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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许氏简直好像疯了一样,嘶吼着说这件事和她儿子没关系,只是她一个人的谋划。
可是包拯却已经令衙役把她儿子羁押上堂了。
许氏的儿子姓何名青,是个细胳膊细腿的豆芽菜,跟个软脚虾一样,站都站不稳,被衙役们一丢,就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许氏见到宝贝儿子,又激动又心疼,伸手就要上去轻抚儿子的脸。
何青几乎吓的要跳起来,啪的一下把许氏的手打落了。
他惊慌失措的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娘叫我模仿表妹的字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娘要杀郁家人啊!这不怪我啊!”
气势汹汹的衙役把他从家里拖过来的时候,何青就被吓破了胆子,此刻一见冷淡的郁衣葵和威严的包公,顿时痛哭流涕,丑态毕露。
许氏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嚅嗫道:“青……青儿,你……你……”
郁衣葵忍不住微笑:“胆子这么小还学人家杀人夺财?”
何青:“我没有!我没有!都是我娘的主意!我也不想啊……阿葵……阿葵,我劝过我娘了,是她一意孤行!大姨母和大姨夫的事情我也不想啊……”
许氏脸色惨白,面上已爬满了眼泪。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为儿子这样掏心掏肺的付出,换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许氏披头散发,嚎啕大哭:“你……你这白眼狼!我根本没供出你!!你为何要这样!为何要这样对阿娘!!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郁衣葵的手又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眯着眼欣赏许氏崩溃的表情,或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嘲讽,许氏心里屈辱的简直快死了,疯狂的摆头挣扎起来,被郁衣葵伸出一只手揪住了头发。
她被打二十大板时发式就被弄散了,郁衣葵眯着眼,慢条斯理的把她的头发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的手上,直到她的头皮都被扯的生紧,动都不敢动一下。
郁衣葵的另一只手捏着一块手帕,她垂下头,用手帕把许氏糊满眼泪的脸擦的干干净净。
许氏屈辱地抬着脖子,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郁衣葵擦了两下就没耐心了,把帕子一丢,懒洋洋地开口。
“你觉得抱歉么?对郁家二老。”
许氏磕磕巴巴地说:“抱歉……抱歉,阿葵……你表哥只是一时糊涂……是我逼他的,是我财迷心窍……”
郁衣葵嗤笑:“你不觉得抱歉。”
许氏呆呆地看着她。
她继续说:“其实我很讨厌看见你们这样的人,对于你们来说,无论伤害了谁,都不会后悔,都不会良心不安……你唯一后悔的事,就是做的不够细致,导致阴谋败露,对不对?”
许氏咽了咽口水,目光忽然闪躲了一下,似乎有点害怕郁衣葵,不敢说话。
郁衣葵轻松地笑了一下:“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想到对付你们这样的人也很简单,就是抓住你们,让你们付出代价就行了。”
她松开许氏的头发,轻轻地对许氏说:“我赢了,你输了,这就是现实。”
她站了起来,等待包公的宣判。
最后,许氏和何青因为蓄意谋杀,被判秋后问斩。
这个结果一出来,许氏心如死灰,而何青瘫软在地,吓得尿了裤子,嚎啕大哭地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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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衣葵从公堂里回来之后,整个郁家一片狼藉。老爷夫人都死了,只剩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家里下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个忠心耿耿地老门房不肯走。好在那些铺子的掌柜们都和郁家的老爷交情深厚,没有趁机落井下石。
郁衣葵又不是原主,对郁家的一切毫无感情,所以下人们的背叛并没有引起她的情绪,她也没空去追究这些人——因为料理郁家二老去世的程序实在复杂到郁衣葵整个人都暴躁异常。
好在有那些掌柜的帮忙,勉强搞完。
至于孝期,白布可以挂,孝衣可以穿,但是让她装作悲痛欲绝——那不可能,她对装成一个正常的古代闺阁女子毫无兴趣,至于别人的眼光,她根本就不在乎。骂她白眼狼就骂呗,她在现代都被在网上骂了好几年白眼狼了,还怕这个?
而且,原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根本就没有什么熟识的人,实在是面目模糊,无人知道她原本什么性子。
所以她万事不惧,我行我素。
郁衣葵是个侦探,侦探强大洞察力来源于对生活的细致观察。只有知道的细节够多,才能一眼看出不正常的地方。
所以郁衣葵最近都在观察,观察这个陌生时代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这里是东都汴梁,整个北宋最繁华的百万人口大都市,城中有七十二正店,三千脚店,汴河穿城而过,两岸人声鼎沸直到半夜。汴京人大都没有在家里开火做饭的习惯,所以导致餐饮业极其发达。
北宋已无宵禁,且汴京城商业丰富,设施完善,甚至在人道主义方面做的也很不错——城中有官办的廉租房、孤儿院、医馆等等。
郁衣葵对历史无甚了解,觉得处处都是新鲜。
唯一让她觉得很有亲切感的,是东都汴梁超高的房价——普通民宅的价格居然高达一千三百两白银!
……果然不管哪个年代,首都的房价都一样让人望而却步。
但现在和以前不同的是,因为原主厉害的爹,郁衣葵已经荣誉升格为首都有房一族了——还带大院子!
这一天,她按照惯例,去寺东门大街的丁家素茶吃茶,点了一盅茶、一屉透花糍。
这透花糍是以糯米为皮,里头包着豆沙,点心师父会把豆沙捏成花型,这样包上糯米皮儿上蒸屉一蒸,糯皮儿半透,正好透出里头豆沙捏出的花型,所以称透花糍。
她坐在可以看到门外的位置,一口茶,一口糯糯的糍糕,一边观察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等观察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回家,回家的路上,又买了一些麻腐鸡皮、荔枝膏、姜辣萝卜、金丝党梅之类的小吃。
悠哉悠哉走到家门口,门口却围了一圈人。
一个衣衫褴褛地中年男人坐在她家门前,搓着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他是郁家老爷的远方亲戚,听见噩耗之后立刻赶来汴京,人生地不熟的,就为了给老哥哥上柱香。
……不过他来了现在没地方住,所以侄女儿,叔叔暂时住你家行不行?
旁边还有个胖大姐——这大姐郁衣葵倒是认识,是租住在隔壁的租户,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只不过生意做的不大,还买不起汴京的房。
她穿的倒很是富贵,耳朵上吊着银耳坠。
胖大姐贺娘子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看到郁衣葵。
她一拍大腿,嗓门很大:“郁家小娘子!你回来啦?你家老叔叔来上门来啦!还不快把人家迎进去!你们家这门房可真犟的很!说什么不肯叫人先进去,你看像话么?像话么?”
那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亲热地说:“你就是大哥的独女阿葵是吧!可怜的阿葵啊……快过来叫老叔叔看看。”
郁衣葵站着没动。
她冷淡地挑了一下眉毛:“你说你是远房亲戚你就是?路引拿出来看看。”
中年人脸色一变,讪讪道:“阿葵,你不记得我啦?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贺娘子也大声道:“是啊!郁家小娘子,你怎这么生分呢!你看看你老叔叔,这都可怜成啥样了!你不可怜他,我还可怜他呢!”
周围的人都说:“是啊!是啊!郁家小娘子怎么忒得狠心!”
郁衣葵斜眼瞥了一眼贺娘子:“你可怜他?”
贺娘子撇了撇嘴:“你看他这样子,谁见了不可怜!”
郁衣葵冷淡地笑了一下,忽然伸手用力一拽,把贺娘子挂在耳朵上的银耳坠直接拽下来了。她下手一点儿没收着,把贺娘子的耳朵眼都给扯出血了。
贺娘子尖叫一声,一把捂住了流血的耳朵,惊恐地看着郁衣葵。
郁衣葵随手把银耳坠扔到了中年男人身上:“贺娘子心疼你,还不谢谢贺娘子。”
周围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中年男人也呆住了,手里捏着耳坠子,瞪着眼睛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贺娘子尖叫:“郁家小娘子!!你……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敢!”
郁衣葵:“没什么意思,你还是赶快给耳朵眼上药去吧。”
说着,她转身进门去了。那老门房在郁衣葵进门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门口的人们面面相觑,只有那贺娘子,捂着耳朵,气得脸都红了,指着郁家的门跺脚:“你们说说!你们说说!郁家这小娘皮怎么敢这么干!”
有人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贺娘子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着绛红官服、头戴黑色官帽的青年男子,后头跟着个小捕快。
这男子长身玉立,脊背如青松一般挺得笔直,他身材修长,却并不瘦弱,反倒是有一种武人的英姿。
此人正是开封府四品御前带刀侍卫展昭展大人。
展昭此人,因为相貌英俊,身姿勃发,又时常巡街,在东都汴梁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城中光对展护卫芳心暗许的姑娘就有千二八百个。
而这胖大姐贺娘子,虽然已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一转头乍一见这张如沐春风般的脸,也瞬间噤了声,做淑女状。
贺娘子指着郁家的大门,轻跺一跺脚,道:“展大人,您……您看这郁家的小娘子……行事也太乖张了!”
展昭朝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叫她噤声,又温和道:“医馆就在对面,先去看看伤势,天气炎热,小伤也不可怠慢。”
贺娘子岂有不从之理?马上就乖乖去了。
展昭又俯身扶起了那中年男人,妥帖地道:“老丈请起,郁家姑娘骤然造此变故,行事不周也是人之常情,展某正好有事拜访郁家姑娘,届时定会劝她几句,还请老丈放心。”
中年男子连连称是。
展昭又道:“只是叫长辈吃闭门羹实在不敬,待会儿展某做东,请老丈于白樊楼吃席,席上必叫郁家姑娘当面与您致歉,您看如何?”
展昭一向乐于助人,汴京城人人都赞他好,说出这种话来倒是也很符合他的性格,那中年男人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点着头道:“还是展大人周到!”
展昭勾唇一笑,又问:“只是不知白樊楼的菜可符合老丈胃口?决明兜子与虾蕈二菜,老丈中意哪一道?”
决明兜子,就是鲍鱼,白樊楼的鲍鱼鲜美无比,除了繁华的汴京,别的地方是见不到这菜的。
那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那还是决明兜子好,配上汤,鲜美得很!”
展昭微微一笑,搀着中年男子的手忽然一紧,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小捕快道:“先带回开封府去,等我回来审问。”
说着,便把他一把推了出去,小衙役眼疾手快,拿出绳子就把此人双手缚住了。
男人大惊失色:“展大人!展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展昭脸上敛去了笑容,他虽然温和,但毕竟是江湖里打杀过来的武人,这样冷下脸的时候,竟叫人没由来的心惊胆战。
展昭道:“你既是郁家的远方亲戚,从没来过汴京,又穷苦异常,怎么会对白樊楼的菜式如此清楚?”
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满头大汗,想要出言分辩,又不知道怎么分辩。
展昭此刻没空听他喊冤,朝那小衙役摆了摆手,小衙役就拉着男人走远了。
他伸手扣响了郁家的大门,在拿出开封府的腰牌、讲明来意之后,老门房就放他进去了。
谁知郁家的姑娘居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展昭寻了一圈,这才在厨房找到了她。
她蹲在地上,好像在研究怎么生火煮粥。
展昭:“…………”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郁衣葵郁姑娘在路上买的东西,非常困惑地想:她不是刚吃过么?怎么又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