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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分离。

荣海九中前几年每年都会因为学生问题有派出所的人来。

但无一例外都是在校门口解决纠纷。

可这次是在办公室。

还被学生围观了。

校长扶了下镜框, 初夏还没到额头便起了一层薄汗,听着林星晚手机里的威胁对话,还有监控里她被拖进厕所的视频, 脸色越发阴沉。

“把家长喊来!”他重重拍了下桌子。

林星晚抬头看向他, 神情平静, “校长,我妈应该在开会, 目前没有办法来。”

校长深深看了她一眼, 朝着宋吉鑫去了, “你去把A班赵彤叫来, 让她打电话见家长来, 一个高三生简直无法无天了!”

宋吉鑫也是没想到事态会发生到这个地步,脸色凝重地出了门。

笔记本电脑里的帖子还标着“Hot”的红色字样。

旁边来的警察其中一个是女警察, 看完那些视频和帖子后被气到不轻,拉着林星晚站在窗边轻声问道:“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老师和家长啊?”

窗外风缓缓吹着,年代久远了, 那根黑绒封条也掉了下来,风一吹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半空中。

林星晚望着晃来晃去的封条笑了下,轻声说道:“我说过的, 可是没人听。”

女警察一顿,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眼神里多了丝怜悯,没再继续说下去, 回头去跟校长开始说明问题的严重性。tehu.org 火鸡小说网

这样的行为如果不再教育管理, 那以后一定会出大事。

林星晚抬手撑在窗边, 静静地看着外面。

树叶开始泛绿, 嫩芽抽出来, 楼下草坪上还是小范围的绿色铺盖,慢慢成燎原之势向周围扩散开。

她走了神,渐渐听不见办公室里的各种声音。

直到赵彤被喊进来。

赵彤没见过这阵仗,看见两个警察满脸严肃地看着她,顿时就吓得脸色发白,话都不利索了。

教室那头整个屋子里闹哄哄的。

宋怀急的上蹿下跳,他和林星晚还有陆屿不是一个班,这会儿只听说林星晚被喊去校长办公室了,而陆屿那边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他干脆缩在角落里背对着门发微信给陆屿。

陆屿规规矩矩的拿着本英语书在背单词,裤兜里手机震动两下,他摊开课本掏出来手机。

宋怀:怎么样了!!!

一连三个感叹号。

陆屿眉头一挑,抬手回复了个消息。

陆屿:?

宋怀急的跺脚:“我就不信林星晚去校长办公室你不着急?”

陆屿没回复他。

黑眸抬起,教室里的目光或多或少的落在他的身上,好奇,八卦,当年在附中的眼神在这里再次出现,陆屿轻嗤,起身走到教室外。

走廊外面好歹是没人的,静悄悄的。

他侧头看向尽头的办公室。

那里除了能听见赵彤的哭声,校长偶尔几声咳嗽声,再没有其余声音,哪怕他仔细分辨也没有听见林星晚的半点声音。

少女独自一人面对那些人,不知道会不会怯场。

楼梯口传来皮鞋登上来的声音,他垂眸望去,只见赵彤父亲穿着一身西装抬步走上楼梯,四处找门牌时看见他站在窗边,顿时一愣。

赵峥看清是陆屿时,顿时心头猛地一跳。

他和陆家的合作近两年都是低谷阶段,能求的人都求了,就是合作就是不能再进一步,更不用说和陆家攀上关系。

思绪乱飞中,他抬手冲陆屿打了个招呼。

陆屿掀唇一笑,冷冷地瞧着他,插在裤兜里的手纹丝未动。

赵峥见他没动,以为他是被老师罚了,叹了口气后转身朝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还没走近便听见里面传来抽噎声,他眉头皱起,听出来是自家女儿的声音,赵峥抬手推开门。

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时间所有人目光都注视在门口。

尤其是那两名警察。

赵峥见这场景也是愣了,回过神来抬手推了推眼镜,伸出手跟校长打招呼,“校长您好,我是赵彤的爸爸。”

校长象征性跟他握了握手,指指旁边警察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你来看看赵彤在学校的表现吧。”

他不明所以,被推送到笔记本电脑前。

上面的帖子,视频,还有赵彤按住林星晚揪头发,泼脏水的肮脏视频一帧一帧播放着,视频里被欺凌的少女眼眸沉静,无论身处什么处境都在拼命挣扎,奈何势单力薄。

更让人难以启齿的是那条帖子,愣生生将人污蔑了个不轻。

种种作为,看得让人都心生不忍。

林星晚袖子里的手指慢慢掐紧,掌心的疼一分分加重。

可面上她始终平静地望着墙上挂的锦旗。

旁边警察按下暂停键。

视频定格在她被揪住头发节段。

赵峥回头看向赵彤,声音沉沉,“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赵彤欺负过林星晚,但是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更没想到平日在家还算懂事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彤被吓白了脸色,抖着身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豆大的眼泪往下砸。

忽的旁边林星晚轻笑出声。

办公室里太过安静,她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看向她,她低头垂眸,没有回应她们的目光。

“爸,我真的不故意的。”赵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的快要背过气去。

听到这话林星晚抬头看向她,杏眸冰冷,语气冷淡,“那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的。”

她戾气突然来临,办公室里的顿时噤声一片。

没人能够替她感同身受,也没人能够理解她的感受,更不用说代她受过,所以她的话哪怕只是一个鼻音都是对赵彤他们的凌迟。

赵彤被她说的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一句话。

警察将赵峥父女两个人叫到一旁谈话,而宋吉鑫挂掉电话从窗边走到林星晚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刚给你妈妈打了电话,她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林星晚抿紧嘴唇,没有作声。

“老师还想问问,”宋吉鑫推了推眼镜,委婉开口问道:“你和陆屿是不是谈恋爱了。”

是那个帖子引发的。

她摇摇头,轻声否认这个问题,“没有。”

陆屿和她,什么关系都算不上,如果非要拉上关系,那就是比同学还要近一点的普通朋友关系。

只有她。

林星晚停止这些念头,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不用一会儿,张爱清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高跟鞋踩在走廊大理石地板上咔哒咔哒的声响。

推开门时,林星晚忽的觉得心头石头落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愤怒和叛逆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她看向张爱清时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张爱清看了她一眼,转身看向校长,“校长,林星晚是犯什么错了吗?”

林星晚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妈妈永远会在来学校的第一句就是问她是否犯错。

而不是关心她出了什么事。

“林妈妈,今天喊你过来是因为林同学在学校受了欺负,身为校长我需要作出检讨……”

旁边校长满脸歉意地说着面上的话,一旁赵彤哭的更凶,连最开始那个愤愤不平的女警察都露出无奈神色。

而张爱清看到赵峥后,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别扭,而后抬手挽了挽头发,看向赵彤。

“两个孩子打闹本来是正常的事情……”宋吉鑫在旁边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林星晚不想再听下去,她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那一边,少年依旧依靠在窗边,他手撑在窗沿上,修长指节下垂,侧眸清冷淡漠,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转头朝这边望过来。

窗边的风吹进来,清清冷冷。

陆屿眨了下眼,慢慢直起身,他转身朝她走去,可刚走出一步,林星晚便抬手制止住他,她冲他摆摆手,不让他过来。

两人隔得远,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她安静的要命。

第一次,他生了疼惜感。

他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返回办公室里,身影单薄弱小,可身后的影子又那么长。

陆屿眉头紧紧蹙起。

他摸进裤兜里想要掏根烟,却摸到空荡荡的口袋里只装了一盒口香糖。

烦躁值瞬间被拉满。

陆屿慢慢舒了口气,起身返回教室,背起书包朝外走去。

林星晚返回办公室时,赵彤被赵峥揽着肩膀与她擦身而过,路过时,林星晚挡在他们面前。

赵彤红着眼恶狠狠地看着她。

“林星晚,你到底想干嘛!”她歇斯底里地喊叫。

林星晚淡淡开口,“要你跟我道歉。”

赵峥满脸凝重,瞥了眼赵彤,将她轻轻推开,“彤彤,和她道歉。”

赵彤紧紧攥紧拳头,指甲插进掌心中,她看着林星晚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林星晚笑了下,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赵峥脸色沉下去,想要说什么可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身后办公室内张爱清出声喊她,“星晚,你先进来。”

少女眼眸微垂,慢慢让开位置。

“星晚,你和陆屿是怎么回事?”张爱清没有谈她的那些被欺凌的事情,反而揪出一个最子虚乌有的事情来问她,甚至极其严肃。

林星晚面无表情。

“我和他没关系。”

旁边宋吉鑫也帮她说话,“对的,孩子家长,我们都问过了,没早恋。”

张爱清被激得眼尾泛红,她指着电脑上贴吧里的照片,“那是不是你!”

那张照片是两人一前一后从公交车上下来,而还有一张是她蹲在陆屿面前抬手给他嘴角地方擦药,而她身子微倾,似乎整个重量都压在对面少年身上。

少年黑漆漆的眼眸锁住她,神情温柔慵懒,仿佛那脸上的伤也没多疼般。

这两张照片不是P图,是真实发生的。

林星晚望着这两张照片没有吭声。

张爱清了解她的小动作,知道她默认一件事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咬下嘴唇,面儿上不露山水的,可眼神总会出卖。

自己的女儿她是知道的。

“林星晚!”她忍无可忍出声喊她的名字!

办公室的门刚才没有关严实,陆屿跟着陆婉走过来时,还没到门口便听见张爱清的声音。

他神情一敛,先一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少年单手抄进裤兜,慢慢走到两人旁边站定,黑眸瞥向林星晚,而后看向张爱清,神情冷冽淡漠。

陆婉眉头轻轻挑了下,无视掉他这种暗暗保护的小心思,径直走到一旁坐下。

当初陆屿的转学手续是她来办的,校长自然是记得的,连忙过去打招呼,“陆屿家长是吧,是有什么事吗?”

陆婉抬手看了看自己指甲,上面豆红色指甲油缺了一块,她啧了声,抬眸看向校长,笑盈盈的开口说道:“我来给陆屿办理转学手续的。”

“这好端端的怎么……”

“他不适合待在这里了。”陆婉依旧笑着说,可语气却是冰冷的。

陆屿始终看着林星晚。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低着头,额间的碎发挡住她的眼眸,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情绪。

“宋老师,林星晚我先领回去了。”张爱清抬手拢了拢头发,说道。

宋吉鑫对这种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嘱咐孩子没过错,让多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林星晚卸了力气跟她往外走。

忽的前面少年挡在她前面,陆屿低头看她,语气淡淡,“林星晚,你……”

“我没事。”林星晚比他更快一步说话,她仰起头看他,眼眸沉静,“你要转学了。”

和他一样淡淡的语气。

陆屿眨了下眼,没作声。

“别忘了。”半晌后,陆屿开口道。

他说的没头没尾,林星晚舔了下唇,冲他轻轻一笑,继而越过他转身朝外走去。

旁边陆婉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陆屿身边,抬起的手刚准备搭在他的肩膀上,余光里看见暂停的画面,她眼神慢慢有了一丝变化,“明天就走。”

回去的时候张爱清的车开的显然有些暴躁,等红绿灯的时候堵车,她路燥症都出来了,尖着嗓子用荣海方言骂人。

北方方言大多豪放粗犷,女人家说出来总是更挺着刺耳。

车内空间狭小,她的声音像一道银针穿膜,扎进林星晚的耳膜中,顺着血液钻进大脑,一个劲儿戳她的脑子。

林星晚忍无可忍,抬手按下车窗键。

车窗缓缓落下,新鲜空气流动进来,外面轮胎碾过马路,行人说话的声音将张爱清的声音融合了,她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这气还没呼吸一个来回,车窗便被张爱清关上。

林星晚转头望过去,正对上张爱清的脸,精致妆容下的脸庞因为愤怒而生气扭曲。

“你知道我送你来这里上学图的什么吧!”

“我是想让你别走我们的路,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给你爸他们家看看,我养的孩子不差!”

林父的死还有他生前的事,都是张爱清的心头痛。

她恨极了。

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了无数次,每每林星晚总是静默不谈,而今天她也走神了。

陆屿要走了。

她知道他是要走的,但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甚至没来得及给她做离别的准备。

陆婉的车没有直接进悦揽华庭,而是拐向另一条路,小路通往的地方是北城和荣海临界的一个郊外别野。

那边不临海,但是胜在环境。

陆屿蹙了下眉,“爷爷来了。”

陆婉轻笑,“没来,你二叔来了。”

陆屿没了表情,看向一旁的高树,一直到车子在一个小院内停下,他推开门下车。

院子装饰古典风雅,临门的风水更是摆的耐看,两旁的竹子小丛林还有些枯黄,而底下的小竹笋都露出了头。

他站在院子中央,规规矩矩地站好。

一人穿着墨蓝中山装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枚玉镯,抬头瞥了他一眼,朝旁边人看了眼。

旁边穿制服的保镖微微欠身,而后朝着陆屿小腿弯狠狠踢了一脚。

他被迫单膝跪地。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陆婉快走两步挡在陆屿前面。

陆家现在做主的是陆昇,他冲着陆婉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她起开,“婉儿你先到旁边喝口热茶,我跟阿屿聊聊。”

没人敢反驳他的话。

而聊聊只需要短短十分钟。

等陆屿再次出现在陆婉面前时,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破了皮,吐一口吐沫都带着血。

“二哥,你打他干什么!”

陆屿半跪在地上,轻轻喘息着,倔强地不肯喊一声疼。

陆昇背着手走上来,指了指陆屿,慢条斯理地开口讲话:“我打他年纪轻轻就敢背着我干出这些事,要不是公司里的人把他在学校里的事发给我看,我还不知道他能干出这些事来,丢人现眼!”

陆婉啧了声,彻底将人护在身后,“他没做那事,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细查了就知道了。”

“我打他就是为了让他长记性,”陆昇冷哼一声,“让他知道,没了陆家做靠山,他陆屿什么都不是。”

来的人浩浩荡荡离开。

小院里安静下来,陆屿跌坐在地上,须臾,他嗤笑开,低低的笑声渐渐大起来,最后哈哈大笑。

他鲜少这样表情外漏。

陆婉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你这孩子是疯了吗!”

陆屿敛去几分笑,仰头看她。

少年满身伤痕,唯独那双黑眸依旧清冷,他嗓音低哑,“姑姑,你说现在的我和被霸凌时候的林星晚有什么区别。”

他被亲人欺辱。

她被同学霸凌。

从一开始那天雨夜,他便觉得她和自己有点像,不过是一个是挣扎不过被人欺负,一个是偷偷躲到荣海喘了口气。

“嘭!”

车子门被狠狠关上,大力的几乎要将玻璃震碎的架势。

张爱清说累了,爬上楼梯后直接坐在沙发上,抬手指着林星晚,“反正那个陆屿就要转学了,你给我把这些心思收敛起来,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准备高考。”

林星晚站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没有再往前,“妈,你不问问我被人欺凌么。”

“这有什么好问的,”张爱清不耐烦地挥挥手,“谁没有和同学闹的时候,怎么就你被欺负了,我说了让你先从自身找原因,你干什么了!”

“报警的呀!你真有本事!”

她一条条数落下来。

就好像所有的事情发生都是林星晚活该一般。

林星晚转身离开客厅,将卧室门紧紧关闭,隔绝掉她的声音。

等晚上九点半过后,屋子外静悄悄的,她穿好外套拉开门走了出去,张爱清已经回屋里躺下,没业务电话的时候她总是睡得早,说是美容觉。

她推开门轻手轻脚走出去。

深夜温度还是有些凉意,林星晚裹了裹外套,快步朝别墅区走去。

陆屿家的灯没有亮,从外面看一片漆黑,甚至凝神都听不到小黑的叫声,看来是还没有回来。

这样想着,林星晚在小院外蹲下。

她等等的,等等看陆屿会不会快回来了。

十点。

十一点。

零点。

别墅外没有车子停下,屋内的灯也没有亮起,那里面毫无生机,仿佛从来就没人住过一般。

蹲的时间长了腿已经麻了,林星晚扶着围栏慢慢站起来,挠心般的感觉似电流般窜过腿部,她被酥麻的难受,忍不住撇撇嘴,再次回眸看向院子里。

一切都静悄悄的。

陆屿仿佛是一阵虚无的梦,她眨了下眼睛他便消失不见了。

第52章

新的开始。

北城大学的新生欢迎会选在了中秋过后第二个周五晚上。

礼堂里面已经大体布置完毕, 只剩下最后细枝末节的东西需要再进行调试。

幕后两旁的开幕帘突然卡住,人为已经无法拽动,旁边扎马尾的小姑娘急的满头大汗, 小跑下台冲着坐在最后一排的人过去。

那人端坐在椅子上, 薄背笔直, 清秀娇艳的脸庞,耳边的碎发微微落下, 挡住她的侧颜。

沉静又柔和的气质萦绕在她的周围, 小姑娘慢慢停下脚步走过去, 弯腰低声对她说道:“学姐, 那边的幕布坏了, 怎么办?”

林星晚认真写完颁奖书上的小楷字体,一气呵成。

她这才抬眸瞧向舞台中央。

新生欢迎会的表演节目多, 三四分钟一个,开关幕布显得更为重要,林星晚点点头, 柔声安慰她,“没事,给学校维修部打个电话过去, 让他们尽量今天晚上搞定。”

“好。”小姑娘得了命令掏出手机就拨打过去。

三两句话那边便说尽力过去,但是不敢担保。

小姑娘面露难色,下意识看向林星晚,这位学姐可是北城大学的传奇人物, 人长的漂亮自然是不用说的, 更是全能学霸一般的人物, 早在实习第一天就被省台要了过去, 等举办完新生欢迎会她就要去报道了。

跟她在学生会待久了, 她都觉得自己要被锻炼出处事不惊的优良品德了,这会儿维修部的师傅说尽力而为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自己有多急躁了,反而是和林星晚一样淡定的应下。

挂掉电话,她轻声说道:“师傅说要晚点过来,而且不敢保证能修好。”

林星晚轻应了声,合上颁奖证书抬手递给她,笑着说道:“我在这里等他们,你去买点饮料等下给他们分一分,天气热难免烦躁。”

“学姐你都不烦躁吗?”说话间小姑娘的汗染在脖颈处,亮晶晶的。

“我怕冷不怕热。”林星晚拢了下头发,天鹅颈线条优美流畅,整个人的气质清冷,像一块冰冷的璞玉,耀眼又有疏离感。

的确,她一直穿长袖,夏天再热也几乎没人见她穿短袖或者裙子。

两人聊了几句后,林星晚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备注微微抿唇,起身走到外面接通。

“妈。”她声音淡淡,几乎要被蝉鸣声掩盖。

电话那头张爱清扯下面膜,神色恹恹,“暑假回不回来?”

林星晚轻笑声,“我马上要去实习了,就不回去了。”

张爱清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改志愿非要去那什么北城,现在连家也不回,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妈!”

“没忘。”

不远处维修师傅拎着包走过来,林星晚轻轻呼吸一下,“妈,我这边还有事,挂了。”

说话间师傅已经上了台阶,林星晚将里面情况介绍了一下,便一直陪在旁边。

省台那边催的紧,要求她尽快赶过去。

这场迎新会她大概是没办法参加了。

等维修师傅将幕布修好后已经是晚上十点,林星晚坐在台阶上买了第二天一早的车票,然后起身回宿舍收拾东西。

宿舍里实习的人早就走的七七八八,只有一个本地的叫孙晓梅的还不着急,这会儿正趴在床上啃苹果,听见开门声她转头过来跟林星晚打招呼,“星晚,你怎么才回来?”

“大礼堂有个东西坏了,我等师傅修完再走的。”林星晚冲她笑了笑,踩着凳子拿下行李箱来。

孙晓梅翻身坐起来,抬脚虚踢了下她的行李箱,“你要去哪里啊?”

林星晚将衣服叠好收进去,头也不抬的回她,“明天一早我去省台报道,那边来催我了。”

听到这话张晓梅顿了顿,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见过急迫的,没见过这么急迫的,这是上赶着要你去当免费劳动力啊?”

林星晚抿着唇笑了笑。

从北城大学新闻系到省台实习的学生近年来也就出了两三个,而林星晚不但在本校出名,更是因为她的各方面条件都很符合省台那边的一个外勤岗位。

吃苦耐劳,聪明好学,是他们最喜欢的外记品质。

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大学第一个寒假,小雪纷飞,她被许袅袅捞着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推开包间门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聚焦过来,而后笑哈哈的看着两人笑,嚷着他们来晚了,要自罚三杯。

许袅袅戳了她的腰一下,跟她咬耳朵,“云念也来了,听说是刚巧回来看奶奶。”

顺着她的视线过去,林星晚看见和其他同学坐在一起的云念。

比高中时候的打扮更成熟,大波浪发型搭配修身毛衣高筒靴,精致又好看。

听见有人起哄,她朝这边看过来,注意到林星晚时冲她淡淡一笑。

林星晚点点头算是应答。

聚餐时,她和许袅袅坐在一起,周围的同学还在说着大学时候的美好生活,互相问着报考了什么专业,一起惆怅幻想着未来。

晚上啤酒喝了不少。

林星晚起身去洗手间,推开门时云念捏着口红转过头来,见是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转回去将剩下的口红涂完整,然后看着镜子说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走过去洗手,挤洗手液,安安静静地看着洗手盆里的泡沫被水冲下去,只留下一道道水痕。

云念站在原地没动,忽然冷了神情,“林星晚,我看不懂你到底是装的还是在真的不聪明。”

林星晚将手送到吹干机,呼呼的风声响起,她淡淡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北城没见着陆屿吧?”云念冷笑两声,“你心心念念的陆屿不在北城。”

听到这话,林星晚转头看向她。

这是今晚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云念,她比以往更漂亮了,眼妆好看,眼线微微上挑显得很俏皮妩媚,刚涂好的红唇轻启,“我骗你的,陆屿早就被陆家人送出国了。”

“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啊,其实他谁都不在乎,只是利用。”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洗手间内的镜子折射出光,林星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面容扭曲,整个镜面旋转倒立起来。

嘭——

镜子破碎,碎片朝着她过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屋内的乌黑环境,窗外天色阴凉,乌云厚厚的压在云层处,似乎是要有一场倾盆大雨落下。

林星晚滴车去地铁,等她坐上动车时,窗外豆大雨滴瞬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车窗上水珠飞快滴落成一条条细线,沿着窗流下去。

她放下包放在一旁,轻轻喘了一口气。

到省市还需要三个小时的车程,到了那边差不多要十二点,她将到达时间发送给来接她的师哥,然后戴上耳机开始听政事纪要。

大学这几年已经养成了习惯。

早班车和阴雨天混在一起,整个车厢里的人大多昏昏沉沉的,连带林星晚也觉得有些想睡觉,她将头靠在椅座上,慢慢闭上眼睛。

不知怎么的,竟然又睡着了。

梦里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没有系上,微微俯身时露出一块精致的锁骨,黑眸深邃清冷,他朝她伸出手,神情却是温柔的。

林星晚猛地睁开眼睛。

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紧紧攥着手机,硬壳上的凸起位置将掌心硌得生疼,她松开手,抬手拿过水杯灌了一口水。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整个天色阴沉到发黑,明明是快正午的时候却黑的像傍晚的天色,林星晚摘下耳机闭上眼睛缓了缓。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的模样。

自从那天在办公室见过,他们两个人再也没见过面。

开始时她给陆屿发消息,他看到了会回复一两条,可渐渐地随着时间拉长,她要专心备战高考,聊天的频率越来越低,直到高考前最后一个周彻底断了联系。

她以为他能去北城大学,到了之后她翻遍了花名册也没找到他的名字。

在北城大学的第一个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哭得喘不上来气。

云念骗了她。

她后知后觉地在第二年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自从陆屿走了,连带云念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变化,而且也在高考后就没有和她联系过。

因为云念喜欢陆屿。

林星晚缓缓睁开眼睛,列车报站说快要到省市。

她起身去拿行李箱,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动车停下。

奈何这雨势太大了,动车门一开事先准备好的雨伞直接被刮翻,她的外套瞬间被淋湿,林星晚见状直接收起雨伞,将外套帽子扣上,冒雨冲了出去。

二楼停车场的地方没人举牌等她。

林星晚等了一会儿,翻出手机给师哥发微信,问他到哪里了。

那头姗姗回复:“学妹抱歉,这边临时有个小会要开,你能自己打车来么,车费报销。”

林星晚叹了口气,费力抬起行李箱往出租车等待点走去。

因为暴雨出租车根本不够用,旁边维持自序的保安让林星晚去外面打车,说不定能好运气的碰到一辆车。

她便打着雨伞往外面走。

路过的车速度没有下降,溅起的水花将她的裤子打湿。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狼狈。

发丝被打湿,外套被淋湿,就连鞋子都没有幸免。

她在雨里等了半个小时,一辆出租车没有等到,反倒是被雨淋的要冷死掉。

好不容易有一辆车路过,将她顺路送到省台。

林星晚拖着行李箱去前台报道,前台小姐姐好心塞给她一根毛巾让她擦擦,并告诉她卫生间和淋浴间的地方在二楼。

她没直接上二楼,而是给师哥再次打了个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听到她来了连忙应下说这就下去接她。

“听说了么,今天直播采访的人来头不小。”前台的人低声八卦着。

林星晚无力去八卦,可她就站在这里,想听不到也难,她垂眸蹭了蹭发丝。

“怎么不知道,我听说是科技新贵,省市冒出来的黑马,前两年还没这么火呢,这不最近拿下了重头项目。”

“真的,他确实厉害,年轻有为啊。”

“你咋不说他家也是有钱有势的。”

“别瞎说啊,这大佬可是一分钱没靠家里。”

两人越说声音越小,林星晚专注在自己的衣服纽扣上,忽的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抬头看去。

李岩和她是同校,比她大两级,所以负责来接待她。

“学妹,你这怎么淋成这样?”李岩见她这幅样子有些懊恼没去接她,连忙替她推行李箱,“今天突然加了个采访所以大家都有些忙,你先去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我带你去看直播现场,主任在那边。”

林星晚点点头,“好。”

二楼更衣室她快速冲洗好,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便跟着李岩去了直播大厅。

演播大厅里还在做准备。

林星晚见过主任便在她旁边站好,时不时应对一下主任的问题,倒也都些无关专业的,只不过是彼此熟悉情况。

“来了来了!”旁边门被人推开,小助理喊了声。

所有人立刻开始进行最后的调整准备。

侧门被人推开。

男人穿着一身墨色西装,单手插兜,慢慢走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摄像头,黑眸淡漠清冷。

似乎是没睡饱,神情有些不耐。

镜头慢慢推近,男人掀起眼皮望过来,眉毛微微一挑,而后垂下眼眸,清冷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

林星晚看着镜头里那张脸,心跳一点点加速,最后狂跳。

她抬手捂住嘴。

好似只要她张开嘴,心脏便会跳出来。

“保持安静!”

灯光暗淡下来,她退到角落一边,仰头看向台上光芒闪耀的人。

一别经年,林星晚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少年褪去稚嫩变成现在的科技新贵,真好。

旁边李岩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道:“我听说这位大佬白月光也在省市。”

林星晚顿了下,心慢慢沉了下去。

台上主持人已经开始了今天的采访。

“让我们欢迎一下新星科技的陆总,陆屿。”

“我听说陆总早些时候拒绝了国家队的邀请,然后自己创业做了新能源方面的领域,那当初为什么要拒绝国家邀请呢,毕竟这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

陆屿抬手挠了挠眉心,勾唇轻笑,“没什么,就是不想去。”

男人嗓音散漫低沉,轻描淡写的将这个话题结束。

台上主持人还在继续做着访谈,林星晚却走了神。

她始终低着头,思绪飞到那天初遇的时候,一会儿又想到她改志愿被张爱清骂得头血临头的时候,想到她离开荣海那天去过的别墅门前。

小院内的秋千已经泛黄,无人打理的花草全都枯萎掉,只有角落开出一朵小黄花。

那院子的主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甚至最后一面他们没见上。

心口的酸涩慢慢涌上来,眼尾发烫,她背过身去抬手蹭了下眼角,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继续站在主任身后。

采访结束的很快,最后一问时,主持人笑了笑,“陆总这么年轻,应该是单身吧?”

陆屿瞥了眼台子上的机器,忽的一笑,第一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星晚,等下我们一起回办公室,今天有个外勤,你正好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采访结束,林星晚帮忙收拾仪器。

李岩拿了一波东西往电梯里走,顺便帮她按住电梯。

可林星晚迟迟没有过来。

旁边VIP电梯口陆屿依旧抄着手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秘书回报日程安排。

门开,两人进去。

员工电梯开始滴滴作响,李岩探出头朝演播厅里喊道:“星晚!快点!”

林星晚抱着仪器盒子冲进电梯,转头冲李岩笑起来,“还好赶得上。”

电梯门缓缓关闭。

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手插了进来,径直将电梯门挡住。

林星晚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两步。

自动感应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陆屿站在门口。

黑眸抬起,静静地望着她。

第53章

重逢。

“陆总?”

李岩反应飞快, 连忙上前一步虚挡在林星晚面前,“您是有什么事吗?”

陆屿蹙起眉头,越过他看向身后抱了满怀仪器的人, 淡淡开口, “有事, 找她。”

林星晚抿了下唇,低头垂眸望着怀里的仪器, 站在原地没动, 也没分一个眼神出去。

李岩回头看了她一眼, 以为是不想有什么牵扯, 便又想着跟陆屿说两句话圆场, 可男人神情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的寒暄套路话愣生生卡在嗓子眼。

电梯滴滴声响起,陆屿叹了口气,迈进电梯里站在她旁边, 一旁的秘书顺势进来按下1楼按键,原本空旷的电梯瞬间变得有些拥挤。

李岩有些纳闷,这俩人是认识吧。

但是认识的话怎么看着这么生分, 好像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星晚,等下一楼那边的东西你负责收尾,我去拿另外一部分,然后你回去休息就行, 晚上跟我去参加一下会议。”这样想着, 他转头冲着林星晚说道。

“好。”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点沙哑, 可始终目光专注在怀里的收纳箱上。

大有一种两耳不闻周边事的架势。

陆屿抿了下唇, 抬手从她怀里夺过设备箱子, 而后抱住。

林星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到,下意识想要去夺回来,可余光里另外两个男人都满脸诧异地看着他们,她攥紧拳头松开手。

叮——

电梯门打开。

林星晚迅速从陆屿怀中夺回仪器盒子,头不回的迅速往旁边仓库跑去。

陆屿被她逗笑,慢吞吞地朝外走去,朝着她喊道:“林星晚。”

女孩背影一顿,跑的更快了。

他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才敛去几分温柔,侧头看向一旁的李岩,嗓音冷淡,“她在你们电台工作吗?”

李岩啊了一声,“今儿刚来报道。”

“谢谢。”

回到车里,旁边秘书忍不住八卦道:“陆总,那位是?”

陆屿笑了下,“一别扭的姑娘。”

“那怎么见着你就跑?”

“大概是在生闷气。”

“?”这位大佬平时不近女色的,还能平白无故惹到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姑娘,离谱。

林星晚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她啧了声,反应过来刚才实在是有些失态,就好好打招呼好了,跑什么的。

仪器登记好后,她按照李岩的嘱咐返回三楼办公室去开会。

刚来第一天要记住的事情太多,遇见陆屿这件事暂时被她压在心下,直到晚上十点回到宿舍,林星晚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边的临时宿舍已经满员,省台给了补贴让她去外面租房,但是补贴数额并不多,她还需要独自承担一部分的房租费用,幸亏她这两年勤学打工也攒了一部分,刚好能够支付一个季度的房租。

按照他们部门苏主任的话,如果能熬过实习期,通过台里的正规考核,留下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林星晚瘫倒在床上。

通过正规考核这条就已经能够刷掉大部分人了,这也就蜀道难简单点了。

她的思绪很快被另一个人占领。

想到这里林星晚翻出相册,照片里男人侧脸英俊,不经意回眸望过来的模样熟悉又陌生,这是在采访时她偷拍的,怕被人发现只拍了这一张。

采访里主持人问他是否单身,陆屿只是笑了下。

林星晚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心里有些茫然。

窗外风忽的涌了进来,将窗帘高高抛起又落下,一阵凉风趁机窜了进来,沿着皮肤低飞过去,夹杂着点点潮湿,林星晚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去关窗。

今天的雨一直断断续续下个不停,雨滴被夜风刮到玻璃上,吧嗒吧嗒的声响,她被这种声音弄得心烦,想着等下去看课件好了。

她刚从包里翻出实习牌,手机微信通话便响起来。

“小林,休息了吗?”来电的是苏主任。

“还没有,主任是有什么任务吗?”林星晚下意识掏出背包里的笔记本,按下按压笔想要记录。

苏主任笑了声,“你别紧张,今天台里有个要去巴黎出差的出了车祸,人手不够,想问问你有没有护照,跟着去一趟。”

林星晚顿了两秒,手里的按压笔被她无意识按压两下,“主任,我可以去。”

天知道,之前她想要去巴黎,只是一直没有攒够钱。

苏主任松了口气,怕新来就让人家跟着去一个陌生地方能被拒绝,没想到林星晚一口答应,她语气不由得有些柔和起来,“行,你收拾好行李箱明天直接来台里,机票那边小王给你订,你就负责把我发给你的东西带齐就行了。”

说着她的手机震动两下。

挂断电话后,林星晚看了下发过来的表格,需要带的东西事无巨细。

她兴奋起来,跑来跑去的收拾东西,等再听到电话铃声时已经是很晚,这次来电的是徐袅袅。

见电话被接通,徐袅袅的八卦声音瞬间就传了过来,“星晚,你猜我看到谁了?”

林星晚还沉浸在要去出差的喜悦中,大脑压根不思考别的事情,随着她的话问出来,“谁?”

“陆屿啊。”

一个人名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林星晚坐在地毯上,指尖戳着刚拿出来的U型枕,轻声开口,“他怎么了?”

徐袅袅大学选的金融行业,比她更早拿到offer,更是因为运气好第一个项目就拿了一笔奖金,此时此刻躺在浴缸里,一边跟林星晚打电话一边泡澡,“我是从南临机场转机回来,看见陆屿拎着包进去了,看样子是出国。”

“哦。”林星晚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见她这语气,徐袅袅福至心灵,蹭的坐起来,“星晚,你该不会是已经见过陆屿了吧?”

见过了。

不但见过,还不知道怎么相处。

她总是觉得憋着一股气,但是又没有理由跟他撒气,更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一般,很明显的,她的心思他一无所知。

徐袅袅见电话那头沉默,叹了口气,试探性开口说道:“星晚,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其实不喜欢陆屿,你只是……”

剩余的话被她识趣的掩藏住,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下去。

林星晚将抱枕扔进行李箱,摊开的箱子里只放着几件换衣服和生活必用品,余下的都是工作时需要用的东西。

手机设定的定时闹铃嗡嗡作响,她猛地回神探身捞过手机,语速加快,“我不跟你说了,明天要出差一趟,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徐袅袅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道晚安便被挂了电话。

她把自己沉在水中,脑海中浮现出晚上看见陆屿的场景,男人依旧清冷,可却生了一种矜贵,果然是陆家的基因厉害,白手起家也能在新领域混的风生水起。

这样的人家,林星晚能不能招架得住呀。

另一边林星晚将行李箱收拾好,然后冲了个澡,裹进被窝里强迫自己闭眼入睡。

半睡半梦里男人回眸看她,清清冷冷。

林星晚猛地惊醒,她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

外面已经天亮,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便起来看了会儿书,听了时政新闻,等到六点她起身去单位。

和她同行的是本部的王彦青,小姑娘瘦瘦矮矮的,可身上却背着相机和大大的背包,站在门口冲她摆手。

“林星晚是吧,咱们去的话大概要两三天的时间,”她说着瞥了眼她放在一旁的行李箱,笑了笑,“你这箱子结实么,到时候恐怕要扛着跑呀。”

林星晚被她逗笑,“没事,我有肱二头肌。”

远离荣海那个地方,除了上次的聚会便再也没回去过,她开朗不少,也遇见了不少友爱的同学,那些噩梦仿佛已经距离她很远了,只是午夜梦回时,也会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记忆仿佛一道道疤痕,刻在她的心上,虽然愈合,可伤疤还在。

她掩饰的很好,大学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往,更没人知道她被霸凌过,反而只是以为她天生性子冷淡。

台里的时间紧,给他们安排了车便急匆匆的赶去机场。

路上王彦青发了她几份资料和两人要去的地点,别无其他特别要求,就是保证自身安全。

紧绷的的弦从登机到落地,直到住进酒店,林星晚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无边的落日才慢慢松弛下来。

巴黎的景色很美。

浪漫之都所看之处皆是让人沉迷的景色,优雅的妇人,西装革履的男士,花篮和商品店铺,一切都好像很美好。

王彦青站在她身后端起咖啡杯,笑着说道:“是不是看这里觉得很美好啊?”

林星晚点点头老实承认,“是。”

“转过弯再走三条街,你就会发现那边正在进行工人革命,到处一片狼藉,”王彦青抿了口咖啡,挑了下眉,“我们的任务就是去那里进行采访还有今天的民众随访。”

“什么时候出发?”林星晚弯腰捞起咖啡杯,大口灌了一口,微微酸苦。

“现在。”王彦青一口闷了咖啡,冲她咧嘴一笑。

她性子直爽利落,林星晚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做事果敢,她也不需要顾虑太多,这样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说着王彦青换好衣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尽量穿比较低调的衣服,运动鞋,不然一会儿咱们跑起来真的有些要命,扛着机器到处窜的。”

林星晚穿的黑色宽肩吊带,她身材偏瘦,窄腰平肩,下面一条黑色工装裤,看起来又辣又酷,可这样的装扮在等会的罢工接头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尤其是,眼前人这张脸。

她第一眼看见林星晚便稍稍惊艳一下,明明不是明星,也不是要上镜的外记,却长了一张清冷明艳的面容,气质更是出众。

“星晚,一会儿记得戴帽子和口罩。”说完她便转身开始整理等下要用的东西。

林星晚按照她的嘱咐找了一套灰色运动装,然后带上口罩和帽子。

可那双眼眸近距离看还是很漂亮,明亮沉静,仿佛盛着深不见底的清泉,让人禁不住想要凑近一点再看看。

两人扛着摄像机去第三街道那边。

还没到拐角处便听见另一头的呐喊声,林星晚压低棒球帽探身看去,旗帜,横幅,只有在近代电影中见过的场景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说不震惊是假的。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旁边王彦青淡淡一笑,“别怕,他们闹工人罢工这一出,是人家的风俗习惯。”

这样一说,紧张气氛消弭一半。

王彦青本来是负责拍摄的,外记不在,她只能自己来,然后林星晚做辅助。

按照她的指示,两人一步步靠近罢工中心地带。

那边还有本土记者也在报道,看那淡定模样应该是习以为常,地上随处可见的垃圾和宣传单,另一边的垃圾桶旁边是堆成小山丘似的垃圾“怪物”,浪漫和罢工毫不违和。

真不愧是国外,所到之处大开眼界。

林星晚大学时候学过摄影,虽然拍摄相机没有现在的高级,但是她敢用,用的毫不含糊。

抓拍的几张都还算好。

旁边王彦青已经开始做摄像传播,她抓紧在一旁做了录像和拍摄。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道路的人开始稀少,两人抓紧收拾东西返回酒店,而那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来,道路两旁的糖果铺闪着烛光,看起来温馨又浪漫。

林星晚想去买点糖果带回去给徐袅袅。

她飞快冲进去挑选几个,而后结账出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返回酒店的街道只有那么几条,两旁的路灯有几个坏了,中间路段是暗黑的,两人背着背包没说话,只听得见彼此的脚步声,摩擦着地面,沙啦沙啦作响。

路上开始有人三三两两的出没,几个男人走到前面回头冲两人吹口哨。

王彦青拉低帽檐,低声催促林星晚快点走。

忽的身后有轻微脚步声。

林星晚汗毛立起,后背惊出一身薄汗,她不敢回头,只是跟着王彦青加快脚步。

身后脚步声也随着她们的步伐加快。

林星晚被害怕和恐惧占据大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开始想如果真的发生不好事件该怎么应对。

忽的拐角处闪出一个人影。

那人裹着风衣静静地站在她们必经的拐角处,抄着手,漫不经心地望向她们。

前后夹击。

完了。

林星晚手心一片潮湿,她深吸一口气,拽紧手里的仪器,等下可以用仪器来自保,赔偿等回国再说吧。

距离越来越近,身后脚步声越发贴近。

她死死咬住嘴唇,慢慢抬起手预备趁其不备冲过去。

对面男人忽的掀起眼皮望过来,黑漆漆的眼眸清冷懒散,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秒,而后越过看向她身后。

林星晚愣怔一秒,而后肩头松懈开,手里的力气也在一瞬间卸了劲儿。

悬在半空的心脏轰的一声落下去。

陆屿直起身,径直走过来,男人骨节分明,手掌摊开朝她伸去,嗓音低沉轻柔,“星星。”

似是受到蛊惑,她慢慢走过去将唯一空着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中。

下一秒被紧紧握住。

潮湿与干燥,冰凉与温热,矛盾的感觉让她鼻头一酸,眼尾瞬间泛红。

后面的两个男人与他们擦身而过,路过时侧头瞧了眼陆屿,男人始终看向林星晚,昏黄路灯下,他的黑眸里星星点点,似乎淬了几颗星星。

王彦青也松了口气,掀开帽子,额间头发早就被打湿,“你们认识。”

林星晚恍然回神,猛地抽回手退后一步,轻轻吞了口口水,心头却又因为另一件事而疯狂跳动起来,“认识。”

她说的很轻,几乎要听不见。

王彦青瞥了眼陆屿,又看了眼林星晚,“那你们聊,我先上去。”

“我和你一起。”

林星晚跟在她身后也要一起上去,王彦青没说话,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打了个圆场,“也行,东西太多了我搬不动,你等下帮我拿上去再下来吧。”

陆屿轻笑,没拦着两人。

回到房间,林星晚贴到窗边看向楼下,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在接听电话。

王彦青学着她的模样往下瞧,笑嘻嘻地问道:“陆总可是个大人物啊,追你都追到法国了。”

“别瞎说。”林星晚放下窗帘坐到床边,低头摆弄放在旁边的相机,神情淡淡。

“人家在下面等你,你不下去?”

林星晚没吭声。

陆屿倚墙而站,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接起,语气低沉,“喂。”

那头不知道说什么,他敛去几分慵懒直起身,仰头看向酒店楼层,那扇窗已经拉上窗帘,只有缝隙里透过一丝丝亮光,更不见人影晃动。

看来是不会下来了。

他垂眸轻嗤,冷声回复道:“我等会儿回去,维持原样就好。”

半小时,林星晚起身走到窗边偷偷扒开窗帘看,楼下没了人影,她心头一慌,转身跑出房间。

酒店前面街道口空无一人。

她四处张望没有看见陆屿的身影,反倒是被在接头的几个外国男人注意到,他们冲她吹口哨,大声问她是否深夜难捱。

林星晚裹了裹外套,转身往酒店方向走去。

忽的身后有人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旁边昏暗胡同里。

灯光幽幽,她被吓到生泪,对着□□打脚踢,那人却只是拽着她的手腕不曾松开,直到被她提到膝盖才闷哼一声,“你倒是会踢地方。”

熟悉的强调,散漫的语气,还是中文。

林星晚顿住,屏住呼吸看向眼前男人,陆屿眉头一扬,黑漆漆的眼眸对上她的,四目相对,街道深处似乎只听得见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作响。

“吓着了?”陆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问道。

林星晚顿了下,“没。”

声音有几分低哑。

陆屿笑了声,重新靠墙,他的风衣衣角扫过她的裤腿,像是故意般,林星晚站在原地没说话。

须臾,她重新抬起头,却是眼眶通红。

面前男人黑眸蓦然深邃,他微微俯身同她平视,语调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丝温柔,“真被吓到了,刚才是逗你的。”

话语未落,豆大泪水砸了下来。

陆屿心口像是被一根针轻轻眨了下,又疼又麻,他抬手过去,指腹温柔蹭掉她的泪水,柔话哄着,“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

这是林星晚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无声无息的哭。

他慌了几分,抬手掐着她的腰想要带进怀里,可又觉得这么做有些过,便将风衣脱下披在她身上,嗓音低柔,近乎是从未有过的宠溺,“今儿是我的不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嗯?”

林星晚还是哭。

她想收眼泪却根本控制不住,脑海中一直在盘桓那天在别墅区蹲到半夜的的画面,万籁寂静,只有那盏路灯和小院破旧的秋千陪她。

“你为什么……”

已经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陆屿轻叹口气,隔着风衣,他将人拽入怀中。

男人周身淡淡烟草味和凌冽的薄荷味让林星晚更是哭地崩溃,而他拥着她的手臂越发收紧。

街道处除了几声犬吠,还有来来回回酒鬼的胡言声,街道深处,他拥着她,轻轻拍着后背,嗓音也沙哑低沉了,“我不是故意的,别哭了。”

他难得哄人,却是为了林星晚一次次的破例。

出国后两个人的联系便断了,荣海的人和事本就和他关联不大,他懒得去维系,加上有时差的缘故更是没办法,渐渐地那边的事便淡忘了。

本来是来巴黎查看课业的,出国的课业选修和必修课要求的是院方合作,他想着林星晚之前心念去巴黎,便定了这边。

可却没想到能在巴黎遇见她。

比做梦还要让人震惊。

他愣在原地看她往自己这边快走,口罩和帽檐下的那双眼眸依旧明亮,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算不上什么,只是太过惊艳。

求学这几年,他浑浑噩噩,直到昏暗街头再次看见林星晚,陆屿才恍然明白,荣海的所有都抵不过她的一次注视。

“陆屿。”怀里的人哑着嗓子喊出他的名字。

喉结轻滚,他垂眸,薄唇落在她的发丝上,留下轻轻一吻。

“我在。”

第54章

还能见面吗?

哭惨的后果就是饿。

退出陆屿怀里时, 林星晚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顿时耳尖猛地发烫,脸颊被晚风扫过后仿佛起了过敏反应一般飞速灼烫起来,她抬手拉了拉风衣, 后退一步。

夜晚有些黑, 陆屿应该没听见没看见吧。

思绪还未结束便听见对面男人低笑声。

林星晚只觉得有些窘迫。

“能不能赏脸, 陪我吃点东西。”陆屿靠近一步,噙着笑望向她, 黑眸里是数不尽的璀璨星光。

林星晚点点头。

坐上车时, 她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跟王彦青说一下自己等下要晚些回去, 她摸了摸外兜找出手机, 编辑微信发送。

陆屿单手转动方向盘, 不经意间撇向她一眼。

她似乎没注意到,撑手看向旁边, 光从她的侧脸划过,皮肤白皙,只有浓长睫毛在眼睑下留出一小块阴影。

比以往更漂亮好看了。

不同于那种张扬的美, 她的美是内敛而不自知的,往往第一眼惊艳,可往后的每一眼都是惊艳。

两人全程无话。

只是路边的景色不停变换, 灯光斑斓成为一道流光炷,载着她通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可林星晚却第一次在异国他乡生出安全感。

身旁的人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虚虚敲打着,小拇指上的尾戒被光映过闪过一点亮光, 她猜不到他戴戒指的含义, 索性也就不去猜了。

能再遇见, 再一起吃饭已经很好了。

车子在一个小街口停下, 陆屿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嗓音恢复到之前的懒散,“这地方窄,车子开不进去,我们走进去。”

林星晚也推门下车。

探身朝旁边看去,果然在街道口的尽头有一个小饭馆,上面的侧灯招牌似乎有些坏了,一闪一闪的,在深夜巴黎街头倒是有几分东方玄学的存在感。

她跟着他慢慢往里走。

街口深处黑,林星晚有些看不清,还未等她开口手腕便被人握住,陆屿低哑的嗓音传来,“路不平,我牵着你。”

林星晚看向他。

可惜灯光太暗,她看不清陆屿的神情。

陆屿想过姑娘家的手腕纤细,可握住的时候依旧蹙起眉头,林星晚的手腕太过纤细,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捏碎。

她太瘦了。

小饭馆里的人不算多,推门时头顶的铃铛叮铃作响,厨房帘子被人掀开,一个青年男子出来,看见陆屿笑了下,而后看向林星晚,眉头轻轻一挑,似乎有些好奇。

他拎着菜单走到两人面前,却将菜单径直递给林星晚,“女士优先。”

林星晚接过菜单,陆屿已经替她拉开椅子,她轻声道谢后坐下,这才好好看菜单,上面的菜品不算多,很多都是中国常吃的菜色。

她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可经过惊吓后需要点食物让自己冷静冷静,便点了一份鸡腿饭。

男子没离开,坐到两人旁边的位置,笑盈盈地瞥了眼林星晚,而后说道:“好久没见你来了,还以为你回国了。”

陆屿将菜单递过去,“是打算回去。”

“这是从国内拐过来的?”他抬了抬下巴,示意。

“别胡说。” 陆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将餐具一一擦拭干净递给林星晚,他做的太过自然,好像这件事是他一直在做的一般。

男子轻笑,起身拍了拍菜单,“哎呦,护短得不行。”

林星晚低头看着餐桌上的原木花纹,微微咬住下唇,面上控制着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

“林星晚。”忽的对面陆屿出声喊她。

林星晚猛地抬起头。

杏眸里是肉眼可见的慌乱。

陆屿勾起唇,黑眸隐着笑意缓缓眨了下,他靠着椅背抬眸瞧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这个点儿的小馆里人少安静,他的声音低沉又磁性,像是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波,点点蛊惑,像他人一样,让人禁不住想要再靠近一点点。

林星晚喝了口茶水,是清香茉莉花茶,唇齿瞬间留香,她握着杯子轻声回答他,“过得很好。”

的确过得很好,相比较高中。

没有人欺凌。

没有异样的看光看她,那些曾经的流言蜚语和肮脏难听的话语也不再入耳,因为曾经霸凌她的那群人已经和她一样,从荣海九中毕业,散布在各地。

她就这样一直到实习。

“那就好。”陆屿押了口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多会儿她点的鸡腿饭便上来,鸡腿肉香汁嫩,浇上的一勺汤汁裹好米饭更是香味扑鼻,林星晚吃了一口,眼眸微微睁大。

陆屿笑了下,抬手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慢些吃,老高就喜欢看别人狼吞虎咽的。”

“别胡说八道,我是喜欢看,但是没说要让人家这么吃啊,”被叫做老高的男人穿着围裙端着一盘水果切递上桌子,“你难得带人来,给姑娘家来点水果。”

陆屿淡淡应了声。

林星晚摆摆手,“我吃不下那么多的。”

老高大手一挥,“那就打包带走,反正是这个家伙买单,别怕。”

这条街的尽头似乎还有声响,不知道是白天的工人团转移了阵地还是又起一波,嚎叫声不断,职业素养导致林星晚不自觉地朝窗外看去。

陆屿叹了口气,直起身敲敲桌面拉回她的视线,“吃饭。”

“……”

“为什么要做记者?”

林星晚轻轻吸了口气,慢慢咀嚼完嘴里的饭,抬眼对上他的黑眸,她心底的悸动轻轻晃了晃,水波沿着池壁一圈圈晕染开,一圈一圈扩散。

“因为想要这个世界可以有更多的人关注到那些渺小又困苦的人,”她笑了下,白皙的脸庞映上点点红,嗓音轻柔,“想让那些应该得到惩罚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世界太大,人类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她能做的无非是高举旗帜,让那些人看得见她周围的人。

让那些没有希望的人重燃希望。

哪怕只是一根火柴的亮度。

陆屿没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他低估了林星晚的决心,在荣海时只觉得她的处境算是变相中他的处境,两个处境相似的人,他的能力可以帮她脱离困境。

可慢慢地,她偶尔会露出爪牙,露出最厉害的那次是她报警那次。

陆屿永远记得离开办公室时,她回眸望过来的眼神。

清冷又沉静,明亮又深邃。

像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底下埋藏着的是暗潮涌动。

而暗潮翻越出海,现在她凭着自己一步步的靠近自己想要的中心点,步步脚踏实地,让人钦佩。

“恭喜你。”他开口,嗓音清冷温柔。

林星晚笑了笑,戳着米饭里的鸡腿肉轻声说道:“我过得真的很好。”

“我知道。”

“你很好。”

饭过后,陆屿开车将她送了回去,目送她上楼。

林星晚回到酒店房间,王彦青还在熬夜整理白天的素材,听见开门声探头冲她笑,“呦,回来了啊。”

“吃夜宵吗?”林星晚扬了扬手里的果切,“今天刚切的,很新鲜。”

王彦青毫不客气接了过去,含糊不清地同她八卦,“陆总怎么来巴黎了,看样子你们可是老相识啊。”

林星晚唔了一声,换好衣服拎着毛巾进了卫生间。

热水淋头,她才生了些许恍惚感,恍惚间自己像做了一场梦,她和陆屿再次遇见,然后一起吃饭,她看着他熟悉的笑和清冷的语调。

就好像事情还在眼前。

她仰头,热水喷洒在她的脸上,热气氤氲,镜子也被染上一层薄雾,只瞧得见模糊人影。

两人明天一早还要赶去下个地点拍摄,等她冲完澡后王彦青将素材复制一份给她,算是变相让她学习一下。

林星晚一头扎进工作中。

等王彦青出来,两人又就着今天拍摄的素材讨论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睡的不知道,等闹铃作响时她翻了个身挠了挠头坐起来,王彦青已经在做瑜伽动作,看见她起来故作严肃地说道:“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

她这么严肃,林星晚顿时清醒,“什么事?”

王彦青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指了指窗户,“楼下有辆黑车,好像停了一晚上了。”

林星晚忽的想起陆屿的车就是黑色的,她跳下床拉开窗帘朝楼下望去,沿边街道旁空空如也,并没有黑色车辆。

“没有吗?”王彦青拉伸胳膊,“那就是走了吧,我早晨五点起床时还在。”

如果真的是陆屿,那他是在车上待了一晚上么。

想到这里,林星晚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通讯录拉到最底部,一个特殊的符号备注的头像依旧是黑色的,她点开。

空白界面。

想要问问他是不是在楼下待了一夜,可真的编辑消息时,删了编辑,编辑再删,反反复复最后编辑框里还是一个字没留下。

她干脆将手机扔到床上。

陆屿返回实验室时冲了澡,靠在外面抽烟。

白雾缠着他的指尖盘旋消散,他倚墙站着,懒懒散散地等着实验室的内侧门被人打开,一个碧眼导师戴斯从里面出来,瞧见他抽烟顿了顿,走上前问道:“有心事?”

男人微微眯起眼眸,吸了口烟,削瘦脸庞微微凹陷部分,他轻浅应了声,算是回答。

戴斯耸了耸肩,“还是要坚持回国?”

指尖的烟蒂落下来,他掐灭烟扔进垃圾桶,从兜里掏出一枚口香糖扔进嘴里,黑眸依旧半敛,是一副没睡好的雅痞模样。

“要回去的。”被烟熏过的嗓音有几分嘶哑。

戴斯摊开手,满脸不可理解,“你的工作能力出众,提前修完学分,现在还加入到我的团队中,留在这里完全能成为一个有名的物理学家的。”

实验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又重重关上,来来往往的同事好奇地望着两人。

陆屿微微垂眸,脑海中划过那张清秀娟丽的脸庞,他嘴角微微扬起,眼眸中藏的柔意外露点点,“因为心系一人,想回去陪她。”

“……”戴斯满脸震惊,一时间没搭上话。

这位华人从来便拒绝了一排女人不说,而且洁身自好,除了抽烟,根本看不到他有什么不好行为。

更没想到心里还有一位佳人的存在。

震惊。

戴斯喘了口气,“她是你的妻子?”

陆屿轻笑,抬手系上白色大褂的扣子,清冷淡漠的脸庞第一次因为他的这般询问而露出点点笑意,“不是,只是朋友。”

说完,他戴上防蓝光眼镜,越过戴斯推门走进实验室。

另一边再拍特景的林星晚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险些手里的相机要掉了,她手忙脚乱地护在胸口位置,然后坐在旁边长椅上喘了口气。

今天晚上要赶飞机回国,她想到这里又怕以后没机会再来,这样想着又开始拍摄起来。

王彦青的街头采访已经做的差不多,两人汇合时都是满脸疲相。

林星晚扑哧一声笑出来。

等赶到机场,登机,落座,两个人齐刷刷松了口气。

头等舱。

陆屿拉下眼罩,将身体包裹在毯子里,慢慢睡过去。

他有些熬不住,眼眶有些疼,下了飞机还要赶去陆家,陆婉说有个事要跟他做商量。

有空姐从旁边经过,脚步匆忙,他蹙起眉头。

不一会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他旁边停下。

“你好。”温柔又熟悉的嗓音。

陆屿顿了下,抬手拉下眼罩,仰头抬眸望去。

林星晚清冷明艳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包括杏眸里的惊讶。

须臾,他真的笑了,心底似乎有些东西慢慢苏醒,四处碰壁,想要推门出来却被他死死抵住。

“陆屿?”她的声调微微上挑。

陆屿直起身,“进来坐?”

本来是要休息的,但是经济舱有些吵闹,加上林星晚的腰实在是疼得厉害,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加钱升舱,等放好行李后跟随空姐来到头等舱位置。

坐在旁边位置的男人戴着眼罩只露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有些戾气。

她柔声打招呼。

对方摘下眼罩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还有那双黑眸。

林星晚彻底呆愣。

她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而陆屿直接站起身让出位置,笑着询问她是否进去坐。

她恍恍惚惚坐进去。

小窗户外是机场,旁边清冽的薄荷味和淡淡烟草味愈发浓郁,她恍了下神,转头看过去。

陆屿始终看她。

当然也第一时间捉到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不知道是谁先笑的,反正林星晚只觉得太巧了。

“林星晚。”陆屿低声喊她。

“嗯。”她应了声。

陆屿微微探身过去,“回国后,还能见面吗?”

第55章

心软的人。

回国后林星晚被放了一天假倒时差, 她在租房里睡得昏天黑地,等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天色蒙蒙亮, 门口只有扫马路的大妈穿着橙色背心哗啦啦的扫着地面。

她伸了个懒腰冲完澡, 听节目, 整理素材,运动, 一圈忙下来已经六点半。

天色大亮, 外面喧闹声渐渐多起来, 楼下人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不绝, 林星晚难得悠闲地吃完早饭, 便出发去单位。

刚到单位,苏主任便扔给她一份文件, 人已经走出两三步远,忙着去前厅盯东西,“这个是之前发掘的, 你空了去调查一下吧。”

林星晚接过文件打开大概看了一遍。

是一个关于水资源污染的采访,采访的下游村庄都出现了不同的水质问题,还有居民患病问题。

可现在这个采访突然中止, 然后又突然丢给她。

“彦青,”林星晚看见王彦青扛着摄像机路过,连忙拽住她的胳膊拉到茶水间,低声问道, “你知道临水那个水污染的采访吗?”

王彦青点点头。

林星晚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文件夹, 满脸苦恼, “现在给我了。”

这下轮到王彦青笑了, “这烫手山芋是老苏给你的吧?”

“对。”

“那你可真的要自求多福了, ”王彦青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眼外面,同事都在忙各自的工作,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看在咱俩一起出过任务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这采访要人命。”

林星晚:“……”

临水的水污染问题是省台里前年的采访,但是每次去那个养殖场的时候他们所给出的报告都是合格的不说,甚至整个环境看起来都是相对于干净整洁的。

而且工作人员也极其配合他们的采访,简直是做到滴水不露。

但是如果去下游的村庄采访就会发现,水井里的水没办法喝,临河的水发臭,水藻爆发,甚至因为环境问题好多人家都搬迁出去住了。

更有人因为喝了井水而得了痢疾,天天拉肚子导致面色枯黄。

村民一口咬定是养殖场的污水排放导致他们的水源受损,但是现在又找不到源头,之前记者也曾暗访过,但是一无所获。

等后来再次采访时,那里的村民忽然又都变了口径,说他们只是自己的问题,跟养殖场没关系。

而无论是暗访还是明访,都再没问出什么结果。

再后来这个采访就只能搁置。

没有实质证据,报警都不给处理的模式。

王彦青简单将事情概括讲给她听,林星晚长叹一口气,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考虑。”王彦青晃了晃手里的仪器,转身推门出去。

林星晚泡了杯咖啡回到工位,盯着资料看了会儿后开始上网搜索关于临水水污染的相关资料,结果寥寥无几。

她整理部分资料做了外勤打卡,然后直接去了临水。

大巴车载着她从中心车站出发,一路颠簸晃荡到郊外,沿途景色从高楼到泥土矮房,空气浑浊到清新,林星晚枕住胳膊看向窗外。

等红绿灯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大巴车旁。

她蓦地想巴黎的夜晚。

那天下飞机,陆屿探身过来帮她解开安全带卡扣,问她回国后还可以见面么,她怎么回答的。

她只扔下一个好字便慌忙逃窜掉。

可真等反应过来时,才生出一种恍惚感,原来他们真的已经长大了,是成年人了,再也不用做远远地凝望。

可惜回国后两个人却始终没有联系。

倒时差和丢山芋似的工作让她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可空下来时林星晚才惊觉。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除了工作群还在不停地闪动叠加消息,余下的其他私人消息一条都没有。

车子还在颠簸,看手机有些头晕,她将手机放回兜里,懒懒散散地继续趴着,绿灯行,那辆黑色轿车比大巴车先一步起步离开。

两点钟的阳光开始变得耀眼又炙热,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热气氤氲,两旁大树被风吹动绿叶,亮的油油的。

座位上的人渐渐开始坐不住,七嘴八舌的聊起天来。

无非都是家长里短,今日谁家杀了猪,前些天谁家媳妇老公公吵了架,后排几个人掩鼻手作扇子不停地挥动,嗓门大到坐在中排的林星晚都听见:“可别说猪了,可让我们前面那个养殖场他娘的折腾死了!”

这话题一开头,旁边几个妇人瞬间便起了兴趣,乌泱泱的说着近况。

林星晚迅速支棱起耳朵。

打开手机备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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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将她们说的话大体意思记录下来,尽管都是吐槽,可这几个妇人却说了一条重要信息,邻村和隔壁村的大多数青年都在这个养殖场上班。

如果说养殖场的人因为他们工作问题而作为要挟,那么后来的改变口径就大概能说得过去了。

可是现在她没证据,必须要拿到他们被威胁丢工作的证据才行。

她没了懒散的心思,压低鸭舌帽整理总结部分备忘录信息,而后备份到自动上传网盘里。

这点谨慎,还是跟王彦青在巴黎学到的。

人身安全和设备安全有风险时候,保存备份,然后走为上计,最为妥帖。

做完这些,她便闭眼小憩。

临到养殖场附近,粪臭味慢慢变得浓,风一吹过,臭气熏天,像是这方圆几里的地方都被浸泡在臭粪便水沟中。

这味道,怎么屏住呼吸都不行。

林星晚被熏得有些头疼,感觉衣服上都是这种味道,让人不由得烦躁起来。

越过一个小拱桥,大巴车泄了气晃悠悠地停下,司机师傅见林星晚皮白娇嫩,好心提醒道:“下午四点有一班回去的车,到时候错过了就没有了!”

林星晚连忙应下。

养殖场外面有一条直径接近半米的黑色粗管,旁边似乎还有个一个沼气池,但是周围都是红砖高墙,林星晚只站在旁边小山丘上拍了几张照片,其余的都不尽人意。

很快大门口便有人小跑过来。

穿着保安制服,带着电击棍,离得近了看清林星晚的长相后那人顿了下,高声喊道:“你是谁?”

林星晚亮出工作牌,“我是记者,来之前跟你们厂长说过的。”

保安哦了声,上下打量她一番,微微侧身提着衣服上别的对讲机喊道:“有人来了,放行不?”

是方言。

林星晚听不太清楚,但是也大体能猜到意思。

她暗中打开录音,将手机放回兜里。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是个记者吧,让她进来!”

说完保安侧身让开地方,朝里面指了指,“前面对直走就是俺们厂长的办公室,你去找他就行了。”

“好,谢谢。”

养殖场里的味道更是难以言喻,林星晚呼吸不敢太过起伏,只能走的愈发慢点。

办公室门口站在一个青年男子,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见她过来忙迎上来跟她握手打招呼,“林记者是吧,欢迎欢迎!”

林星晚同他握手,男人手上却有老茧。

那人自我介绍:“我跟你本家,也姓林,我叫林功。”

环宇大厦。

会议室内陆屿半倚着老板椅,骨节分明的手指毫无节奏的敲着桌面,明明还很年轻,却生出压迫感。

会议圆桌两旁的人低头扣着面前的文件纸,大气不敢喘。

须臾,他眉头稍稍扬起,收起食指,站起来立在窗边,嗓音依旧清冷淡漠,“说说看,你们什么想法。”

“老板,我觉得要不然就放弃这次的股价竞争。”有人颤颤巍巍发言,说完飞快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蒋秘书,拼命用眼神示意他给点反馈。

蒋秘书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陆屿点点头,“继续。”

“毕竟现在公司情况虽然有所上浮,但是要是这波亏了……”那人讲话委婉到极致。

虽然他的年龄比陆屿大,但是作为BOSS,陆屿的气场真的不是盖的。

一个回眸就能让人后背生汗。

这话终于让陆屿看向他,黑眸深邃清冷,他看了他几秒,撇开目光看向前面的投影仪,那是今天早上他们刚做好的估算值。

的确没错,可是现在要是不跟,怕是后面也要跟不上了。

新能源现在国家大力支持,他们要做的就是跟上这个节奏,站在风口浪尖中拔得头筹。

“行了,散了吧。”他重新坐下,挥了挥手。

所以人如负释重,像开了闸的水瞬间涌出会议室。

蒋秘书走近陆屿,“那您的意思是?”

陆屿翻开微信,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依旧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蔚蓝辽阔,他笑了下,掀起眼皮看他,“跟。”

蒋秘书顿了下,“您确定?”

“确定。”陆屿抄手站起来,“这两天的日程发一份给我,我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哦,是关于林小姐的吗?”蒋秘书难得跟他八卦,憨厚的表情第一次透露出几分笑意,“我觉得林小姐对陆总你也是念念不忘的。”

陆屿眉头一挑,黑漆漆的眼眸对上她的,“你知道……”

他顿了顿,抽出一根烟咬住,开始胡诌找荒唐理由,“我们两个差了点年龄。”

蒋秘书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跟着他胡扯,“五岁以内,默认没有代沟,更何况您的能力看起来比她要强点。”

“那你看错了。”陆屿垂眸点燃烟。

他抬手按开换气,难得神情多了丝柔,唇角微微勾起,“一直都是她比我厉害。”

陆家给他的是名头和财力,所以他当年可以轻松创造一家公司,然后借助陆家的名声在外拢了一部分投资,甚至连陆婉都被他拉进来做了私人赞助。

可林星晚不同,她出身普通,张爱清能够给她的怕是只有学费和几万块的生活费,余下的都要靠她自己来打拼。

他坚信林星晚会赢,会实现梦想。

而她现在也的确在这样做,一步步的往前走着,坚定不移的爬上陡峭的山坡,神情不变,目光依旧清澈。

那些曾经受到的委屈和不甘都被她的另一种光芒掩盖住。

那份倔强是他没有的。

蒋秘书撇撇嘴,“老板,难得看你这么夸一个人。”

陆屿敛去几分笑,“发日程。”

“好的。”

另一边林星晚做好室内采访后,想要去现场看看,林功当然答应,他递给她一双高筒雨靴,然后又将一个一次性外套递给她。

很完整的消毒流程。

然后进入养殖场,难得的是养殖场内的消毒和规范都做得很好,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猜透。

“林厂长,我们之前听说下游的村庄水源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林星晚随着他捞起一把新鲜水果扔进石槽中,直接开口问他,“您听说这件事了吗?”

林功笑了下,抬手一扬,“林记者,你说要是真的污染,我们为什么要让人不管,那不是等着被有关部门查么?”

他应答如流,显然是做好了准备。

见这样,林星晚便不再继续问下去,这样没有意义,她便转问了其他相关养殖问题,便打算离开。

等两人出来时,外面跑进来两个青年,面色慌张,看见林功直接冲过来,操着一口方言说道:“老板,俺家里老娘晕了,要回去看看!”

林功眉头蹙起,招呼他们赶紧走,“赶紧回去看看!”

两人转头就往场外跑去。

林星晚冲了冲手,“林厂长,他们是兄弟俩吗?”

“对对对,两个人干活踏实,我挺喜欢的。”

“哦,那他们住哪里啊,来得及吗?”她仍旧低头洗手,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往下引去。

林功压根没防她,“就隔壁村的。”

手机上时间已经是三点半,想要赶上四点的车,林星晚必须现在就要离开,她将背包收拾好认真跟林功道了谢,而后转身离开。

身后男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背着手转身进到养殖场,外面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村庄里的路大多是小路,坎坷不说,下雨或浇水路过都会泥泞,坑坑洼洼的,她走得有些慢,可那边车还没来却瞧见了在路边拦车的刚才那两个兄弟。

后面平车上躺着一个老妇人。

林星晚一时也跟着着急起来,她看了眼手表,距离四点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忽的她的手机震动两下。

她以为是工作群的事情,连忙掏出来查看,却发现是陆屿。

—“在哪儿?”

难得的联系,可她却现在根本没有旖旎心思。

林星晚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能不能帮个忙?”

那头没有立即回复,她收拾手机快步过去,老妇人一直难受地低、吟,脸色蜡黄,腹部却鼓鼓的。

“你们要去县医院吗?”林星晚抬头闻向俩兄弟。

两人点点头,“还不知道呢,不知道县医院能不能给看。”

毕竟真的疑难杂症只能去大医院,他们不懂医学,不能做出立马判断。

林星晚抿了下唇,抬头看到远处盘旋的小环山坡上大巴车颤巍巍地朝他们赶过来。

老妇人被抬上车。

司机师傅热心肠,一路开的车快得几乎要飞起,林星晚胃里翻江倒海,好容易到县医院,她冲下车跑到花坛吐了会儿才觉得舒服些。

而俩兄弟已经推着妇人进去。

林星晚松了口气,掏出手机,陆屿的消息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发过来,询问她什么事。

她松了口气,指尖慢慢敲打着键盘,“没事了。”

距离返回本市还要一段距离,林星晚吐得实在没有力气,这会儿竟然觉得自己身上都是猪臭味,胃酸一直在分泌,灼烧着她的胃部,火烧烧的感觉在胃底蔓延。

院外一辆黑色轿车驶进来,停在她不远处的地方。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直奔林星晚而来,“是林小姐么,陆总让我来接你。”

急诊门口,平车再次被人退了出来,俩兄弟红着眼眶冲出来,另一旁院内唯一一辆破旧救护车启动开。

林星晚看着几个人跳上车。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男人看出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陆总说林小姐肯定是遇到什么心软的事了,让我过来看看。”

他这样说着,林星晚这才认真打量他。

男人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侧到右侧,贯穿整张脸。

作者有话说:

七七:还有一更!

第56章

搬去我那里。

“能不能麻烦你载我跟上这辆救护车。”

男人点点头, 微微侧身让开位置,“今天您去哪里,我送您去哪里, 喊我老贺就行了。”

林星晚道了声谢, 爬上后车座。

清冷的冷气让她的胃舒服一些, 老贺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而后又将止吐药送过去, 车上的东西一应俱全, 林星晚没问, 全部都收下了。

救护车拉着铃一路送到市区医院急诊科。

刚停下车那边急诊医生便冲了出来, 将人接进去, 看样子是要进行紧急手术,腹水太过严重了, 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林星晚跟着进去旁听了会儿,还是水源问题。

污水洗衣做饭,日常饮水, 已经是中毒现象了,这肯定是出现了问题。

老妇人被推进旁边急诊手术室,俩兄弟在外面抱头蹲着, 急地一个劲儿跺脚,却怎么也没办法帮上点忙。

林星晚转身低声说道:“能不能找人问问情况?”

老贺点点头,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她藏了份心思,所以得到老贺的可靠消息后, 林星晚快步走到俩兄弟面前, 蹲下身同他们平视, 语气平缓有力量, “不介意的话, 我帮你们联系好的医生,这边医院我刚打听过了,治疗风险有点高。”

想获得信任,要狠点说。

林星晚心里叹了口气,抬头朝前面还在亮灯的手术室瞥了眼,杏眸再次对上他们的。

两人左右相看,大哥重重点了下头。

“不过,你们两个要将发病原因告诉我,不然去哪里医生都拿捏不好用药的准确性。”她温柔地解释着,丝毫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急躁。

两兄弟握紧拳头,一时间沉默着。

拥挤走廊上人来人往,抢救车轱辘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还有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一时间都融汇在一起,让人听的心脏高高抛起来,久久不敢落下。

半晌,大哥握紧拳头看向林星晚,声音沙哑难听,笨拙的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你能帮我们保密吗?”

“我竭尽所能。”她认真地回答他。

“其实就是俺们养殖场的问题!”男人说着眼眶通红,脸颊上肌肉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厚厚的嘴唇发抖,“但是俺们不能说,说了就被辞退,还要被孤立挨打。”

看来是真的。

林星晚抬头看了眼老贺,对方眉头一挑,似乎是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放下心来,轻声说道:“可是我上午去养殖场了,污水排放没有问题,质检报告也合格的。”

大哥摇摇头,“那真的排水管你们看不见,在地底下埋着呢!”

“有一条连着我家的水沟。”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将附近仔细看了都没有看到什么,原来是这样。

忽的男人兜里电话响了,林星晚下意识起身躲到一旁,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男人不要提见过自己,而后贴紧走廊旁边的墙,静静地听着动静。

果然一阵凌乱脚步声响起,很快走到俩兄弟前。

为首的声音很熟悉,慢条斯理的,“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是林功。

林星晚心头猛地一跳。

忽的旁边有人推了她一下,瞬间将她装出外墙,她心一颤,连忙顺势捂住胃部倒在地上。

林功自然是看到他。

他跨步上前捞起林星晚胳膊想要将她扶起来,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扯开,而后用力将人从地上拉起,顺势揽进怀中。

清冽的薄荷味道和淡淡烟草味瞬间席卷她的整个呼吸。

林星晚心猛地落下去,像一根羽毛轻轻地落在地上,是柔软的沙子和温暖的包裹。

她轻轻喘了口气,仰起头。

男人棱角下颚,薄唇微启,语调是惯有的清冷懒散,“做什么。”

自来的威压。

林功手松开后退两步,抬手推了推眼镜,笑盈盈地望着他,“您好,我和林记者认识的,刚才……”

“老贺。”陆屿毫不留情打断他的话。

老贺上前挡在两人面前,他个子高大魁梧,气势上便是个不好惹的。

“你怎么来了?”林星晚惊了下,转身看了眼林功,心里生出一股后怕,全全然忘了高中时陆屿的狠戾劲儿。

陆屿拍了拍她的后背,嗓音低沉,“来办事,顺路听说你在这里。”

老贺找到林星晚时,他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没想怎么样,就想着来看看。

她从来没主动让他帮忙什么,就好像那年一般,欲言又止到最后他离开,都不曾说出。

林星晚拽了拽陆屿的袖子,轻声说道:“陆屿,麻烦你陪我去地方吧。”

陆屿虚揽着她的腰,低头瞧了她一眼,还算是淡定的,他笑了下,“走。”

瞧着没被吓到便是好的。

两人再次返回临水村。

按照两个兄弟的说法,果然在水沟旁边连通两条水管,而那地方上面是经年累月的泥土和杂草,春夏季节借助这些粪土,长得正是茂盛浓密的时候。

林星晚拍了照片,将对话和录音都上传,这才松了口气,将后背靠在椅背上。

刚才顾不得的反胃被突如其来的松懈顶上来,她难受的用手按住胃部。

陆屿侧眸瞧了眼,方向盘也转动。

“这采访棘手吗?”他低声问道。

林星晚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按理说外记是吃苦劳累的,就像这些工作,她做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是否棘手不棘手,只知道去完成,去接近真相。

可当真有人这样问时,她抬头笑了起来,“还好。”

声音轻柔,带着生生力量。

陆屿勾唇,没再说话。

回到市区已经是晚上。

她喝了水已经缓解了大部分的痉挛感,陆屿将她送回小区,林星晚认真跟他道谢,而后转身推开小区门。

包里的手机嗡嗡作响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林星晚习惯性接起。

那头传来林功的声音,依旧斯文,可却莫名透着一股阴狠劲儿,她点开通话录音功能,这才开始跟他对话。

林功笑着说道:“林记者,上午在医院看你胃不舒服,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

“上午的时候您见到那俩兄弟了吧,您给送到这边医院的?”林功径直开问。

林星晚慢慢往前走着,本已经缓和的胃疼再次蔓延开,她暗啧了声,眉头微微蹙起,可语调却没变,“是的,但是我和他们算是碰巧遇见。”

“哦,那他们没有跟你说什么吧?这俩兄弟头脑笨,说话不过脑子。”

“您住丰禾小区么,我过两天要去市里送猪,要不给您送点新鲜猪肉过去?”

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林星晚停下脚步。

明里暗里的威胁。

林功知道了她的住址。

实习期间遇到这种事,让她瞬间联想到了那段黑暗时刻,睫毛快速眨了下,她抱起胳膊,淡淡回他,“不用了谢谢,他们忙着照顾妈妈,我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林功笑了声,“那不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

林星晚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声音,慢慢攥紧拳头,说不害怕是假的。

忽的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猛地转头看去。

陆屿低头垂眸,抬手拢起火苗,将烟头点燃,白雾燃起时黑眸眯起,而后看向她。

“你还没走?”她有些惊讶,心底却又冒出一点惊喜,冲淡了刚才的紧张。

陆屿低应声,将指节夹住的烟头背向身后,淡淡开口,“出什么事了?”

“没。”她习惯性否认。

陆屿叹了口气,吸了口烟将烟头掐灭,大步朝她走过来,“这两天搬去我那里住。”

林星晚微微睁大眼眸。

她刚想开口拒绝,陆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儿下午遇见的人,不太像个好东西,你要是动了他的利益,说不定是要上门找你讨说法的。”

他尽量将话说的委婉一些,避免吓坏这个刚入社会的姑娘。

“陆屿,其实我是害怕,但是,”林星晚背着手冲他调皮一笑,“但是总是因为这样而躲避,好像也不是办法。”

“先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再考虑其他的。”陆屿深深看了她一眼。

而后拽住她的手腕转身朝外走去。

正是晚上老太太大爷们散步的时间,门口人来人往,见着她被一个清冷矜贵的男人拽着塞进车里,无一探头好奇。

林星晚坐在后排上,咽了口口水。

“陆屿。”她轻声喊他。

跟以前的语气一样,甚至尾音微微上扬的那种不自知的撒娇感也在。

陆屿转头看向她。

“我想我需要……”

“一些洗漱用品。”他再一次在她没有好意思说出口之前帮她说出,而后回答这个问题,“刚才安排人呢去买了,不知道你用什么样的,就买了一些,女同事应该会考虑的比较详细。”

他认真解释。

林星晚耳尖和脸颊蓦地发烫,她抿了下嘴唇,轻轻呼出一口气,“谢谢。”

“又来了。”

“从那会儿开始,你就一直道谢。”

车内香薰味道很淡,是一种让人放松的松木香,她的肩膀缓缓放下,看着车子驶出熟悉的街道奔向一个陌生的地方。

路上陆屿接了两个电话,冷淡淡的腔调,只寥寥说了几句话便将电话挂断。

林星晚觉得无聊便将平板拿出来,删减今天做的素材。

陆屿车开得很稳。

她丝毫没有觉得晕车,等车子停下来时才惊觉已经到了,是临市的一处高档小区,住进来的人非富即贵。

之前租房时候林星晚浏览过这里的房子,还跟张晓梅打趣过,这要是以后住进来肯定是论年薪的。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住进来了。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陆屿推门下车,长腿依靠在车外,倒是没有打扰她,而是接着接听电话去了。

林星晚收拾好东西下车。

他的电话刚好挂断,走过来替她拿起背包,“背着不累?”

这电脑平板的怕是都在这个包里,陆屿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她的肩膀,消瘦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拍倒在地,他掀了掀唇,“晚上想吃点什么。”

林星晚跟着他往电梯口走。

车库空旷,两人脚步声哒哒作响,在空荡荡的地方来回回荡,白炽灯将车库内的地方照亮,直到越过防火门时才有了一丝影子。

两个瘦小的影子一前一后重叠又分开。

她咬了下唇,低头跟着他迈上台阶,进入电梯。

镜子和冰冷金属反射的光将两人照的一清二楚,陆屿穿着一件墨蓝色风衣,白色衬衫打底,修长双腿困在西装裤里,生出几分禁欲感。

而她,休闲运动装,脚上的运动鞋还沾满泥土,头发被胡乱炸成一个丸子,像一只灰扑扑的麻雀。

林星晚别开眼,看向一旁不停移动的数字。

叮——

11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陆屿先出去。

这栋楼设计上是一梯两户,可这两户的装修风格十分接近,林星晚站在电梯口没动。

一种窘迫感慢慢开始沿着她的后背攀爬。

陆屿轻笑,指了指对面的门,“你住这里。”

而后他指了指身后的门,“我住这里。”

说着微微俯身,漆黑清冷的眼眸对上她的,吊灯光亮,他的眼眸里似乎也藏了星星点点的碎光,“星星,好梦。”

作者有话说:

七七:小天使们晚安!好梦!贴贴!

第57章

以后别进厨房。

陌生的环境让林星晚站在房间门口愣怔好久。

公寓的格局很简单, 一室一厅,卧室的另一头是厨房,似乎是刚有人打扫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味。

她轻轻叹了口气, 换鞋, 坐在沙发上将后面还没整理好的资料收尾。

门外响起门铃声。

刚到陌生环境,加上她办公又太过专注, 铃声响起时林星晚吓了一跳, 心脏猛地被抛起, 几秒后才松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陆屿手里拎着两包东西, 见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知道她是被吓到了,轻笑了下, “这些给你,还缺什么微信告诉我。”

说着他将东西放在门边,而后抬手帮她关上门, “走了。”

仅仅不到一分钟时间。

林星晚蹲下身打开袋子,里面从牙刷到一次性毛巾和内裤,还有新的衣服一应俱全, 他真的在照顾她的方方面面。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却让人觉得温暖。

难得的放松让她有些犯困,对着一堆东西一连打了个几个哈欠,林星晚将用品归类放好, 洗了个热水澡便爬进被窝。

柔软的布料和舒适的枕头让她忍不住在床上打个滚, 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清冽的洗衣液味道有些熟悉。

林星晚抱着被子闻了闻, 脑海中闪过陆屿那张清冷的脸庞, 她的脸颊轰得一热, 连忙钻出被窝。

公寓窗帘是高级灰色,自动关和后的卧室很安静。

忽的手机震动两声,林星晚忙爬起来接通,是徐袅袅。

视频通话刚接通,徐袅袅便敏锐地察觉到她换房子了,“星晚,你换租房了?”

“……”林星晚眨了眨眼,努力让镜头里只剩下自己的脸,“没有。”

“你挪开些。”徐袅袅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林星晚轻叹一口气,“没有,是临时住的地方,我最近调查的那个地方有点暴力,所以暂时住在外面了。”

她轻描淡写地将林功的威胁带过。

徐袅袅沉默三秒,严肃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被暴力威胁了?”

“……”

林星晚摸了摸耳垂,轻笑一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徐袅袅隔着屏幕都像要溢出心疼,高中时候林星晚被欺凌时的表情永远是冷淡的,没什么表情,但是唯独眼神,她的眼睛漂亮地像会说话,明亮的,沉静的都能让人看出。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那双杏眸里多了丝平静和从容。

“星晚,我觉得你变了。”徐袅袅幽幽开口。

林星晚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听见她这么说挑了下眉,“哪里变了。”

徐袅袅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总觉得之前的林星晚也是勇敢的,可现在的她是更勇敢,更有力量和耀眼的,仿佛在人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到她身上。

明明那么娇小的身材,却好像蕴藏着大大的能量。

她没有把高中时候的黑暗阴沉带走,而是一直充满阳光的一路坚定地走下去,像现在这样,哪怕懒散的躺着同她聊天,可那样的气韵却是无法更改的。

明明他们一样的年纪啊,还很年轻的感觉,都是初出茅庐的应届生。

唯独她,仿佛早就单枪匹马地闯了无数的天地,而现在的地方只是更好的开阔大地。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造作的强调,“更好看了,更漂亮了!”

“……”林星晚瞥了她一眼,笑起来。

两人又就着眼下的问题聊了几句,她也和徐袅袅说了养殖场的问题,只是隐瞒下自己暂住在陆屿这里,而是说自己住在单位同事这边。

直到那头徐袅袅进来电话两人才挂断。

林星晚看了会儿电子书便眼皮打架,手机没锁屏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刚好六点。

保持六点起床运动,听时政,已经成为她根深蒂固的作息习惯,林星晚伸了个懒腰,还没想好便瞥见放在客厅一角的瑜伽垫。

崭新的模样和她喜欢的颜色。

似乎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可林星晚又觉得是她多想,只是恰好是这个颜色而已,她算是借用。

依旧是七点半准时到达单位。

前台同时喊住她,“林星晚,你有快递,还是国际快递!”

林星晚轻轻蹙起眉头,脑海中转了一圈没想到会是自己买了什么忘记了,她签收好抱着回到工位。

快递来源是巴黎。

她的确在巴黎买过东西,但是都是随行李箱带回来了,难道是自己遗忘了什么在酒店,这样想着她拿起美工刀沿着包装缝隙小心翼翼地剪裁开。

空气袋和几个小包装袋。

里面有她找了好久的原著心理学书,还有三瓶香水和一张卡片。

王彦青路过时顿住,笑嘻嘻地撞了下她的肩膀,低声道:“呦呦呦,和我们那位科技大佬发展到哪一步了,这都开始送东西了。”

“别胡说。”林星晚笑着制止她。

卡片是巴黎当地的一个小众风景地,上面落叶飘散,美不胜收,反面是瘦劲清峻的字迹。

祝林星晚:梦想成真,勇往直前。

窗外的风沿着格子台飘过,温柔地抚摸过她的头发,又调皮地撩起她的发尾,轻轻撩拨。

林星晚呼吸有几分急促。

她的眼眸泛起点点星光,而后掏出手机翻开微信,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点开陆屿的微信:“东西是你送的吗?”

陆屿还在审批文件。

一早上被各个部门轮番苦情戏上演一遍,他头疼的要命,此时办公室内低气压布满,蒋秘书拦下要进去的财务总监,低声劝告:“现在进去就是撞枪口。”

财务总监苦着一张脸,指了指报表,“陆总让我来的。”

陆屿抽出一根烟点燃,起身打开空气净化,站在窗边看向窗外,楼下车水马龙,高层俯看它们像一个个五彩斑斓的甲壳虫,在地面上慢吞吞地爬行着。

忽的桌上手机震动两声。

他啧了声,没搭理。

陆家这两天也在盯着新能源这个板块,明着暗着想让他合并回去,顺便再分走一杯羹。

难得逃出陆家这块招牌,他懒得搭理。

手机再次震动两下。

陆屿吸了口烟,转身捞起手机,黑眸冰冷,面无表情地叼着烟打开微信。

下一瞬,蹙起的眉宇舒展开,烦躁感消失一半,他挑了下眉,勾起唇回复她的消息。

东西自然是他买的。

那原著是托人找的,几款香水也是他认为适合林星晚的,件件都是当做最好的礼物斟酌再三挑选的。

本以为回国后不会再有交集的。

林星晚太过敏感,她不像欠人情,当年他帮她那些,她总是爱谢来谢去的。

果然,没多久林星晚便回复过消息。

“谢谢。”

他轻嗤,“拿什么谢。”

林星晚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指尖停顿下,她没想到陆屿会这么说,仔细想象了一下他的口吻,又觉得有些认真,可又像是在玩笑话。

她拿捏不准,便回复道:“我请你吃饭吧。”

陆屿:“成。”

聊完天,林星晚将东西放好,开始准备和苏主任对接采访成果。

可当她一进门,苏主任便阴着脸看她。

林星晚将资料递过去,“主任,这是我做的采访资料。”

苏主任长舒一口气,语气却是凌厉,“小林,你去采访有没有遵守职业道德。”

“我去采访前打了电话沟通,所有对话有录音保留,所有采访过程也有录音保留,涉及相关材料也都有完整备份。”她淡淡开口。

见她这样说,苏主任缓了神色,“人家林厂长今天早晨打电话过来,说你涉及拍摄他们商业机密。”

林星晚轻嗤,将手里的U盘递过去,“他说的是这个吧。”

苏主任半疑,将U盘插在笔记本电脑上,文件夹里一张张照片触目惊心,这是她们没有料想到的。

去年接到这条举报线索的时候,他们还觉得这件事大概率是村民的问题,可查来查去也没发现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只能搁置下来。

甚至相关人员也做了调查,也没有结果。

而林星晚拍到了证据。

苏主任直接联系相关部门,并且将林星晚的这些资料一并发了过去,然后告诫她这两天注意人身安全。

来来回回两三句体恤话。

林星晚回到工位,将刚才拿回来的文档重新按照格式写文稿,刚才苏主任还算温和地帮她指出部分问题。

而下午临时有一个发布会要去。

她收拾好手头的东西,又被刚才过来的长辈塞了一个采访对象的约定时间。

一瞬间工作量像开了闸的洪水,朝她喷涌而来,这样的繁忙让林星晚一天下来一杯水都没喝完,她的嗓子有些痛,回到陆屿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门锁是电子指纹锁。

她倚着墙抬手按了下,叮——门锁毫无反应,只是上面显示屏一闪而过的蓝色亮度。

而后再怎么试都毫无反应。

脚底的疼痛让人忍不住烦躁起来,她跺了跺脚,无力垂下脑袋,一股颓感不合时宜的爬了上来,在她的肩膀重重砸下。

肩颈位置开始隐隐作痛,像一根根小针在扎她的皮肤,又疼又痒。

林星晚抬手再次尝试,这次显示屏直接黑屏,再无反应。

包里的手机震动响起。

她翻出来接通。

张爱清的声音传来,依旧中气十足,“林星晚,人家都放假回家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妈,我有实习单位啊,不回去了。”她有气无力的回答。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声音,张爱清喊了声“碰!”又抬手摸了把牌,嗓音尖锐高调,“你在省城是野了心是吧,过节不回家,放假不回家,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是吧!”

“我听人说你还想考研?还想继续读书,我和你说我没钱供你读书了。”说着张爱清扔掉一个麻将牌,然后又摸了一个,定睛一看顿时乐了,她推倒牌,“糊了!”

林星晚闭了闭眼睛,按住太阳穴,电话里麻将碰撞的声响顺着电波传送过来,将她的烦躁值直接拉满,她淡淡回应,“妈,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这话一出,那边沉默几秒,然后便听见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张爱清彻底歇斯底里,“林星晚,我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对我!”

空荡的走廊里,哪怕没有开扩音,她的声音依旧从话筒里传出,林星晚侧耳挪开手机,语气冰冷,“您没有对不起我,而是一直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譬如我不想学小提琴,您说为了加分一定要学,还有报志愿时,我不想市场营销专业,你非要让我选,是我偷偷改了志愿。”

“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那么请您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想要什么好吗!”

说完她便将电话挂断。

整个人瞬间失了重跌坐在原地,地砖冰冷,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冷起来,热血被工作的劳累和母亲的不理解浇灭。

她蜷缩起膝盖,环抱住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梯门打开。

陆屿拎着外套出来,抬眸便看见林星晚抱膝坐在那里,他停下脚步,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慢慢走过去单膝跪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林星晚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

男人清冷脸庞触手可及。

她张了张嘴,“你回来了。”

声音沙哑难听。

陆屿扶着她站起来,“怎么不进去?”

林星晚笑了下,眼底的疲惫无法掩饰,“门锁好像没电了。”

“抱歉,我没有想到这个,”陆屿弯腰捡起她的背包挎在身上,抓住她胳膊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去我那里坐会儿,我喊人来修。”

只能这样。

她点点头,跟着他进门。

两个房子的格局和布置都很相似,尤其是客厅,几乎要跟荣海别墅那边的摆放一致,甚至沙发都是同款。

林星晚疲惫到极致,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拽过背包想要完成今天的稿件。

陆屿换了身休闲装,抬手挽了挽袖子,出了卧室便看见她坐在沙发旁,小小一只,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还有一撮躲进衣领里,翘着边边。

而坐在那里的人丝毫不觉,专心致志地写稿件,甚至拘束的没给自己倒杯水。

他抬脚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又打电话给物业那边,而后打开冰箱,一勺白米,一盒小凉菜。

白米熬粥,凉菜搭配。

然后煎了一块三文鱼,撒上黑胡椒和一点盐,出锅前一分为二,一人一份。

林星晚闻到米饭香味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她揉了揉肚子转头看向厨房,男人围着围裙专心地做着饭。

灶台上白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陆屿将砂锅端上餐桌,见她眼巴巴的瞧着,神情里多了丝纵容,“来吃饭。”

“好。”

“洗手。”

“好。”

她听话地洗手,而后坐下,面前已经摆好一碗白粥,上面放了一小块咸鸭蛋黄,黄嫩嫩的鸭蛋油散在白粥上,更是散发独特的香气。

陆屿将香煎三文鱼推过去,然后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林星晚真的饿了,觉得这白粥比饭馆里吃到的还要香,尤其是还有咸鸭蛋。

一碗下肚子,她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吃的太快。

对面传来轻笑,陆屿接过白瓷碗给她盛了一碗,噙着笑道:“今晚看在白粥的份儿上,不然别减肥了。”

林星晚被他逗笑。

饭桌上的沉默被打破。

“陆屿,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她夹起一块煎鱼放进嘴里,柔软和鱼香充斥整个口腔,很好的味道。

陆屿放下筷子,“过得还好。”

没日没夜的熬试验和学业,还有公司的事情。

他的大脑几乎一直在转动,没有停息的时候,直到最近才感觉到了一丝丝疲惫,可看见林星晚时那种疲惫又会一扫而空,甚至还能煮饭给她吃。

林星晚点点头,“那就是还不错。”

“没有偏离轨道。”

陆屿抬起眼眸望向她,黑眸深邃清冷。

林星晚笑起来,白皙脸颊被灯光倒映出一点点阴影轮廓,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更加清美,她就这样看着他,眼底是最深的欢喜。

“林星晚,无论做什么都要坚定信念。”他探身将水杯递过去,帮她收掉餐碗,垂眸看向她,“我都会支持你。”

柔然清冷的目光,熟悉的语气。

她有一瞬间梦回高三。

眼尾有些发涩,林星晚低头抬手挽了下头发,而后起身端起自己的碗,垂着脑袋急匆匆地就往厨房走,“我来洗碗。”

开放式厨房的台阶上有个小凹槽,旁边线条的颜色跟地砖颜色不同,她走得匆忙根本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径直朝前扑去。

陆屿眉头一挑。

林星晚整个脑袋里都是两个字:完了。

碗筷要摔碎,人要跌倒。

直到男人的手抓住她的手臂,碗筷撞上他的胸膛,连带她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

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人拥住。

头顶上男人轻叹一口气,无奈地调侃开,“林星晚,以后别进厨房了,我怕你受重伤。”

作者有话说:

七七:今日陆公子下厨了!

第58章

今天晚上一起吃馄饨吗?

陆屿的公寓当初设计时没想过会留宿别人, 所以只有一个卧室。

他将被子和枕头搬到沙发上,林星晚自然而然的过去掀开被子要铺整齐,他抬手拦住, 好笑的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星晚茫然:“铺一下睡觉。”

“去睡卧室。”他抬起眼瞧她, 有种冷冷地意味。

林星晚有些无措, 她指了指沙发,轻声说道:“我睡这里就行, 早晨我习惯早起, 会吵到你的。”

陆屿叹了口气, 拽住她的手腕拉进卧室, 下巴冲着床扬了扬, “这地儿宽敞,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别拘束。”

他三言两语将她的别扭和紧张解决掉。

房间门被关上。

刚才的画面再次浮现。

林星晚捂住脸深吸一口气。

到最后陆屿也没让她洗碗,而是自己为了围裙将灶打扫干净,甚至抽空还给她倒了杯牛奶安神, 而她无事可做得又将稿件重新做了一遍调整,看着竟然比饭前写的还要让人满意。

心静下来,果然做事也会顺畅很多。

还有就是, 待在陆屿身边她会觉得安心,他好像做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的,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这是林星晚从陆屿身上学到的, 然后运用到实际的一点。

越复杂的环境, 越要临危不乱, 让自己慢下来去解决好问题。

关于养殖场水污染的初始稿件已经提交上去, 苏主任那边还迟迟没给结果, 不知道是否需要重新修改。

这是第一次她完成初稿,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索性又用手机打开文档逐字逐句仔细浏览一遍,觉得还可以,这才合上手机。

林星晚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客厅里静悄悄的,好像陆屿已经休息一般,她翻了个身,抬眼看向天花板,窗帘遮光的性能太过好,除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连卧室里都很安静。

陆屿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残余的一些沿着杯壁缓缓向下流动,静谧柔软,他啧了声,起身捞起杯子冲洗干净倒扣起来沥水。

而后抬眼看向卧室,房间门从他关上开始便没有再打开,可能是隔音做的比较好又或者是林星晚已经休息,总之是安静的。

他懒散地窝在沙发上看晚上刚收到的报表。

客厅的窗户没关,白色纱幔被风吹成一个锥形鼓包,而后嘭的一下扬起,一阵凉风吹进来,他眯了眯眼,起身走到阳台处叼了一根烟点燃。

手边手机响了。

他接通。

白雾缭绕起,随着他的指尖消散开,电话那头传来酒吧闹腾的声音,宋怀的声音更是激情亢奋,“哥,来玩啊,我回来了你都不找我的!”

陆屿被他吵得挪开手机,语气懒撒,“不出去。”

宋怀仰头喝了口酒,“怎么了,家里有人啊?”

他低低嗯了一声。

“真假?”宋怀一个没留神儿坐在卡座上,抬手将屁股底下的手机扔到酒桌上,扯着嗓子开始八卦,“谁啊谁啊,这两年你出国咱也没断联系的,也没听你说有对象啊,谁,哪个女的,还是你家给你联姻啊?”

这嘴一开,一连串的问题跟机关炮似的冲着陆屿就来。

被他问烦,陆屿皱起眉头,“林星晚。”

“谁?”宋怀嗷了一嗓子。

之前陆屿离开荣海时告诉他照顾一下林星晚,本来几个人玩的也不错他便答应了,可后来林星晚太强悍了,经历过报警那事后,学校里便没人敢招惹她了。

人安安静静地上了大学,离开了荣海,除了那次同学会回来后便再也没听说回来。

而他也考到了北城,只不过是个三本,浑浑噩噩混到毕业便在省城找了份销售的工作,一来二去因为业务问题又跟陆屿联系上了。

同学之间,一个电话也能重新熟络起来。

可就算是没怎么断联系,他也没从陆屿嘴里听过一个关于异性的名字,除了林星晚。

这三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

他掏了掏耳朵,起身快步走出包间,嘈杂环境瞬间安静下来,宋怀点燃一根烟,“屿哥,你该不会真是对她上心了吧,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

陆屿对念念不忘这个词没什么感触。

忙起来的时候他连续一个月将手机关闭,什么消息都不接收,等忙过后再来处理这些事。

但是唯独林星晚。

她不受他的控制,会入梦来,她总是用那双清冷的杏眸看他,然后微笑或冷漠。

直到再次遇见。

他再也没有做过这种梦。

“挂了。”他低声开口,嗓音多了丝沙哑。

宋怀没吭声,任凭他挂断电话。

电话结束,一根烟也结束了,陆屿待在阳台散了会儿烟味才返回客厅去公共卫生间洗漱,然后接着看报表。

周围一切太过静了,导致林星晚翻来覆去到很晚才睡着,可第二天依旧雷打不动的六点醒来。

按照之前的习惯做运动,听时政,一直到七点她才打开卧室门出去,客厅里的遮光帘没有开,还是蒙蒙亮的感觉,林星晚轻手轻脚走到厨房。

沙发上的人蜷缩在那里,静静地睡着,地毯上是掉落的被子,许是觉得冷,他抱紧双臂,眉头微微蹙起。

林星晚轻轻放下水杯,赤脚走过去将被子捡起盖在他的身上。

睡着的陆屿没了凌厉和淡漠,眉眼处融了几分沉,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清冷俊美的脸庞依旧很好看,她看了会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

指尖碰上温凉柔软的肌肤。

下一瞬,黑眸睁开,带着点点冷意和困倦,漫无目的地晃着,最后聚焦到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

林星晚一阵慌乱,她慌忙收起手想要站起来。

陆屿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拽住。

她没防备,径直朝着沙发扑过去,是坚硬的胸膛,还有骨头的触感。

嘴唇磕在某个位置,林星晚感觉到喉结的滑动,她连忙撑着手站起来,飞快眨了下眼,“早、早安。”

躺在沙发上的人喉结缓缓滑动,皮肤被磕破一小块皮,更像是牙齿咬过的痕迹。

林星晚此时心跳如鼓,脸颊也发烫,她抿了下唇,后知后觉又觉得不妥当,干脆转身借故去倒水,一边故作轻松地问陆屿,“早晨你吃什么,我来弄。”

“冰箱里有面包和咖啡。”男人刚睡醒的声音低沉沙哑有磁性。

像一道小电流,沿着她的脊背一路向上飞快窜到她的耳道里,林星晚战术性的清了清嗓子,“好,我帮你泡咖啡。”

陆屿翻身坐起来。

被子依旧拥在身前,他摊开手臂拉伸了下,喉结处的小伤口丝丝拉拉的开始隐隐痛起来,倒没有多痛,可就是会让人在意。

他掀起眼皮望向在厨房倒咖啡的人,马尾辫高高束起,身上的紧身运动服将她的身形勾勒出来,曲线优美,双腿纤细笔直。

陆屿挪开眼看向窗外,暴雨不知道什么下的,雨水沿着玻璃飞速滑下。

林星晚烤了一下面包,然后将咖啡放在餐桌上便看见陆屿还坐在沙发上,她以为他有起床气,便挪过去小声道歉,“抱歉,我是看你被子掉了。”

男人回头看她,眼神有些失神。

“道什么歉。”他哑声开口。

“那起来吃饭吧,我去洗漱一下,等下去坐公交车。”

陆屿点点头,“我头晕,坐会儿。”

“没睡好吧。”林星晚快步走到玄关处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然后递给他一颗,“之前睡不好医生给我开的,据说是可以头痛的时候缓解缓解的。”

濯白指尖捏着白色药片。

陆屿眯了眯眼,没接,“不用了,我不吃。”

“哦。”林星晚收起药瓶,舔了下唇,“那我先吃,我快赶不上公交了。”

陆屿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站起来径直越过她走近卫生间关上门,隔着门林星晚听到他说,“慢慢吃,等下我送你。”

她一时间有些拿不住陆屿的态度。

但是真的要迟到了。

林星晚没管他,坐下喝了口咖啡,她怕苦便倒了点牛奶进去,一口咖啡一口面包,等陆屿出来时她已经吃完了。

陆屿擦了擦头发,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瞥了眼桌上剩下的两片面包,淡淡说道:“我不吃面包,你都吃完。”

林星晚摇摇头,“我饱了。”

“今天不是去开发布会?”

“嗯。”

“那有得开。”

“嗯?”

陆屿轻笑,路过时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刚梳好的头发翘起来几根,看起来多了点呆萌气质。

今年省城的雨格外多,次次递增,从淅淅沥沥的毛毛小雨到瓢泼大雨也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林星晚的包里都会背着一把雨伞,毕竟上午还在晴空万里,下午就是狂风暴雨,简直比翻书还要多变。

地下车库还是有些凉,林星晚习惯穿长裤,她拉开后座车门,陆屿顿了下,挑起眉冷冷说道:“坐前面。”

“……”她关上车门,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

总觉得两个人的相处从哪里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林星晚系好安全带后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似乎是有些开始怕陆屿。

但是又有些不怕,好矛盾的感觉。

旁边人坐进来,冷冽的洗发水味道和干净的洗衣粉香味混合在一起,木香质地的感觉,林星晚掩嘴打了个喷嚏。

陆屿侧头看她,见她身上穿的长袖衣服眉头才舒展开,他打开暖风,“冷吗?”

“不冷。”林星晚揉了揉鼻尖,瓮声瓮气的回答他,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撒娇意味,“就是可能一下子冷空气。”

“直接送你去会议大厅那边,我在旁边小厅有个会,结束了给我电话,一起回来。”陆屿启动车子,一边柔声叮嘱她。

林星晚点点头,“晚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今天可能下班早,我回来给你做。”

听到她这么说,陆屿勾起唇角,车子慢慢驶出底下,光一下子充足起来,“先考虑门锁问题。”

这话一出,林星晚顿时咳嗽起来。

昨天晚上物业在对面修了好久,又不能拆门入,而修锁师傅来了以后也说需要工具,要明天去买齐材料。

所以这门锁是打不开了,她才住在陆屿这边的。

而她刚才问的好像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了一般自然,委实有些不妥。

“林星晚。”陆屿淡淡开口。

她猛地回神看向他。

“要不要考虑搬过来住,我不收你房租。”他平时前方,稳稳地开着车子。

雨天路上格外的堵车,几乎都挪不动位置,着急上班的人禁不住都在按喇叭催促前面的人快点开走,车内寂静一片。

林星晚抠着手机上的保护壳,轻声说道:“不用了,我住那边很好。”

“那边的治安并不太好,老小区的管理也松散,如果让他们趁机混进来,那你会有危险。”陆屿冷静地跟她分析问题所在。

“关于这个问题后患无穷的。”说着他加重后面这几个字。

林星晚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他,“陆屿,我已经长大了。”

她已经拥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也拥有了坚强不屈的性格和处事风格,更有了勇气。

没人不害怕未来的危险,可她踏上这条路开始便知道这条路上的不容易,被威胁,被暗打,被泼脏水都是会发生的,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尤其是她是在阳光下的,而他们是阴暗角落里的。

阴阳相对,从来都是博弈的。

陆屿没再说话,前方的路已经开始活动,车子一辆辆过去,他踩下油门缓缓驶出主路往旁边小路走去。

林星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不再需要他的照顾。

车厢内低气压愈发低,男人脸上面无表情,冷冰冰的。

林星晚偷瞥了他一眼,抿了下唇,放柔语气,“主要是住在那边上班比较近,而且我也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男人紧逼问道。

“……”林星晚眨了眨眼,“就是早晨吃饭简单,通勤时间短。”

陆屿轻嗤,“所以你是看上那个小区又老又破,还不安全了。”

这人今天怎么了。

林星晚索性不再吭声。

很快到达目的地,她道了声谢,陆屿径直将车窗摇上去,而后拐进旁边的地下停车场,愣是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她待在原地愣怔一秒后赶紧打着伞往会议大厅跑去。

王彦青已经在等她,见她来笑着说道:“我可是看见了啊。”下巴支了支对面的窗户,窗外路况一览无余,当然也看见林星晚从陆屿车上下来。

“是陆总吧?”王彦青笑着打趣她,“还是帅哥好,赏心悦目啊。”

“是冷冰冰,摸不到头脑。”林星晚快速准备好东西,一边低声回她。

王彦青笑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发布会开始前需要他们提前进去,一般他们都是坐在后几排的,为了方便林星晚跟王彦青借了一个录音器方便记录好讲话,回去好方便整理。

中场休息时,林星晚拍了照片给徐袅袅。

徐袅袅拍了张用餐图给她,旁边纸巾上写的是省城一家有名的西餐厅名字,林星晚发了个贱贱一笑的表情包给她,“有情况了?”

“什么鬼,宋怀!”徐袅袅咬牙切齿的回复。

听说是陆屿给的体验券,宋怀怕一个人去掉气场,愣是给她哄了过来作伴。

“对了星晚,我听蒋秘书说陆屿早晨去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冷的要死。”

林星晚看到这句话思索几秒。

她回复道:“今天早晨陆屿让我搬过去,我拒绝了。”

几秒后,徐袅袅发过来一个表情包。

【大佬666】

林星晚攥着手机有些犹豫要不要给陆屿发条微信,毕竟早晨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好像真的不怎么算愉快。

她翻开聊天记录,陆屿的消息还在前天。

是因为她不搬家所以生气了,想到这里林星晚心头一跳,她点开徐袅袅的微信问道:“陆屿是不是生气了。”

徐袅袅:你觉得呢?

林星晚:他在乎我搬去不搬去。

徐袅袅:……他一直都在乎你吧。

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旁边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林星晚坐在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手机里的这条消息,编辑框里的话编辑再删除,从“不可能吧”到“别胡说”“……”最后她什么也没回复,可心口的位置却在隐隐发烫。

新能源的会议陆屿被邀请过去做演讲。

他将稿子摊开,调整好话筒,黑眸扫了眼台下的人,神情清冷寡淡,“大家好,我是星宇科技的陆屿。”

蒋秘书在台下暗暗啧了声。

今天BOSS的脸色真的太臭了,好像谁惹到他一样,难得看见他这么冷的模样,这一上台周围气温瞬间低了好几度的感觉。

旁边几个女的还在激动地打听他的感情状况,有个大胆的贴过来低声问蒋秘书,“你好,请问陆总结婚了吗?”

蒋秘书微微一笑,“抱歉。”

这要是说出去,今天一定是炮轰预备选手。

“我的报告结束,谢谢大家。”陆屿鞠躬后,单手抄兜走下台,掌心传来一阵震动,他垂眸掏出手机。

微信提示一条未读消息。

林星晚:“今天晚上一起吃馄饨吗?”

作者有话说:

七七:还记得他们一起吃馄饨吗!!!!

第59章

“同居”

微信里林星晚弹了出来:【今天晚上一起吃馄饨吗?】

陆屿眉头一扬, 拇指微微用力下拉刷新,就这么一句话。

脸上的冰冷刹那间融了一半,路过蒋秘书身边时把演讲稿递给他, 语气比早上好了不少, “下午去云记帮我定点清淡的菜。”

说罢他转身推了门出去。

接下来的本部会议也是出乎意料地顺畅, 陆屿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大发慈悲将他们手里的东西都给收了上去仔细阅览。

发布会提早结束十分钟, 之前她预计会开一上午, 哪知道结束的还挺快, 她便和王彦青一并坐台里的车回去。

车上她给陆屿发了条消息, 而上面那条晚上一起吃馄饨的信息他还没回, 想着肯定是还在忙着开会她便没有多想其他的,又小心翼翼地发了条, “我先回台里了,晚上自己回去就行的。”

这样他应该不用特意变路去接她。

等了十几分钟那边还是没回复,林星晚索性收起手机后背靠在椅背上小憩, 旁边王彦青坐姿更是懒散,长腿跨在横栏边上,有些江湖儿女放荡不羁的感觉, 但是其实长了一张娃娃脸,奶凶奶凶的。

她闭上眼睛想收一会儿神,等下回去写稿子的时候起码有点精力。

旁边人戳了戳她的胳膊,林星晚睁开眼睛望过去, 只瞧见王彦青微微笑着看她, 见她睁开眼睛指了指手机, 示意她看手机。

林星晚侧身掏出手机, 工作群里的消息已经叠加到99+, 她虽然设置的免打扰,可真的消息从来都是爬楼翻看一条不落下。

果然王彦青在微信给她发了消息,不是工作内容,竟然是八卦信息,【听说没,楼上主编换人了,三个副主编都在竞争,所以这两天我们肯定会气氛融洽,组团团建,甚至发福利。】

林星晚偷跟她对视一眼,拇指飞快敲击键盘:【www.youxs.org。】

王彦青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是你会开玩笑。】

前面司机不知道两人在做什么,以为是在看外面的大雨逗闷,便说了句今天雨好大,等下回去要成落汤鸡,结果引得王彦青又是哈哈大笑,车上气氛一度非常融洽。

因为堵车的缘故等到回到台里已经是下午,林星晚刚打开笔记本电脑便被苏主任喊进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王彦青提前打了预防针的缘故,林星晚觉得今天苏主任的态度很温柔,眉宇都藏着几分春风拂面的笑意,“小林啊,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尤其是养殖场那个文稿写的非常好,不愧是你们系老师推荐过来的学生。”

林星晚摇了摇头,“还是您指导的好。”

见她这么说,苏主任厚厚眼镜片后的那双眼眸微微眯起,眼尾的褶纹像蹙起的折扇,亲切待人,“不能说是我的功劳,这是整个组之前打好的基础,没有前面人的栽树,后面人的绿荫也起不来,你说是不是?”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件事的功劳不能她自己得了,要整个部门都得嘉奖才算是对的。

所以明里暗里是将稿子的事情部署成了整个新闻二部的功劳,每人一份,苏主任这是拿着她的劳动成果来示好整个部门,林星晚轻轻吸了口气,脑子里转了几个想法都被她一一否决,只能抿着唇低头不语。

苏主任看她垂着脑袋,手背在身后不做声,便知道她是不服气的。

她语气一变,更加柔和了,“小林啊,谁表现好我心里都有数的,这份你的。”

桌前被推过来一个信封,薄薄的厚度,没有折好的一角露出红色的纸张。

“上面有关领导对这次的稿件和曝光度非常满意的,这是给你的奖金,我特意给你争取的。”苏主任笑盈盈地推了推眼镜,脸上是关切新人的神情,“拿着吧,应该得的。”

实习期的日子过得挺快的,尤其是外出这段时间林星晚总觉得时间不禁过,写着写着稿子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

直到养殖场的事情,她其实是后怕的,这份害怕她当着陆屿的面儿没有露怯,跟徐袅袅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她倒吸凉气也会笑着安慰她没事。

两三句没事说常了,她自己被自己CPU成功了,似乎也会这样安慰自己。

可在职场上,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忽的旁边红色座机电话响了,苏主任捞起信封朝她挥了挥,示意她出门,而后接通电话:“喂,张局!”

林星晚从办公室出来缓了缓精神,坐下后便开始写今天的初稿。

陆屿看见消息的时候刚将桌上的文件签完字,他递给蒋秘书让他拿回去优化部分问题,而后拿起手机查看信息。

林星晚:【我先回台里了,晚上自己回去就行的。】

他挑了下眉,拇指和中指微微用力,手机在他手中打了个转儿,片刻他才点了点屏幕回复她:【几点下班。】

那头出乎意料的回复很快:【六点。】

就两个字?

陆屿盯着六点两个字看了几秒,品出了几分冷淡和疏离,是在怪他没及时回复微信么。

林星晚托着腮单手敲击键盘,轻轻叹了口气瞥向抽屉内的信封。

烫手山芋中的煤炭。

刚才她和徐袅袅说起这件事,徐袅袅让她别独吞了,直接拿出去请客吧,作为职场的第一课。

可是她现在实习期没有工资不说,光是房租就是之前勤学和奖学金攒的,现在如果没有收入肯定是要落得一个喝西北风的下场。

说不肉疼是假的。

这份沮丧一直持续到下班,她跟同事打了招呼便往楼下走去,陆屿的车停在路边。

新闻大厦前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注意到那辆黑色卡宴停在那里,车主人没下来,可光是这样看便觉得是个有钱人,纷纷猜测到底是来接谁的。

林星晚抱着笔记本出楼,便看见陆屿的车停在旁边。

她怕陆屿等久了便快步跑过去拉开车门,登上副驾驶关门时,余光里王彦青挑着眉冲她一笑,林星晚顿了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太招眼了。

陆屿见她垂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

“成。”陆屿笑了下,启动车子离开路边,林星晚这才抬起头来。

不过神情依旧恹恹的。

陆屿侧眸瞧了她一眼,小姑娘额头上落下几缕碎发,后面的马尾辫也有些松散,白皙天鹅颈微微后仰,锁骨随着她调整姿势若隐若现。

他收回视线专注看向前方。

“星星。”须臾,他出声喊她。

林星晚侧头看他。

男人直视前方,侧颜清冷英俊,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他慢腾腾地开口,“有心事。”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他十分肯定的讲出她有心事。

林星晚心口一瞬间微妙的发酸,像是被人冷不丁地倒了一杯可口可乐,咕嘟咕嘟的,酸碱中和下心口的那股子烦闷也消除了一多半。

余下的是微妙的情绪。

她不自觉攥紧手机,摇摇头,力争做到面上看不出什么,“没事,只是有点累。”

夏至过去,夜色降临的也快,从市区中心开到公寓那里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显示屏上已经是18:26,可前面还是一条长龙堵着。

陆屿垂眸看向她,前排刹车灯将她的脸颊晕染上几分怪异的绯红,他叹了口气,“工作上肯定有不愉快的,别憋在心里,倒出来,不然等下吃饭容易消化不良。”

他语调依旧散漫清冷,可话语确实温暖的。

她蓦地想起当年。

想不想离开这个城市。

想要离开这里,首先要收拾好局面。

耳畔的话被风出进来,又飘出去,像现在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却又温柔充满力量。

她转头看向男人,恍惚间心底的柔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下。

陆屿有些洁癖,但是又不喜欢家里住着保姆便请了小时保洁阿姨上门,推开门,刚打扫完的清新剂味道还有些残留。

林星晚轻轻呼吸一口,觉得喉咙处都有些清爽了。

陆屿倚在门框前抄着手看她像个小狗似的轻嗅,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弧度,浅浅的。

忽的想起什么,林星晚猛地转身看向他,“小黑呢?”

陆屿直起身迈进来,弯腰将两人拖鞋拿下来,递过去给她,而后自己换好,这才应她的话,“在宋怀那里,本来打算上个月去接,但是临时出国了。”

“周末你有空吗?”他接着问道。

林星晚将背包归置好,换好拖鞋走到洗手池旁洗手,“有的,我周末休班。”

“那去接小黑。”

她探出身,手上还是湿漉漉的水珠没来得及擦干净,“我们?”

陆屿站在厨房端着水杯,温声重复她的话,“我们。”

似乎这个词语是不一样的。

直到吃饭的时候林星晚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她直接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陆屿已经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他的掌心温度比她后背温度要高,隔着布料不受控制的传递到被拍打的位置,她摆摆手,“好了。”

声音被呛的有些沙哑。

拍过的地方愈发发烫。

今天晚上的馄饨味道有些熟悉,林星晚今天做事恍惚,什么都是断片状态,她又盛了一勺汤抿了口,确定是之前荣海的那家。

“这馄饨……”她缓了会儿,钝钝开口,“是,是荣海那家吗?”

陆屿掀起眼皮浅笑,“吃出来了。”

林星晚有一瞬间窘迫,她抬手挽了下头发,“荣海离这里很远。”

光车程来回需要五六个小时。

陆屿低声嗯了声,漫不经心地说道:“还好,老板人比较好。”

他专门拜托人去那边学了配方和火候,花了价钱,但是觉得林星晚能尝出来也就不枉费他费了力气去做这件事。

林星晚今天晚上的烦闷彻底被馄饨浇灭。

云记送过来的小菜也很可口,她配着馄饨吃了不少,直到碗里的汤都要见底了才放下筷子。

陆屿见她这样撑便起身将碗筷收进厨房,拎出两人的外套递过去,“陪我去个地方。”

林星晚点点头。

她委实吃的太多,这会儿正好需要运动一下。

只是没想到要来超市。

公寓附近的大型超市是一个会员制的,据说是专门为附近富人区供应各地货品,陆屿推了推车,转身看向她。

“走了。”他的声音懒懒散散的。

“来了。”

水果和各种绿叶蔬菜都没见着陆屿拿,而是直奔鲜肉区和海鲜区,他将一些牛排和虾类放进购物车,而后又转到旁边的配料区拿齐,又拿了一部分根茎类食物,而后径直带着林星晚走到饮品区和零食区。

“选。”他抬手扬了扬。

这架势倒是有几分霸总气势,林星晚被逗笑,装模作样地抱了几袋膨化食品扔进车里,“都买了!”

陆屿笑了,黑眸萃了几分碎亮看向她,“林星晚,最贵的里面选最便宜的,真有你的。”

林星晚也跟着笑起来,“没有啊,你看这包虾条很大,而且很多,我觉得可以吃很久。”

“成。”他推着车转身往饮品区走,压根不听她的胡说八道。

而另一头有人推着车往零食区走。

两辆车差点撞到一起,陆屿抬手将购物车转了方向,这才避免开,抬眼瞧去时他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冷的仿佛对面的人他不认识。

“那我换这包!”林星晚从摆货架上拿到一包真的很大的薯条袋,抱着放进购物车里。

不经意间转头便看见云念推着推车站在两人面前。

她顿了顿,不敢确定地开口,“云念。”

云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而后抬起眼眸看向陆屿,“陆爷爷还以为你在省城这边的工作没有完成所以不回老宅,现在看根本不是啊。”

陆屿最讨厌别人拿老爷子说事,他的神情顿时冷起来,连带着强调也夹杂着寒,“我的事不用你来说。”

“陆屿,陆爷爷住院了你知道吗?”云念淡淡一笑,将推车改变方向,“他说你忙,二叔也说你忙,现在陆家对你来说是不是就是别人家了。”

这种语气说辞,林星晚有种在听广播剧的感觉。

她慢慢退到一旁避开两人的谈话,毕竟陆家的事陆屿也只是说过寥寥几句,如果现在听的话,倒像是有些刻意,她想避开。

可下一瞬男人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她被护到身后。

云念自然是看见他这个动作,更是抱手冷笑,“你还护着她,你知道她大学为了得到奖学金都干了什么,交了几个男朋友才换来现在的实习岗位的。”

火星子溅到林星晚头上,她轻轻蹙起眉头,“云念,自从知道你骗我后,我和你就没有联系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大学生活的呢?”

“还有,我就算是交了男朋友,为了奖学金做了什么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陆屿,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淡淡地说出这些话,口齿清晰,字字反驳,甚至表情里还带着一点得体的微笑,唯独看向云念的眼眸里笑意不染。

陆屿倒是没想到她能开口怼云念,颇为震惊的挑了下眉,而后垂下手抄进裤兜里。

“买齐了,走吧。”他懒得过多跟人解释什么。

林星晚点点头,转身离开时,她回头说道:“云念,我不欠你什么,反而是你欠我一句道歉,所以麻烦你不要造我的谣,你知道的,我会反击。”

那是她高三里干过最轰动的事情。

两人出超市时,陆屿禁不住笑起来。

林星晚看他,“怎么了?”

“还挺厉害。”他噙着笑望她,狭长眼眸微微促起,雅痞十足。

明明一本正经的话,在他嘴里倒是有一种小调侃感。

林星晚瞥了他一眼,忽的手机震动两声,她怕是工作连忙掏出来查看,果然是工作群里有人她,布置了最近的采访任务。

任务点不同,采访人物也不同,林星晚扫过一眼确认好自己的后便复制备份到文件传输助手里。

陆屿不会插手她的工作,她也没问过关于他的工作,两个人聊的天近乎都是闲聊。

而且他们的话似乎不多,更适合安安静静地相处。

到家时,陆屿抬手按指纹。

林星晚愣怔几秒,猛地回眸看去,对面的门静静地对视她。

她清了清嗓子,“陆屿。”

陆屿打开门,回头看她。

她指了指对面,“门锁修好了吧?”

陆屿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开口,“不知道。”

林星晚慢慢走过去,抬手按下拇指,伴随着“叮咚”一声,指纹锁开启,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

她眨了眨眼,抓住把手的手微微用力,“那个,我今天晚上就不过去了。”

陆屿垂眸瞧了眼刚买好的各种食材,还有一些女性用品,舔了下唇,“成。”

林星晚挥了挥手,进屋,关门。

走廊里一片寂静。

须臾,陆屿抬手拉住把手“嘭”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60章

打算不辞而别是吧。

省电台的工作强度让来的另外一只实习生直接辞职去做自媒体。

林星晚到第三个月的时候苏主任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慈祥, 生怕她也说句辞职不干了,那她们二部简直要被人怀疑是多压榨人了。

所以当天机团队需要做采访的时候,苏主任第一时间把这份任务给了林星晚。

林星晚站在办公室里捏着厚厚的资料眨了眨眼睛, “主任, 这些都是?”

“需要看完的, 哦对了,这次去的时候配合他们做保密工作。”

“好的。”天机团队一直是林星晚之前比较感兴趣的团队, 感兴趣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陆屿。

她回到工位看着这些资料, 翻出微信给陆屿发消息。

星宇会议室内, 两方人达成协议。

忽的手机震动两声, 陆屿低声说了句抱歉翻开微信。

林星晚:【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他挑了下眉,轻笑, 单手握住手机快速回复消息:【我去接你。】

旁边人见他难得露出浅笑,顿时打趣道:“是什么好事让陆总展颜啊?”

陆屿合上手机,素来寡淡的面容浮现一层笑意, “抱歉不能一起吃晚饭了,刚有人提前约了。”

冷冽嗓音里带着点点温柔。

中年男人见他这样顿时哈哈大笑,站起来拍拍手, “那肯定是个姑娘啊!”

陆屿抬手挠了下眉心,“下次带她见您。”

六点下班时,林星晚提早收拾好东西去路边等着,坐上车后, 陆屿从后排拿过一个纸袋递给她。

“什么?”林星晚拆开。

一条手链。

她笑了下, 举起手仔细端详着, 手链上的钻石在光下闪耀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 “陆总,我戴它有点亏。”

陆屿瞥了她一眼,掉转车头,“展开讲讲。”

“首先,我的工作经常外出,要是丢了可就是罪过了。”林星晚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收好,然后放回纸袋里抱在胸前。

这理由。

陆屿轻嗤,懒得去同她讲。

六点正是下班高峰期,主路上的车堵得像一条长长的蜗牛队伍,每一辆车都在龟速前行。

今天回去的任务就是将天机团队的资料详细看一遍,林星晚难得放松,她翘着腿看向窗外,省城的市容市景她都没有怎么好好欣赏过,来这里的每天基本都是在繁忙工作和拥挤公交地铁上度过的。

更不用提回去还要看时政。

陆屿见她心情放松,抬手点开蓝牙播放音乐。

是经典的钢琴曲。

车厢内钢琴声缓缓流淌着,静谧又慵懒的时刻,窗外各个店家的招牌灯亮起,五彩斑斓,给这座城市染上不同的色彩。

忽的林星晚想起什么,她猛地直起身看向陆屿,后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下,脚下油门微微松了松。

“怎么了?”

林星晚张了张口,刚想要说出的话被憋了回去,“没什么。”

陆屿之前没去天机团队,现在她提出的话会不会惹他难过,看他面上不在乎的,怕是心底会难过的。

这样想着,林星晚换了个话题,“今天吃饭小馆是同事推荐给我的,说是私房菜,做的很有特色。”

陆屿挑了下眉,垂眸看向导航。

还要20分钟。

难得林星晚邀他吃饭,也就索性随着她去了。

等下班高峰期疏通的差不多,黑车从旁边辅路拐了下去,沿途是高耸入云的杨树,道路两旁的冬青树也长得翠绿茂盛,甚至空气也清新几分。

沿着辅路尽头再拐进去便看见两户小别墅,门口侧栏上挂着“高山·流水”的木质小牌。

导航女机械声提示目的地已到达。

陆屿推门下车,走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车门,朝林星晚伸出手去。

林星晚抿了下唇,轻轻抬手搭了上去,下一瞬便被紧紧握住,男人掌心干燥温热,修长指节将她整个手恰到的包裹住。

门口有人迎了出来,陆屿微微蹙起眉头,低声开口,“小孩子迎客?”

林星晚被他逗笑,“什么小孩子迎客,这是别人家的孩子跑出来玩耍了。”

陆屿垂眸看她。

再次相见,她变得很爱笑,杏眸里的光璀璨明亮,望向人的时候仿佛是一汪清泉,清冷清澈,仿佛吸引着人去靠近一点,再靠近点好看清楚些。

可他却觉得疼惜。

疼惜她现在的笑容。

“陆屿?”林星晚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陆屿眨了下眼,回神,他抬手拉下她的手,嗓音终于没了半点清冷,浸透温柔,“走吧,该饿了。”

“好。”她扬起笑,轻快的脚步走在他旁边。

小包间的位置已经满了,只有竹林那边的空凉亭还有位置,林星晚不挑,便随意选了一个位置。

竹制桌椅板凳,还有竹叶茶,倒是一派风雅做派。

她搬过蒲团坐下,抬手想要去拎茶壶,坐在对面的男人比她快一步拿起茶壶,手背上骨节清晰,握住拎手绳时手腕稍稍用力,青筋微突。

瓷杯被茶水涮烫后倒到八分满推到林星晚面前。

行云流水般的茶道。

林星晚拿起茶杯嗅了嗅,冲他笑了下,“我品不出好茶坏茶。”

“小心烫。”陆屿抬眸瞧了她一眼,而后懒散地靠在后面栏杆上,他穿的休闲,白T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倾斜露出精致锁骨,锁骨窝上有一道纹身。

极其小的一行英文字母。

林星晚不近视眼,她看清是“LXW”三个字母的法式写法。

下一瞬心头狂跳如鼓,指尖微微发颤,杯中的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她慌忙放下茶杯,眨眼看向别处。

她的名字缩写是这三个字母。

很难不去猜想。

陆屿见她突然转头看向别处,眉头微蹙,而后垂眸看了眼自己,视线落在锁骨处时他顿了下,继而缓缓勾起唇。

“林星晚。”他出声喊她,嗓音低沉轻柔,在晚风和柔黄灯光里显得有一丝□□惑。

林星晚攥紧手指,转头看向他。

那双黑眸静静地望着她,见她望过来时缓缓眨了下,瞳孔里倒映着她逆光的模样。

仿佛只有她的存在。

“看见了就看见了,躲什么。”他轻笑出声,俯身靠近桌子,清冷面容骤然靠近。

林星晚呼吸一窒,有些僵住。

男人抬手将领口往下扯了扯,锁骨上的纹身彻底暴露在灯光下,白皙肌肤上淡墨色的英文字母在最后落下一个弧度,似乎承载着什么。

陆屿勾着笑望她。

“你猜的是什么。”他声音低柔有磁性。

“没。”林星晚下意识否认。

“你倒是会躲。”陆屿直起腰向后靠去,距离她又成了一张桌的距离,清冷目光却坦诚的落在她身上。

林星晚被他看的不自在,抬手摸了下后脖颈。

“冷?”陆屿眉头一挑,站起身走到她旁边,“你坐我那边。”

“不用了。”林星晚摆摆手。

“坐过去。”他俯身弯腰拉起她的胳膊轻轻一拽,示意她往那边坐去。

刚才他便觉得冷风是吹她后背的,本来想阻止她坐那里的,可又看她兴致勃勃的四处打量便没有再提。

这会儿摸脖子肯定是觉得风吹得凉。

林星晚坐到他刚才坐的地方,后背没有凉风扫过,整个人便也松弛下来。

陆屿抬手招来服务员示意茶壶添水。

他嗓音低柔,慢条斯理地同她讲话,“高三高考我考了,不过不是在荣海。”

林星晚抬眸瞧他,落在腿上的手却慢慢攥紧。

“家里让我去那边考了,考完了直接出国了。”他轻描淡写将这几年的事都盖过去。

“我有想过给你发微信。”她微微启唇,声音里有一丝丝沙哑。

陆屿舔了下唇,黑眸深邃沉静,“我知道。”

即便是互通联系,他们之间可聊的话题也只会是从早安晚安变成一句句苍白无力的问候,而这些还要加上时差问题。

林星晚是聪明的,她猜到了什么,但是她不会说,只会将自己包裹起来,藏严实,等着别人去翻出来,剥开那层柔软的壳。

哪怕她现在过得看起来还不错。

陆屿知道她这样的心思,所以他也没联系她,只想着再快些,快点找到能够跟陆家搏一搏的方法。

“我在国外过的很不好。”他直白得抛出这句话。

旁边台阶上服务员端着食盒讲菜碟放下,清凉可口的菜品飘散着香味。

林星晚拿起筷子将一块肉夹到他的餐盘里,声音低低,“我知道。”

她眼眶有些发胀。

“所以你也过的不好么?”陆屿任凭她给他夹菜,依旧夹着胳膊懒散得坐在那里,只是手指微屈。

“我过得很好。”林星晚将每样菜都夹了一块放进他的碗里,而后放下筷子,抬头冲他一笑。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浮上一层笑意。

林星晚抿了下唇,语气认真:“大学这几年,我过得很好。”

舍友很好,课程很紧,勤学打工的日子很紧凑,所以她忘记了高中的欺凌生活,也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只记得拼命学习才会有好的结果。

“那想过我吗?”

林星晚一怔,轻轻咬住下唇。

“星星,想了就是想了,没想就是没想。”陆屿挑起眉,语气淡淡,终于起身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他一直吃饭姿势很优雅,仿佛在他盘子里的东西都比她的要贵上一些。

林星晚盯着眼前的他递过来的茶杯,握住茶杯的手指,指甲圆滑,指节修长,她轻轻眨了下眼,“想过。”

真的想过。

想过很多次。

陆屿笑了,抬手又给她夹了一筷菜,故意逗她,“怎么个想?”

林星晚抬眼瞪他。

他彻底笑出声,“吃饭。”

直到回公寓林星晚也没告诉陆屿自己要跟天机团队几天,只是在微信上跟他说自己要出差几天。

陆屿回了个好字。

她回了趟老小区,热心肠的楼下大妈告诉她这两天一直有几个男人来打听她的情况,问她是不是惹上什么地痞流氓。

林星晚笑着说没有,只是最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

林功那边打电话做了投诉,而二部这边也做了相关提交,肯定是有关部门去走访了,不然不会有人上门来找她。

这事确实有些棘手。

林星晚来不及多想,急匆匆跑上楼去开始收拾行李箱。

徐袅袅给她打电话时她正将毛巾叠好放进收纳袋里,便开了扩音将手机放在一旁,“林星晚,你现在真是出差都是临时说呀?”

“抱歉,我也是今天刚接到通知。”

徐袅袅冷哼,“你跟陆屿说过了吗?”

“说过了。”

“那他知道你要去那个沙漠地方待一个周吗?信号不好,还条件艰苦的。”

许是要下雨,阳台上的窗户被一阵风刮得咚咚作响,她站起身走到阳台将窗户关上,外面乌云确实有些厚重感,看来是要有雨。

林星晚返回客厅将洗漱用品收进收纳袋中,又挑了几件长袖长裤和帽子,还有墨镜口罩一股脑的都塞进了行李箱中,一边归置东西一边回答,“没有,我没告诉他这些。”

她暂时没有告诉他这些。

徐袅袅啊了一声,“你难道不觉得他会担心你吗?”

“话说林星晚,”徐袅袅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陆屿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之前他们觉得他对林星晚是在乎的,甚至大概率是喜欢的,可偏偏两个人再次相遇后,都没有提过要在一起这件事。

但是这关系却是一天比一天亲近。

听到她这么问,林星晚忽的想起晚上吃饭时男人抬手拽低衣领给她瞧纹身的画面,她脸颊一趟,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这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你总是躲,而且心里可能还在想着自己配不上他。”徐袅袅一语中的。

砰。

林星晚扣上行李箱,拎了拎,还挺沉。

“我不跟你说了,回来后找你吃饭。”她挂了电话拖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去。

刚数过一个单元门,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迎面走过来,林星晚稍稍往旁边挪了挪,男人抬手扯了下帽子,脚步加快。

林星晚心猛地一沉,她推着行李箱慢慢加快速度。

两人擦身而过。

可下一瞬男人转过身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狠狠一拉,指甲掐进她胳膊嫩肉中,林星晚疼得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长相很凶的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见她回过头来冲她咧咧嘴,露出一嘴黄牙。

林星晚抬手想要甩开,可男女力气悬殊太大。

这人的手像一个铁钳紧紧钳制住她,林星晚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恐惧和惊慌让她双腿发软,可本能又让她产生力量,情急之下,她大声喊道:“救命啊!”

男人一慌,手上力量松懈一下,她趁机甩开胳膊迅速往外冲去。

可那人根本不会放过,一边嚷着她的名字一边说着关于她的那些曾经埋在角落早已尘封的往事,路过的人回头看着两人,可没人上前拦阻。

林星晚在要跨出小区铁栏杆门是被男人一把揪住头发,恶狠狠地说道:“你跑什么啊,高中他妈的上别人车的时候也没见你跑这么快!”

“放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认识什么不认识啊,老子和你都是荣海九中的,你忘了?”男人嘿嘿一笑。

那天小提琴初赛,有人将她拦在胡同一角。

是那个人。

回忆再度袭来,林星晚脸色苍白,胸口起伏着,她抬手按住男人的手,“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啊,”男人突然猥琐一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没想到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啊,怎么样谈恋爱结婚没?”

林星晚抬手想要反击,他比她速度更快,径直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旁边阿婆看不下去走过来劝架:“姑娘,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

“认识!”

异口同声的回答。

阿婆一时拿不准注意往后退了两步,冲着顶上的摄像头指了指,“反正监控都看着你,你这个年轻人放手,有什么话好好说!”

男人见她这样指了指立刻明白过来,作势就拉着林星晚要往旁边的小胡同走。

林星晚蹲下身不肯过去。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想要上前帮她的忙,甚至有人拿起手机拍起视频。

老区路灯本就昏暗,头发散落下来时,林星晚眼前被遮住,黑暗蓦地闯入她的眼球中,所有的一切不美好的事情冲出脑海,在她眼前快播一遍。

混杂着男人的恶臭汗味。

呼吸都不再通畅,仿佛那只钳制她的手掐在脖子上,林星晚觉得快要窒息过去。

此时,男人慢慢变了脸色,松开手往后退去,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身后陆屿清冷面容狠戾阴沉,而后冲他腿窝狠狠踹了一脚。

他噗通跪在林星晚面前。

陆屿抬手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嗓音冰冷,犹如地狱般的冷意,“你他妈活腻了。”

他鲜少说脏话。

“动她了是吧。”他声音不大,却阴冷到极致,手上的力气越发凶狠,甚至踩在他小腿上的脚慢慢向下碾压着,陆屿俯身靠近他的耳畔,“那我也动动你。”

话音刚落,男人爆发出一声惨叫。

陆屿直起身,下颚线紧绷,脚下力气加重。

身后蒋秘书带着两个人进来,见陆屿这副架势吓

PanPan

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道:“陆总,人交给我吧。”

林星晚跌坐在地上,她抬手将头发挽到耳后,手指抖个不停。

“陆屿。”她转头看他,看清他的面容时,在眼眶打转不肯掉落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淹没在这片黑夜中。

陆屿松了手跨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落地,他抬起她的下巴,指腹蹭掉她的眼泪。

“受伤了?”声音沙哑低沉。

林星晚摇摇头。

“他欺负你了。”他问的隐晦又苦涩。

林星晚又摇摇头,她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还没来得及落稳便被他反握在手中,紧紧攥住。

“那我们回家。”陆屿揽着她起身,而后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拥着她一路上了车。

车上冷气充足,她抖了抖身子,陆屿揽得她更紧,林星晚轻笑一声,将他往外推了推,“我没事的,只是刚才有点害怕。”

陆屿垂眸看她。

头绳不知道去了何处,散落的头发凌乱不堪,有几缕黏在她出汗的脖颈上,跟随着动脉起起伏伏。

他抬手替她拂到身后。

浑身低气压在这一刻慢慢消散。

“这就是你的选择,当一名记者。”他慢慢开口。

窗外风景不停变换着,林星晚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从眼前晃过,刚才恐惧的心慢慢落下来,回到原本的位置。

她转头看向陆屿,男人眉头轻蹙,神情露出点点担忧和不耐。

“我说过了啊,为了想让更多的人看见生活在黑暗角落的那群可怜人,”她轻轻笑一下,“有生之年,在所不辞。”

轻柔的话语,坚定的语气。

陆屿舔了下唇,轻嗤,“好一个有生之年,在所不辞。”

车厢内安静下来。

没人再说话,静谧的只听见冷风扫过耳边的杂音。

到公寓,林星晚回到房间冲澡,她使劲搓了搓,皮肤一块块发红才结束,头发也洗了三次,出来时整个人像是被水煮过一般。

门外响起敲门声。

她擦着头发看了眼显示屏,是陆屿。

进门时陆屿抬眼扫了眼客厅,几乎和之前的没有出入,什么东西都摆放在什么位置,她还是一种随时能走的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烦躁近乎要压不住,“这地方住的不满意?”

林星晚否认,“没有,很好。”

“林小姐。”外门没关,蒋秘书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这是您的吧。”

“是我的。”她刚才还在想行李箱的问题。

陆屿眉头更是蹙起,“你去哪里。”

林星晚放下毛巾,将行李箱往玄关处推了推,“要出差一段时间,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去哪里。”

“……”她抿了下唇,轻轻摇摇头,“保密单位,所以地方也保密。”

陆屿抱手站在原地,半晌后轻嗤一声,“出息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林星晚愣怔两下,看了眼蒋秘书,后者叹了口气走上前安慰她,“林小姐,陆总是在乎你的。”

“你别看他年纪轻轻的,但是处理事情冷静果断,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愤怒打人。”

认识陆屿这几年,他第一次看见他打架。

招招狠厉,近乎要将人的小腿干碾碎。

林星晚想起那年雨夜,少年狠戾淡漠,像一头孤傲的狼从她身边经过。

她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您没事就行,那边已经交给派出所处理了,可能需要您过去做个笔录什么的。”蒋秘书说完微微颔首离开。

电梯门开启关闭。

林星晚站在玄关处愣怔一会儿,抬眼看向对面,黑色大门紧闭,看样子是真的在生气。

她想了会儿,掏出手机给陆屿发微信。

一应据悉的将自己要去的省份和去几天,还有信号不好等问题都发给他。

可等了一会儿,手机也没见回信。

林星晚撩了撩头发,决定先去做笔录,等回来再跟陆屿好好解释解释。

这样想着她换好衣服出门。

电梯门开启,林星晚走进去。

一只手按住电门,男人清冷的面容阴沉到极致,嗓音沉沉,咬着后槽牙道:“就打算不辞而别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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