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把所有的家当打包好以后,一件一件提到了楼下,外面正下着雪,她找了一棵稍微干燥点的针松树,在树下将它们像积木一样垒起来,扶着最上面的手提包翘首望向小区的大门。
等了一会儿,不见闫文来,她搓搓手拿出电话给闫文拨了过去。
“喂,闫文,你快来了没?我在楼下等你半天了......”话还没说完,一辆车从她身后缓缓停下,闫文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一边打开后备箱一边跑到英子米面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刚才掉了个头,赶紧上车,车里暖和。”
英子在闫文的搀扶下坐到副驾驶的位置,透过车窗,看见闫文小心翼翼地往车里装行李,前前后后不到五分钟,他就把车后备箱连同后排座位都塞满了,然后来到英子窗户边,略显得意地说:“看,刚刚好,再多一件都装不下了。”
英子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落下半个车窗说:“技术真好!我还担心装不下,要跑两趟呢......这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闫文一阵欣慰,上车后系好安全带,看着英子,眼睛脉脉含情,英子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一脸娇羞地问:“我脸上有花吗,你这么一直看着也不开车,是不是我的妆花了?”
闫文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通体的蓝,是冬季很难看到的天空的湛蓝,盒子上镌刻着一行镀金的字:这次,是我一生最柔软的坚强。
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难道他......要向我求婚?
英子从来没有奢望过和闫文结婚,就算在最浓情的时刻,依然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还他一个没有自己的、别来无恙的世界。
闫文见英子没有伸手,笑着说:“这东西我早就买好了,不贵,前几天我又送到清凉山的庙里开了光,算是占了点佛气,你戴着,祈福辟邪。”
闫文说完,把盒子往英子腿上一放,慢慢开动了汽车。
英子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开心,她把手轻轻按在这个小小的盒子上,盒子上还有淡淡的温度,这温暖来自闫文的胸膛,也来自遥远的天边。
“怎么,是不是不喜欢?”闫文一边开车一边问,“你不想打开吗?”
“我舍不得打开。”英子说了一句。
这些年,送到她手里类似的礼物至少有上百件,后备箱那个粉色的箱子里,满满装了一箱,要说稀罕,只能违心牵强地说。
但英子还是打开了,盒子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玉的下端,刻着一行小小的数字和一个破折号,英子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不解地问:“上面这串数字是什么?”
“是我们相识的日期。”
英子心里一颤,又问:“这个横线呢?”
“我们离开的时间......我希望永远不会有这个日期。”
英子笑了笑说:“你这创意我还真没见过,搞得跟生卒年似的。”
“佛祖说了,只要你一直戴着,后面就不会出现任何数字。”
雪小了,但路还是很滑,闫文小心谨慎地驾驶着。
“你这么迷信,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闫文很想说:以前,你那么不在乎我......可是这句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搁浅了,没有说出口,他转移开话题说:“我得到了授权,只能给你争取到三百万。”
他原本以为英子听到后会十分开心,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噢”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玉挂在脖子上,手往下拉着衣领说:“好看吗?”
闫文快速地转头看了一眼,洁白的脖颈,性感的锁骨,衬托着碧绿的玉,只一撇,就看到了恰到好处的美。
“好看。”闫文说,他没给英子说另外的五十万,因为他想用这笔钱,重新装修一下自己的房子,更换一批家具,再买台车。
“英子,你还记得上学那会,你第一次约我去看电影吗?结果一切都被我搞砸了,我到今天还后悔呢,要不......一会咱们去看场电影吧?”
“记得呢,你出糗的事我能不记得嘛,你为了见我,借了室友的名牌运动裤,结果腰带扎了死结,我在卫生间门口催你,你一紧张就......”英子说着就捂嘴笑起来了。
闫文也笑着甩了甩头发说:“你不知道......能被你约出来看电影,对我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那帮损友,有衣服借衣服,有鞋子借鞋子,梳头发的梳头发......我被他们架在门口一顿操作,虽然光鲜亮丽地出来了,但怎么也想不到有人把裤子打成了死结。”
“确实够损的......”
闫文又说:“我也是笨,不知道那天你不能喝凉的,愣是买了两大杯冰饮料,最后全进了我的肚子,一到卫生间才发现,裤子解不开了,你在外面那么一喊,我紧张得一个激灵,又全到裤子上了......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英子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手扶着眼角,生怕眼泪花了妆。
闫文突然用深情的语气说:“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吗?”
“什么时候?”英子笑着问。
“那天我顶着崩盘的人设从卫生间出来,原以为你会嫌我丢人,装作不认识然后跑开,没想到你竟然当众脱下衬衣,系在我的腰上,然后只穿着一件吊带,把我一搀,众目睽睽里潇洒离开,我当时就,彻底沦陷了。”
英子想起《张三的世界》里有句话:你一次不经意的施舍,于他人或许是整个世界的阳光。
命运也好,缘分也罢,跌跌撞撞里再次遇上,那就珍惜当下吧。一路上,她和闫文有说有笑,只是俩人都小心刻意地避开何镇宁这个敏感的名字,好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
回到闫文家后,闫文执意让英子先去洗澡,自己一个人把车里的东西卸下搬回家。他的情绪异常兴奋,很快就把卧室的衣柜整理了出来,将英子的东西整整齐齐放了进去。
英子洗完澡出来,看到闫文一头大汗,连忙把头上的毛巾取下来给他擦汗。
“你办事效率怎么这么高,洗个澡的工夫,全都整理好了,这样下去我不就成了废物了吗?”英子一边替闫文擦汗一边说。
闫文乖巧地坐在床边,支棱着脖子说:“去不去看电影?今天我一定不穿运动裤。”
“今天累了,不去了吧,你不是说还要给小妍办理户口吗?”
“那用不了多久,我回来咱们去吧。”
英子想了想说:“行,你快点去,不然他们下班了。”
“好,你在家休息会,我很快回来。”
闫文走后,英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眼神越来越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逗留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活得从从容容轻轻松松......最近脑海中,经常浮现出高速公路上何镇宁出事前的一幕,这让她无法稳定情绪,甚至坐立难安。
今天的搬家对她来说,是躲避逃离,也想借此换个环境,换种生活方式,但她知道,对她的审判迟早要来,无论躲到哪里,都逃不掉。
越想心里越焦躁,她只好拨通了秦静瑶的电话。
“英子,是不是下雪天想我了?”秦静瑶的声音总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安定。
英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说:“就是想你了,可我知道你现在名花有主,我不能横刀夺爱,像以前一样随时霸占你的时间了。”
“跟我见外,哼......我还没问你呢,你对闫文感觉如何,有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
“嗯......”英子说,“我和他搬到一起住了。”
“啥?”电话那端的秦静瑶显然大吃一惊。
“闫文这会去你家接小妍了,我一个人待着无聊,就给你打电话了。”
“你们......你们这也太快了吧,光速啊,闫文的确给我打电话了,一霖刚把小妍送下楼。你快给我说说,咋回事?”
“就......”英子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较为恰当的词,“情投意合呗。”
秦静瑶听完沉默了一会,语重心长地说:“英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把闫文介绍给你,不是让你当接盘侠的,他是个很有担当的人,我劝你还是多了解了解。”
“我知道,这次我再不折腾了......瑶瑶,我想问你件事。”
“你问......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有......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替我争取何老三的遗产?”
“因为我们是好姐妹啊。”
“嗯,那有没有希望?”
秦静瑶如实地说:“他的后事,小妍妈全权委托给人武部袁世雄办理呢,我和他沟通了,袁部长的意思是,何镇宁留下的钱,需要等最终查清他的死因后才能分配,你的那一份,他会考虑进去。”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瑶瑶。”
“你今天怎么了,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英子......你别嫌我唠叨,等钱到你手里后,你不要再大手大脚了,学着做点投资吧......肃城这几年正在大力发展城市文化产业,你可以试着做做民宿,搜集整理咱们当地有代表特色的文化元素,利用直播平台,号召网络up主进行宣传,直播售卖,说不定会成为肃城的一张文化名片呢。”
英子说:“幸亏你做了警察,不然有他们啥事啊?”
“我和你说正事呢......小妍的户口虽然落在闫文那里了,但你不要有什么压力,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学会向前看。”
“一切都会过去的......瑶瑶,真的会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