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秦静瑶轻轻地坐到她的身边,把她的手抓在手里紧紧握住。
“小妍,姐姐把实话给你说了吧,我是一名警察,毕业后顺利得到了现在岗位,事业顺风顺水,而且我也没有辜负上级对我的期望,肃城的大小案子,但凡是我经手的,都办理得有声有色。但是有一个人,是我生命中的短板,她叫英子,我最好的闺蜜......”
......
秦静瑶说完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何妍的手已经被她握得发白麻木。
但她好像对这一切已经毫无知觉,她的目光失去了原先的灵动,变得痴呆空洞,因为这席话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和能力的接受范围。
“其实是我太自私了,是我们这帮自以为是的大人太武断了......小妍,对不起。”
何妍没有说话。
因为该知道不该知道,她都知道了,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所有的错都出现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是他的不负责任,才让自己陷入痛苦的根源,万劫不复,自己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切,可是,能做什么呢?
“袁部长已经准备好把你的户口转移到他的名下,明天我就带你去找他,我们快快地把这些琐事处理完,至于英子的事,我决定不再插手了,你父亲的案子,就到此为止,一切都过去了,只要小妍你能坚强起来,比什么都强。”
何妍默默地点着头,像个木偶,所有的灵魂全部被提取殆尽,只剩下机械地任人摆布。
秦静瑶看在眼里,内心被巨大的自责与悲伤占据。
然而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小妍,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一直不相信我,却相信闫文。是不是他的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他不是已经把你爸爸留给你的钱给你了吗?”
“他......我哥他,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企图,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不求回报。”
“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这么对你,他又不是活菩萨。”
“他心里受过伤,又不会说话,我爸的出现,还有对他的信任,让他感到自己被重视。”
秦静瑶淡淡地笑了笑,可是她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的笑意。
“难道我表姐和权哥在茶馆的时候对他不信任?他怎么就对一个陌生人对他的信任,产生了这么强烈的痴迷?是的,他身体残疾,他生活有诸多不便,但咱们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待这件事的时候,真的有太多的蹊跷。”
“什么蹊跷?”何妍心里一惊,隐隐约约意识到整件事,并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第一个蹊跷,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以你爸爸的财力,不可能只给你留下一百万,那么剩下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何妍欲言又止,秦静瑶接着说:“第二个蹊跷,为什么陈浩他们,和你爸爸关系那么密切的人,也在绞尽脑汁地追查一笔巨款的下落,到现在不但一分钱没有查到,自己的手下还锒铛入狱,像陈浩这么精明的人,绝不会蠢到做这么亏本的买卖,一定是被人暗中操纵了。”
“还有什么?”何妍听得后背发凉,身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还有,如果有人得到了这笔钱,为什么会拿得这么稳,截止目前,没有任何提取和交易记录。”
何妍这才明白,说来说去,最终的目的都是爸爸留下的那些支票,难怪闫文告诉自己,他想用这笔钱,钓出真正的凶手。
可是眼前这个目光诚恳、身份特殊的女人,无论出于什么心思,都不能去怀疑和亵渎。
因为她代表着法律的公正与庄严。
随着她的坦白和引导分析,何妍自己的心里的阴霾似乎逐渐出现了缺口。
但这个缺口里,赫然有双熟悉的眼睛盯着她。
她不敢正视这双眼睛,因为这双眼睛,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她安稳的天堂和坚持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