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豫称齐王的消息一传出,杜时亮和秦桧只能悻悻返回汴梁,将一切汇报给康王赵构,赵构沉默半晌,阴沉着说:“难怪三哥与杨志一直坚持认为,宋金不可能达成协议,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金人会来这一手,难怪我们始终处于下风,杜时亮,你整日与金人打交道,难道一点都没有听到风声?你让我怎么向父皇交待?”
赵构出身皇室,自然明白,任命一个异姓王的事情绝不是三五日就可以决定的,尤其是像刘豫这样立国,其中的利益分配的争执是难以想象的,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决定不了,恐怕赵楷那边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消息,只是这样的事情不能信口开河,所以一直说得很委婉,那首诗其实就是一个药引子。
杜时亮不慌不忙地看看秦桧说:“据说完颜宗望不大赞成此事,一切都是完颜挞懒主张的,秦大人原来就在完颜挞懒身边,连他都不知道这件事,说明保密的程度极高,我们下面的细作打听不到也属正常。”
杜时亮表面上答非所问,在替秦桧等人开脱,可是谢亮、梁扬祖等人一听就懂,杜时亮在暗指秦桧就是金国的奸细;秦桧两榜状元,哪能听不出其中意思,急忙自我辩解道:“杜大人慎言,下官那时候只是金人的奴隶,怎么可能接触到这样的消息?”
杜时亮冷笑一声说:“秦大人,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哼哼。”
赵构的眼光犀利起来,杜时亮的提醒让他忽然体会到自己的处境,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现在刘豫称王,是在挑战大宋的正统性,秦桧的主张几乎就是在配合刘豫的行动,打大宋的脸。而当时为了和谈,秦桧的主张是他康王赵构上报给宋徽宗的,还做了赞成的评价,要是宋徽宗追究起来,赵构能想象自己的下场。
赵构大喝一声:“免去秦桧官职,上报父皇。”
秦桧同样冷笑一声,主动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这个时候离开汴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金军很快就会打过来,秦桧可不想再去一趟幽州;至于做官,秦桧的关系还是在杭州,宋徽宗兴许短时间内不会用自己,可是一旦宋军战败,还是有机会的。
前线的消息传来的很快,完颜宗望决定亲自领军十五万前来攻打汴梁,金军九万骑兵,齐军六万步军;刘豫以齐王的名义,在河北调动了十万民夫,给金军提供粮食、器械、渡船,短短的一年多和平,就让金军获得了这么大的利益,现在看来,当时杨志提出的异议是完全有道理的。
关系到中原正统之争,赵构、张浚等人明白,这一次要是输了,真的是要人头落地;因为造成这种局面的,正是他们一年前力主的那些建议,所以赵构第一时间就调集翟兴的大军前来增援汴梁,有杨志占据河中和潼关,赵构相信金军一时间不敢突袭洛阳一线,双方决战的地方还是汴梁。
可是前线的战事差不多是一边倒,开德府、曹州再次丢失,让整个前线紧张起来,张浚与苗傅的大军在楚州和泗州之间展开大战,金军渡过了黄河,与翟兴在滑州遭遇。不到五天,翟兴在滑州兵败,张浚在楚州兵败,陈东自杀,企图从汴梁附近跑去金陵府闹事的刘光烈被杨惟忠抓住斩杀,依旧阻挡不住刘光世等人的逃跑。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梁扬祖瞅了一个没人的机会,独自对赵构建议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爷千金之躯,此刻应该留一员大将镇守汴梁,王爷先一步退往金陵或颍昌府,以求整军再战。”
赵构怎么不清楚梁扬祖的心思,自己不走,这些人一个都走不了;可是坐镇金陵的杨惟忠敢杀刘光烈,十有八九是宋徽宗下了旨意,自己去金陵不就是自投罗网。赵构苦笑一声说:“梁大人难道没有看见,最近一段时间,我送入杭州的公文根本就没有回音,父皇连训斥都没有,那意思不是很明显,要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梁扬祖心里话,军队都在你康王手中,换了我是宋徽宗也不会回话,免得你借机生事;不过现在梁扬祖也着急离开汴梁,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王爷只要手中还要军队,圣上就不会过于计较,王爷可以以安抚刘光世等部的理由前往南边,然后通知刘光世到颍昌府见面,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人可说。”
颍昌府在汴梁的西南方向,刘光世现在在东边的大海边上,不说信使来往刘光世推脱,就算刘光世把赵构当做圣主待,第一时间率领大军前去颍昌府回合,没有二十天是到不了的;到时候恐怕汴梁已经被金军团团围住,赵构就是想回来也不可能。
梁扬祖的主意应该说真不错,可是赵楷想想汴梁城中的这些大员就头疼,谢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到时候会不会出乱子真说不好;谢亮主持陕西的时候,被西夏人追着大,丧失了上千里的土地,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压制不住王庶和下面的将领,造成西军各自为战。赵构很清楚,现在有伪齐掺和在里面,汴梁是绝对不能丢失的,要是被刘豫把都城建在汴梁,自己在大宋的折腾就算是折腾到头了。
宦官康履从外面匆匆走进殿中禀告:“张浚大人到了。”
“快请进。”赵构的声音有些激动,满脑子的浆糊,丝毫没有在意东面战事正激烈的情况下,身为主帅的张浚怎么会跑到汴梁来;张浚的气色还好,换了一身半旧的官服,进来向赵构行礼道:“王爷,下官刚刚从应天府赶来,现在整个东面的防线已经分为应天府和亳州,张俊正在亳州,折彦文在应天府。刘豫跟疯了一样,在楚州增兵到三十万人,加上两万金军骑兵,我等实在是抵挡不住,听说滑州不利,我们要商议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