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丞相府的路上,沈昌之一路心神不宁,陆逍个半吊子捡了本书就说自己会算命,这种荒唐事若是放在以前他是绝不会相信的,可偏偏自己又被他说中了,自己的确有两个女儿。
沈昌之思索了一下,才想起远在渔村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沈棠。”
刚出生的时候,沈棠就不像别的孩子一张皱巴巴的脸,反而是白净可爱,抓着他的手指,葡萄大的眼珠就这么看着他。
一转眼,他们已经分别十八年了,久到他都忘了他还有个女儿,还有个妻子。
沈昌之的难过不过刹那,就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他现在的夫人是夏京第一富商的独生女邹冬雪,从小骄纵,是夏京出了名的妒妇,他哪敢把崔月娘和沈棠养在身边?若是养在身边不得被邹冬雪磋磨死?
自己都是为她们好!
“都是假的。”沈昌之安慰自己。
轿子停了,沈昌之刚走下来,就有小厮惊恐地从府里跑出来。
“老爷不好了,夫人有了!”
“你说什么?”沈昌之蹙眉。
“夫人有了,已经显怀了!”
这怎么可能?他今日出门的时候,邹冬雪小肚平平,怎么看也不会是突然显怀的人啊!
沈昌之心知不妙,右眼皮疯狂跳了起来,立即跑入府中:“快去找大夫,要个嘴严实的!”
“是。”
大夫很快就来了,沈昌之就去屋外等着,在院子里来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遭,一点石子路都要被磨平了,房门才被人推开,里面出来的张大夫抱着药箱低着头不敢看他。
“张大夫,我夫人到底怎么了?”沈昌之挡住张大夫,焦急地问。
张大夫躲不过去,面色为难地说:“丞相,草民也没看出来。”
“那么大的肚子,你什么都没看出来?”沈昌之的胡子都要气直了。
“摸了的确是喜脉……但是,哪有一天就能这么大肚子的?说不准……说不准是什么怪胎……丞相,留吗?”张大夫缩了缩脑袋,真怕自己说错话,不留神就掉了脑袋。
可沈昌之没有功夫生气,毕竟张大夫说的没错,哪有自己出趟门回来,夫人肚子就要生了一样?
“张大夫,准备一副堕胎药吧。”沈昌之眼底沉了沉,这种怪事不能传出去,不然被他的政敌听了,把事情闹大,他这丞相还做不做了!
“是。”张大夫依言去准备堕胎药了,沈昌之就站在屋外等着,他不想进去看见邹冬雪,不想听她唠叨。
陆逍的话再一次被他想起,沈昌之仰头看了看四方的天:“月娘……”
不知道他们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高矮胖瘦?才学如何?
沈昌之默然的等着,很快一碗堕胎药就送来了,他摆摆手依旧不愿意进去:“拿去给夫人。”
张大夫应了,端着药就进了屋,可没想到一炷香过去,张大夫就从屋里忙不迭跑出来:“丞相大人,这孩子是天赐的啊!”
“什么意思?”沈昌之眼中冷光一闪。
“堕胎药没用!”张大夫看起来比沈昌之还着急,今天可真是要把自己招牌砸了为止。
“怎么可能?”
“夫人脉象依旧顺滑,甚至强劲有力。”张大夫看沈昌之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些委屈,“大人若是不信,进去一看便知,夫人肚子还大着呢。”
沈昌之沉默了,他现在是高门,这种怪胎他怎么会要?
“你给我想个办法,就是探进去把这块肉剜了也得把这件怪事给我解决了。”
“这……未免太不人道了,夫人得受多大的苦啊。”张大夫明显有些为难。
见沈昌之脸色不佳,张大夫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说:“大人,今日草民来府前听说陆少侠给您算了一卦,说您命中二女,一是天上星,一是地上莲。”
张大夫指了指屋里:“这是不是就是上天送来的天上星啊?”他试图拍马屁,“若真是天上星,可是大好事啊!”
难道真是天意?
他抛弃了一个女儿,就非得再送他一个女儿?
如此怪胎,沈府绝对不可能接受!
沈昌之睨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今天就当你没来过这儿,没有给我夫人问过诊,明白没有?”
张大夫看到金子两眼发光,连连点头:“草民知道了!”他捧过金子非常识相地说,“草民没来过丞相府,沈夫人健健康康,没有异样。草民都明白。”
沈昌之这才摆摆手,示意张大夫离开。
他一个人在屋外站了有片刻钟,才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邹冬雪果然在哭闹:“这可要我怎么见人啊?”
她肚子何止是刚显怀?沈昌之看清她的肚子被吓了一跳,这看起来都要临盆了,她的一举一动受大肚子所限制,看起来极为笨拙。
“夫人。”沈昌之走到床边坐下,邹冬雪哭着想扑到他怀里,可是被大肚子给隔开了,她一愣哭得更大声了。
“夫君,你救救我!”
“今日有人给我卜了一卦。”
“夫君,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邹冬雪刚想闹,可看到沈昌之铁青的脸色后,抽噎两声,停了。
“有人说我命中注定两个女儿,一个是天上星,一个是地上莲。”
邹冬雪一惊,他们的确有个女儿叫沈莲,那天上星……
她脸色巨变:“沈昌之,你休想叫那个乡下婆的女儿回来!沈家只有一个大小姐!就是我的宝贝女儿沈莲!”
沈昌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她的肚子:“那你是想这副鬼样子让皇家不喜,让我前途尽毁吗?”
“沈昌之!难道那个女的回来,我这肚子就能消下去了?”邹冬雪不信,她从床上站了起来,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点着沈昌之的胸膛。
“沈昌之,我告诉你,这个家有你的崔月娘就没有我!”
丞相府的大吵大闹被朱红色的厚门隔绝,张大夫脚步加快过了大街,突然一个闪身,进了茶楼后门,有个小厮正在那里候着。
“张大夫,跟我来。”
两个人进了长廊的雅室,张大夫立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参见王爷。”
“如何了?”贺长安煮茶的动作极为风雅俊逸。
“都照陆少侠说的做了,我想沈丞相应该对天上星的卦象深信不疑。”
贺长安点头,看了边上陆逍一眼,陆逍会意,同样拿出一锭金子,谁想张大夫扑腾一下跪了下来:“草民不敢,当年大战,是王爷带着云霄军救了草民的妻女,草民怎敢再收王爷的金子。”
见张大夫坚持,贺长安就算了,让小厮送他出去。
旁边的陆逍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茶真香。”
“她从渔民深信海神娘娘得到启发,倒让你做了个半仙。”贺长安揶揄。
陆逍倒不觉得害臊:“你说沈棠这招有用吗?”
贺长安吹去热气,抿了一口:“且看吧,要不要赌一把?就赌兰宜居最金贵的四时酒。”
贺长安看向陆逍挑了挑眉。
“我赌沈棠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