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静瑶问:“为什么要送给闫文?”
王一霖没有回答,而是问何妍:“小妍,你觉得他能不能看出我的苦心?”
何妍从秦静瑶手里拿过画,反复端详了一会说:“刚才我和小秦姐姐聊了好久,让我对闫文哥有了重新的认识。他确实是有心魔的人,和我爸一样,要是放任不管,我爸爸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他身上,有很多我爸没有的品行。比如他能因为一道我想吃的菜,反复上网查询它的各种做法,然后不厌其烦地跑好几趟超市,直到把所有的材料买齐,特别执着。”
“还有,他会偷偷帮我做笔记,尽管那些题型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但是,他会趁我睡着以后,从我书包里拿出我当天做的所有科目的练习本,把全部的错题、模棱两可的题型抄到另一个本上,一道数学一道语文一道英语一道物理......非常用心。”
“我从来没有打扫过卫生,不是我懒,而是根本没有机会。他总是在我学习的时候,用近乎强迫症的标准,悄无声息地整理房间,洗熨衣服。你们要是心细,就能发现,我穿的鞋子,就算不是新的,上面也是纤尘不染,没有一丁点泥污。我知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能在地下通道乞讨,风里雨里送货,就说明他没有任何洁癖,他只是单纯的照顾我,十分善良,他占十二分。”
“啧啧啧......”秦静瑶羡慕地感叹说,“执着......用心......善良......一霖,你听听小妍对闫文的评价,就这六个字,羡煞我也。”
王一霖微微一笑,继续听何妍接下来的话。
“小秦姐姐,你看你,是不是特别善于总结细节和关键点?”
秦静瑶耸耸肩说:“还真是哎......”
何妍继续说:“就是因为执着,他才会咬着一件事不松口,我知道他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照顾我,我以为他喜欢我,于是暗示过他好几次,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欣喜或者内心窃喜的模样,反而觉得我有这样的想法是大逆不道......因为他用心,我怀疑他可能是觊觎我爸留下的钱,可当我提出要将它捐出去的时候,他也是欣然同意,所以,我听小秦姐姐说他有害死我爸嫌疑的时候,我甚至说服自己原谅了他,就当他是无意而为。”
王一霖经过刚才她分析自己的画作,又到现在如此缜密地分析一个人,已经深深被何妍迷住了,连手里举着的杯子都忘了放下,就这么一直举着,鼻息凝神地倾听。
而他身边的秦静瑶也是如此,一言不发地看着何妍,听她的长篇大论。
“今天小秦姐姐把自己的闺蜜介绍给我哥,当时我真的非常生气,她是我爸的相好,我爸死了,她又和我哥好上了......对于你们来说,可能只是一场简单的移情别恋,可对我来说,简直和乱伦差不了多少,我甚至怀疑,就是她害死了我爸,要是没有她,我爸可能会选择另外一条路。前面小秦姐姐抱着我,给我说你们俩的过往,说她上学的时候对你的照顾,说她为了你的工作,和坏人斗智斗勇的往事,我也就慢慢释怀了,英子姐也是可怜,不过是任性而已,但也是性情中人。”
“......虽然我释怀,但私心里觉得,她配不上我哥。”
秦静瑶笑着打断她说:“你不是说连我都配不上你哥吗?你哥在你心里那么完美......”
“不算完美!”何妍肯定地说,“他如果能看懂一霖哥这幅画,并且能把自己的心魔降服,那他才算完美了。”
秦静瑶想了想说:“假如......假如他看不懂,还是一意孤行的话......小妍,我丑话说在前边,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拒捕,毕竟他的行为,构成了犯罪。”
何妍没有犹豫,说:“如果我是大众所认知的心理素质脆弱、只懂死读书的学生,这个时候肯定会埋怨自己可能是扫把星转世,然后自暴自弃。可是你们别忘了,我哥可是大家公认的幸运星,娟姨钟叔心中的财神爷,所以我坚信,我哥一定会看懂这幅画,而且会帮小秦姐和我,给我一个交代,给社会一个交代的。”
何妍说完,大家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秦静瑶说:“既然这样,就让英子给闫文一个天堂,一个温柔乡,然后再让闫文给咱们还一个公正合理的天堂。从现在开始,我什么也不做了,专心陪着小妍,同时和一霖一起筹划我们的婚事,剩下的,就让闫文这个‘幸运星’自己去完成吧。到底是幸运星还是扫把星,咱们拭目以待!”
......
闫文没有拿走王一霖的画作,但是这幅画给他的冲击力,让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没有选择回家坐下来静静思考,也没有去英子那里帮她整理搬家,而是直接去了肃城人武部。
在门岗处登记之后,闫文把车开到了院子里,找了个停车位停好,随后来到一间办公室说明来意。工作人员告诉他,袁部长正在开会,让他坐着等一会。
闫文道了谢,转身走到院子里。
人武部院子不大,楼房也比较破旧,还是上个世纪末的红砖建筑,墙体边缘被成片的爬山虎覆盖着,入冬以后,本来茂密的爬山虎只剩下稀稀疏疏的枝干蔓延在墙壁上。天气异常阴沉,看样子随时要下雪的模样。
闫文站在楼梯口,哈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冷,刚想转身回到楼里,眼睛却被院子中间砖砌的花园栏旁边,一枝独特的小花吸引住了。
他慢慢走过去,在这枝花面前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它。
这时一枝极其普通的野花,它的根虽然正儿八经地扎在花园内,但是这枝俏皮的茎,巧妙地从砖缝里钻了出来,在这个避风向阳的小小角落,绽开了生命的最后一朵花。
很显然,这支野花的存在,完全不符合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行规律,甚至可能会因为即将来临的一场大雪而默默凋零死去,但此时此刻,它淡蓝色的花瓣、鹅黄的花蕊,以及只能靠幻想才能嗅到的花香,无一不倔强地向闫文展示自己存在的合理性。
三楼的一个窗户里,袁世雄的身影默默伫立着,他只看到蹲在花园边的闫文,却看不到他眼前的花。
袁世雄等过很多次闫文,他一直觉得这个年轻人会独自来找自己,想自己说明接近何镇宁,接近何妍的原因,但是直到今天,闫文才姗姗来迟。
看着楼下这个对他来说已经不太神秘的年轻人,正匪夷所思地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袁世雄心里充满了疑问。
他今天为什么来找我?既然已经洗脱嫌疑,乖乖回家待着就是了,难不成真觊觎何镇宁留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