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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自薄纱般的乌云后现出了踪迹。
清风明月,翠袖美人。
这明明是一副再美丽不过的场景,但玉箫道人的第一反应却是立刻抄起了他的那一柄玉箫,在口中奏出了他对敌的仙乐!
这仙乐正是阿飞一开始听见的那一种!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仙乐当中,都会忘却痛苦与争斗,认为自己已来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危险的地方——
东海玉箫的萧管中忽然急射出二点寒星,直扑罗敷面门!
这乃是二根玉钉,喂饱了机簧之力,来势之快,寒光已照亮了她的睫毛!
玉钉却忽然“叮叮叮叮叮”连着响了十几声,静止不动了。
月色下,纤纤素手轻轻一招,抬指一撮,撮住透骨钉后尤嫌不够,屈指一弹,二枚玉钉在空中连着翻了十来个俏花样,那连着十几声的叮叮叮叮就是因为这个才响的。
这饱含机簧之劲力、能将人打到筋断骨折的透骨玉钉,在她手中竟好似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这……这根本不可能!
东海玉箫简直无法想象有人能空手接他的暗器!这撮住的动作,少说也要把她的手指骨打折才对!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罗敷伸手一抬,玉箫道人这才瞧见,原来她的手上竟带了一双薄如蝉翼、流淌金光的手套!
这正是金丝甲……当然,现在得改叫金丝手套了。
一点红行动力超强,说干就干,那“急风剑”诸葛雷从“神偷”戴五那里抢来了金丝甲,还没带热乎呢,就被一点红一剑穿喉,连个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这时候可能有人会问了,那他不是穿着金丝甲么?怎么会这样容易就被杀死了呢?
——金丝甲虽是武林二大至宝之一,但这件东西只能护住前胸命门,遇到高手时,并不能保命,只会死得更快。
人的命门并不只有前胸一处,而且金丝甲这种宝贝还很容易引来高手抢夺。
诸葛雷就是完美死在这两条之下的……
拿到金丝甲后,陆小凤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朱停。
朱停于机关上非常有天赋,之前霍休那山腹中的安全屋就是他一手修起来的。金丝甲固然只是一种材料,但这刀枪不入的宝甲想要改成手套难度也不小,朱停一见了金丝甲,立刻就接受了这挑战。
最后,罗敷就获得了这双薄如蝉翼、刀枪不入的金丝手套。
她神清气爽地自树上跳下来,扫了这华丽妖道一眼,含笑道:“东海玉箫?”
玉箫道人板着脸道:“看来你认得我。”
罗敷道:“你什么时候也做了上官金虹的狗?”
玉箫道人:“…………”
玉箫道人的脸色更差了,看来罗敷是戳中了他的痛点。
——他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生活奢侈、有这么多徒弟兼小妾伺候着,日子过得不比神仙还美?他又不是自己脑
子抽了主动找上官金虹投诚的!
问题的答案就藏在他同阿飞所说的那两句话中——“帮主想见你,你不去也得去!”
很难说他这么玩了命的抓阿飞没有那种水鬼抓人一起死的心态在……但罗敷这么直白地嘲讽他,还是令他想当场杀了她!
罗敷还尤嫌刺激得不够,继续道:“当狗好玩么?你会在那老货面前汪汪叫么……啊,忘了,你自己也是个老货……你们两个老货玩得倒挺花的。”
玉箫道人的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什么“罗姑娘”的客气话也说不出了……刹那之间,玉箫已出手!
劲力从玉箫的一击中扑面而来,这晶莹圆润的一柄玉箫,正霍然出的是剑招——玉箫道人身集十二家之长,一柄玉箫既可以当剑来使,也可做判官笔之用,萧中更有透骨钉暗器可出其不意——他成名四十年,可绝非浪得虚名!
罗敷笑道:“来得好!”
大袖卷着风雷,绿袖之中,薄薄金光一闪而过,罗敷在吃掉石观音的经验包之后,于招式上的造诣之高已绝非常人能比,此一招手法,快如闪电、虚无缥缈,稳准狠,伸手便抓住了那圆润箫管——
玉箫道人的眼中闪过如刀锋般锐利的光,二点透骨钉如流星追月般冲罗敷胸脯打去!
——先前,罗敷已抓住了二门透骨玉钉,这样圆润小巧的一枚玉箫中,决不可能装得下太多的暗器,寻常人在这时候,大约都会放松对暗器的提防。
这就是为什么方才玉箫道人先声夺人时,要率先击出二枚暗器的原因!
武者之间的短兵相接,考验反应、功力、冷静心态的同时,无疑也在考验智力与心理学。
罗敷果然吃了一惊,她也没料到这玉箫这么细长一根,里头居然能装得下六枚透骨钉……但她的动作实在太快,右手抓着玉箫,左手伸手一撷,那二枚玉钉简直如同绣花针一样被她夹在指尖。
而她那只金光流动的右手,在这一瞬间还有余力,顺着光滑箫管一路上滑,手变爪式,直接扭断了东海玉箫的右手手腕!
东海玉箫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受过这个?口中爆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连着后退了十几步,再抬头一看,那柄玉箫已落入了罗敷的手中,在她手中转了又转,翻出莹润光泽。
罗敷的神色还有些诧异:“堂堂东海玉箫,水平竟然只有这样?”
东海玉箫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的一只手不正常的扭曲着,面皮不断地颤抖——从东海玉箫好色的作风就能瞧出,这人实在是个神级直男癌,一个瞧不起女人、尤其瞧不起极具女性特征的美人的男人,遇到了这种侮辱,如何能忍!
忽然,一个女声颤抖着喊道:“你……你不准动!”
罗敷懒洋洋地朝那边扫了一眼。
倒霉孩子阿飞还在那里被点着穴道、一动都不能动……他既然连点穴都不会,那当然更不会冲穴,被点上之后一点办法都没有。
罗敷瞧见他的脸色冷得
吓人,颈后的肌肉抽动着,脖子上却横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匕首握在一只素手上,素手属于玉箫道人的女徒弟。
那女徒弟的脸色简直比玉箫道人的还要更难看,额头出了一层冷汗,瞧见罗敷的眼神扫过来,就好像看见一只鬼一样,连心尖都在颤!
女徒弟大声道:“你……你快走,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他!”
罗敷挑了挑眉。
阿飞面容依然冷酷。
东海玉箫的脸色数变,好似正在全力思考对策中。
罗敷干脆地道:“你杀吧。”
女徒弟的表情顺便变成了惊骇!
罗敷悠然笑道:“我要他,是因为上官金虹要他,凡是能给上官金虹添堵的事情,我都要去做。唔……我想想啊,上官金虹要挖小阿飞做他的新副手,这副手却在半路死掉了,这样的后果好似也不错……好,你请动手吧!”
阿飞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好似花岗岩一般不为所动。
那女弟子的身子却剧烈的颤抖起来,好似她不是持刀的那个人,而是被抹脖子的那个人。
东海玉箫沉声道:“玉贞,放下匕首。”
那叫“玉贞”的女道士松了口气似得,立刻将匕首移开了阿飞的脖颈,阿飞的喉结似乎在轻轻颤动着,上面已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罗敷淡淡道:“看来你不想打了?”
东海玉箫道:“我与姑娘之间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恨。”
罗敷道:“不错。”
东海玉箫道:“我虽想带阿飞走,今日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了,我只肖要姑娘几句承诺,自然会走,阿飞当然就是姑娘你的囊中物了,你想用他干什么都行。”
罗敷抬头,直视玉箫道人,道:“你想要我什么承诺。”
玉箫道人也正直视罗敷的双眼,似乎在沉吟着该如何提出他的要求……
他的双眸却忽然好似变了颜色,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异灰色……以至于罗敷刚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好似铁块遇到吸铁石一般,根本无法挪开视线。
他的眼睛竟也是一种武器!是一种催眠的武器!
这简直是避无可避的一招——要知道,高手在比武时,是绝不会盯着对方的四肢看的,因为四肢有四个,招子只有一对,盯是盯不过来的,许多高手对招时,都有盯着对手眼睛的习惯。
东海玉箫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练成了这样的邪功,能用眼睛去催眠别人。
这也正是上官金虹把带阿飞回去的任务交给他去办的原因。
现在,罗敷好似已经中招了,她直勾勾地瞧着玉箫道人,神情似乎已变得有些茫然……玉箫道人早在与她打照面的第一刻就瞧出了这美人的绝代风华、仙姿玉色,只是她的神情未免太骄傲了些。
作为一朵带刺玫瑰来说,她的刺已经尖锐到超出了“情趣”的范畴。
现下,她的神情就温顺很多了,既娇憨、又迷蒙,好似
一朵亟待采撷的娇艳凤仙花儿。
玉箫道人的心中暗暗地得意着,他的嘴角也忍不住噙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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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已放松,心里也忍不住在想:这样的极品尤物,今日居然落在了我的手里,我一定要留着她慢慢玩儿……
他的双眼还在紧紧地盯着罗敷,语气又轻、又柔:“过来,你慢慢地走过来。”
罗敷整个人忽然开始发抖,雪色的面庞上涌上了病态的酡红……
玉箫道人轻轻地说:“乖女儿,你慢慢地走过来……”
罗敷茫然而可怜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阿飞的脖颈侧都爆出了青筋,那张总是又冷又硬的脸好似已开始痛苦抽动,他非常得想要爆喝一声,想要立刻将罗敷唤醒,可是他的哑穴也被点住了,他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罗敷已经走到了玉箫道人的身前!
玉箫道人柔声道:“乖女儿,把玉箫还给我,然后跪下。”
阿飞漆黑的眸子里已燃烧起了暴怒的火焰!
他不能忍受……他不能忍受!罗敷个性古怪,但她救过他,他也认为她是他的朋友!自己的友人在自己面前受辱……这多么的像李寻欢在他面前被污蔑为绣花大盗!两次、两次他竟都无能为力——!
罗敷已渐渐地抬起了她的右手,阿飞的牙关紧紧咬住,唇角竟都流下了一丝鲜血。
玉箫道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愉快的光芒……
他浑身的肌肉都已经放松,因为他知道自己已不必要再和罗敷拼命……他已经养尊处优很多年了,早已经掌握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人击倒的办法……
罗敷的手慢慢地抬起,却在一瞬间动得比闪电还快,玉箫道人的脖颈上忽然传来了冰凉玉箫的触觉——罗敷居然已经用他的玉箫抵住了他的咽喉!
这是白玉的冰凉触感,却也是死亡的冰凉触感!
玉箫道人的一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罗敷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露出了那种仿佛偷吃了糖果一般的可爱笑容。
她拖长声音道:“其实……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玉箫道人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纪。他才自极度的惊骇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什……什么?”
罗敷道:“我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是装的。”
玉箫道人好似已无力站立,罗敷的声音很近、却又好像很远,远到是从二途川、奈何桥的另一边传来。
玉箫道人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声响,就是自己的咽喉被自己的兵器开了个洞的可怕声音。
罗敷抽手,玉箫道人倒了下去。
那柄玉箫在她手里转了个花儿,她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子,慢慢回身,微笑着瞧着那八个满脸惊骇、面色惨白的女道士。
罗敷态度很好地问刚刚那个女人:“玉贞,你现在还想杀阿飞么?”
玉贞的身子已忍不住要瘫倒。
罗敷屈指一弹,有什么东西从她指尖弹出,击中阿飞的胸膛,阿飞伸手一抓,低头一瞧,才瞧见那是一枚指肚儿大小的珍珠。
他抬脚就走出了迷魂美人阵的范围内,无人敢拦,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又把珍珠扔回给了罗敷。
罗敷道:“这珍珠我打算做成袖坠的,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阿飞霍然回身,冷冰冰道:“你就只打算说这个?”
罗敷的面颊上露出两个小小酒窝来,道:“雪娃娃,你别生气嘛,生气容易化掉。”
阿飞:“…………”
阿飞冷冷地瞪着她,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一句话也不想说。
罗敷回身,乜了玉贞等人一眼,道:“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八个女道士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罗敷失笑,道:“难道你们以为我是魔鬼?见人就杀?”
——当她知道这个白胡子妖道是玉箫道人的时候,就明白这些女道士的遭遇了。她们本来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是被玉箫道人买去的,玉箫道人看着虽依然目光炯炯、生龙活虎,但毕竟已满头银丝,罗敷靠近他的时候,能闻见他身上的老人味。
哪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会心甘情愿的和一个身上有了老人味的男人睡觉?
更何况玉箫道人对她们也并不好,这种迷魂美人阵他大概使用过许多次了。
八个女道士愣愣地瞧着她。
罗敷从云鬓上取下一朵珠花来,在指尖转了转,抛给她们,道:“我那里既有林仙儿的部下、也有石观音的部下,再多几个东海玉箫的部下也没什么……你们若是没地方可去了,就拿着这珠花去城中罗园,找曲无容。”
她不欲多与这些人废话,说完这话后,就掸一掸袖子,信步走了。
少女们面面相觑,许久都没有动。
阿飞与罗敷并肩走着,他的嘴唇抿着,目不斜视,连一眼都不多看她,看上去也并没有任何攀谈的意思。
罗敷道:“雪娃娃?”
阿飞:“…………”
阿飞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罗敷道:“你知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金之巅的事情么?”
阿飞的眉头皱了皱,道:“嗯。”
罗敷道:“看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阿飞冷冷道:“我只知道野兽之间互相厮杀,是为了填饱肚子,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罗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要互相扯头花?”
阿飞:“…………”
阿飞觉得“互相扯头花”这几个字有点怪怪的。
但他很快放过了这一点奇妙的不和谐感,闷闷地“嗯”了一声。
罗敷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一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即使是他们两个不想打了,江湖人也绝不答应!”
阿飞皱眉道:“为什么?”
罗敷道:“因为他们之间的胜负,已经成为了最热门的赌注,现在买叶孤城胜的人是买西门吹雪胜的人的二倍。”
阿飞眉宇间的寒气似乎更重了点。
他冷笑了一声,道:“他们拿这两人当什么?演戏法的猴子么?”
罗敷没说话。
罗敷很少有不说话的时候,一般来说,别人说一句的时候她已经说十句了……
阿飞觉得她不说话很反常,忍不住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却瞧见她脸上的表情略微有点怪异。
阿飞:“……你也买了?”
罗敷:“我没买。”
阿飞松了口气。
罗敷:“但我开了个盘口,我坐庄。”
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