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何妍躺在沙发上郁郁寡欢。
“都说吃海鲜要喝酒,哥,我们也买两瓶酒喝吧,反正明天不用上学,一霖哥给我找的老师明天晚上才给我上课。”
闫文瞪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还想着秦静瑶在饭店里开的玩笑。
这小姑娘也太霸道了,不想让任何异性对闫文有非分之想。
“哥,我保证不喝醉……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爸爸和袁叔叔他们俩把我叫上吃饭,我喝了两大杯红酒,一点事都没有,秦叔叔还说我自幼带着七分的酒量呢。”
闫文还是果断地摇摇头,到何妍房间把她的书包提了出来。
何妍赌气的侧过身子:“我不学了,天天学习学习学习……没劲死了!”
闫文默不作声地取出一沓厚厚的的复习资料,挑出一本历史试题,摆到何妍面前,打开笔冒硬塞她手里。
然后在便签上写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学习历史这门课程吗?
“以史为鉴,总结历史经验和教训,促进现实社会最大程度的发展。”
何妍想了想又补充说:“其实,人类在历史中得到的最好经验,就是在历史中得不到任何经验。”
闫文被她气笑了,接着写:
——这是消极丧气的人说的话,如果她不消极不丧,只能说明她看破红尘,达到了一种自我良好的境界。照我说,我们之所要学习历史,因为空虚。
“空虚?”
——对,历史恰好可以填补这种空虚。任何一部历史,都是前人的血和灵魂缔造出来的。甚至有很多前辈,用他们的生命、尊严和自由,为我们总结了如何取舍,如何立世,如何终其一生。
“哥,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个疑问:你说咱们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文化,到如今为什么摒弃了其他,而选择儒家思想呢?”
——千百年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儒家思想是最适合一个国家发展、管理和强大的。
何妍看着闫文奋笔疾书,突然压住他的手说:“哥,你先别写了,我问一句题外话: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因为我是哑巴,你见过哪个哑巴会说话?
“我觉得你会说,可是你不愿说而已......哥,要不我教你说话吧,你这样整天靠着手机和便签和我交流,不累吗?”
——还是说说儒家吧。
闫文继续写:儒家这个学派,教人自幼该如何做人做事,它有一个强大深邃的系统。你还记得上次你说将来会出现一个系统,这个系统会彻底实现人类的和谐共处。就目前来看,儒家系统,是全世界最全面最可行的系统。它从人类还没有出世,就已经给你规范了今后的生命轨迹,包括如何说话、行走,如何吃东西,拿东西,如何与他人相处、与社会相处等所有的言行举止。当然,儒家巧妙地结合了法家、道家、纵横家等各门各派的精华,教人做梦,教人认清现实。地球上再没有任何一个派别能和儒家相提并论了。
“我怎么觉得哥你说的是反话呢,你这是夸赞还是暗讽?”
——自己体会!我再给你说说学习的重要性。儒家倡导人要有梦想,并需要为此付诸行动,古往今来,成王败寇者不计其数,你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学习是人一生最有意义的事,其余都是次要。
“哥你给我举个例子呗!”
——我以前谈过一次恋爱,她特爱学习,好胜心也很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优秀,其实她已经够优秀的了,肃城大学博士学位,她在自己主攻领域已经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可这还不够,她利用业余时间,写完了两部历史长篇小说。一般人看她都是高山仰止。
“哇!”何妍感叹了一声,不由得抱起自己的书,却又问说:“哥,你还联系她没?”
——优秀的人,总是站在山巅,我这个身处泥潭的人,唯有祝福。我已经有五年没听到过她任何消息了。
“好可惜......哥,要不我在网上买瓶酒,咱俩少喝点怎么样?”
无论闫文把话题绕出去多远,何妍都能绕回来。
——我知道你的意图,想着能把我灌醉,然后套路我联系你爸爸。
何妍连忙顺水推舟:“哥......你就让我和我爸通一次电话嘛,我就想听听他的声音,一个多月没联系了,你昨天还和你的父母视频了呢。”
闫文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何妍这一关。
——小妍,我以前的确不是哑巴,而且话比任何人都多,大家都叫我“母鸡”,母鸡下完蛋才“咯咯咯”叫个不停,我是除了睡觉,嘴巴都不会闲着。直到有一天,我被人打了,几个小偷击中了我的脸部,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上缠了好多层纱布,只露了两只眼睛。
闫文换了一张纸:
——别人都出去了,我听着输液管里“滴答滴答”的水流声,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安静”原来是这么美妙,我听见了别人的心跳,听见了窗外的风,听见护士睫毛扇动的声音,甚至听见她心里的抱怨。
何妍感兴趣的往闫文身边凑了凑:“你听见她抱怨什么了?”
——她和朋友约好晚上去拍星空,可是加班去不了了,就抱怨我怎么和植物人一样。
“你能听见我心里的抱怨吗?”
——听不见。
何妍抹了抹胸口:“幸亏听不见,否则咱么怎么相处啊,心里啥事都被你看穿了,就像......刘德华翻拍的那个电影一样,能听见人的心声,多恐怖啊。可是,我就想听听我爸的声音,一分钟,就一分钟可以不?”
——可以!
何妍一蹦子跳了起来,站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地欢庆着。
闫文给她提了一个条件:
——你必须蒙着眼睛,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取下来。
何妍想,他一定是担心我看到我爸爸和他的联系方式。于是她连忙点点头:“没问题,把我绑起来都可以!”
闫文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找来眼罩,打开房间的音响,播放了一首轻柔的音乐。
何妍看着一脸懵,但还是乖乖看着闫文做这些准备工作,心里的小鹿开始乱撞。
——戴上眼罩,手机响了我接通你听着就可以了。
何妍突然紧张起来。
“我怎么有点期待,还有点害怕?”
——怕就抱住我的胳膊,心里想着爸爸就可以了。
闫文决定孤注一掷,希望之前在娟姐身上发生的那一幕能同样在何妍身上发生。
看到何妍戴好眼罩,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闫文连忙用何妍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然后放到她的耳朵上。
“嘟......嘟......嘟......”
几乎一个世纪的漫长等待,他看到何妍侧着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电流声,犹豫着在自己手机上摁下了接通键。
“喂......爸爸爸爸,我是小妍,爸爸......”何妍一只手松开闫文,抓住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把手机塞耳朵眼里。
“爸爸......你说话啊爸爸,我好想你......”何妍的声音有些哽咽,全身微微颤抖着。
“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啊,爸爸......你还好吗?你和我说句话行吗?”
闫文张着嘴巴,两片嘴唇像是挂了两座山,剧烈地挣扎、颤抖。
“爸爸,你在听吗?闫文哥说只能和你通话一分钟,时间快到了,爸爸你就和我说句话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