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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没有包青天,却有白玉堂,这白玉堂居然还大半夜的摸进皇宫里来装鬼吓人,真是有趣有趣。
罗敷有点好奇,他这是打算做什么,于是把气息敛到了极致,悄悄跟在了白玉堂的身后。
她的奇遇多到可以出本书、她的武功也已臻化境,想要悄悄跟在一个人背后不被发现,那简直是太容易了——除非他是小老头!
素雪裹枝头,即便是夜晚,天地间也亮得十分静谧。
一道白影自夜间掠过,一队禁军兵士自不远处巡逻而来,那白影一闪,消失在了转角处。
禁军之中的领头人物是个绛红圆领衣袍的年轻人,在旁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倏地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清亮澄明如墨玉的眸子。
罗敷轻飘飘地坐在屋顶上,没有惊动任何人,她一只手撑着头,十分悠然的样子,仔细瞧了一眼这绛红官袍的青年男子。
样貌不可谓不好,说是玉树临风、潘安在世恐怕都使得,罗敷也见过很多英俊的男人,不过要说绝色,还当属阿飞与这红衣青年了。
不过,他的气质与阿飞迥然不同。
阿飞是冷的、是野的,眉宇之间天然凝结着冰雪、眸光中那种天生天长的野性又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一只狼崽子什么的。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但此人却不同,此人生的清隽俊朗,身形修长劲瘦,腰间一柄宝剑,举手投足之间干净利落、英姿勃发,不像禁军,身上倒是有一股江湖豪杰的侠气。
月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整个人瞧起来都能令暗室生辉了。
即便离得没那么近,没能触发系统的可攻略人物提醒,罗敷也知道这是谁。
——既然有白玉堂,那自然有展昭嘛。
她觉得有点好笑:原来小皇帝也有了养猫的爱好,不仅养了只这样漂亮的猫,甚至还招来了老鼠。只是不知道这猫儿是怎么就被他养着了呢?难道他这些日子又有奇遇?
不过,她略瞧一眼,就能看出,这猫鼠一人的功夫都不差,比之“潇湘剑客”魏子云、鱼家四兄弟要高出不少。
魏子云虽是君子、为人也很可靠,掌管禁军很是得心应手,但在这个高手满地跑的世界里要拱卫皇帝安全,就有点不太够看啦。
展昭眯了眯眼睛,对着禁军交代了几句,随即,那道红色的身影也轻烟般掠了出去,紧追白玉堂。
他们都没有发现罗敷。
罗敷捏着自己的大辫子,慢悠悠跟在后面,一路追进了御花园中的腊梅林中,敛去气息,细细听那一人说话。
只听展昭的声音略有迟疑:“……华阳郡主?”
罗敷:“…………?”
皇帝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啊!
白玉堂冷笑:“我是你爷爷!”
罗敷:“…………”
这人多大年纪?
白玉堂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闷,罗敷这才瞧清楚,他的脸上带着个面
具,并不露出面容。
展昭道:“你不是?好。”
他的双眸冷了下去,好像一汪冷泉,旋即伸手,握住了剑柄。
白玉堂冷笑道:好,也叫爷爷我试试你的本事!╳”
他的手也握在了剑柄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人就已交上了手,刀光剑影之下,腊梅被催动得簌簌抖动,幽幽暗香之下,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林间穿梭飞掠。
罗敷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上看。
展昭的剑法路子非常正——说实话,罗敷自郭嵩阳之后,已很久都没见过这么正常的剑法了,她平时多看荆无命耍剑,奇诡迅捷的剑势看多了之后,还真觉得这种光明正大、一上来就直入中宫的剑法有点……板正得可爱。
再说白玉堂,白玉堂的性情与展昭显然不同,他的个性是有点偏激的、出手也较为狠辣,并不留下余地,杀机满满,展昭却处处都不肯下死手,一来是为了活捉,一来……他这人个性就是如此吧,非得是无可救药、罪大恶极之人,才肯直接杀了。
这一人最厉害的,还当属一边上蹿下跳的打架、一边还能聊天谈心,罗敷坐在树上听,先是听见展昭喝问他到底是什么人、潜入皇宫想做什么,又是听白玉堂愤愤地表示,你是御猫,你想抓尽天下鼠辈,来试试你爷爷的剑啊!
原来这竟是一出因江湖称号引起的纷争!
听着听着,她才知晓小皇帝在她去海上的这几个月又做了件好事——他微服出巡去了,就在京城周边的地方,不料正遇上一伙儿流窜的江湖匪类打劫,对于这些人,魏子云也够用啦,不过没等魏子云出手,路过的展昭就秀了一手。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皇帝大约总是在惦记着罗敷所说的“江湖高手”,也知道魏子云的能力略有欠缺,这一下来了个这样武艺高强的青年才俊,当下就把人看进眼睛里去了,拉着人家好一顿攀谈,攀着攀着就攀到天下大义去了。
小皇帝能心怀天下、习的是天子之剑,身上又带着江湖人的洒脱之气,忽悠能力拉满,就把展昭这只野猫给变成了……御猫。
那句口嗨的“抓尽天下鼠辈”也是从皇帝口中出来的,招来了锦毛鼠白玉堂……啧,世界线狂乱变动中,总有一些事情是怎么也变不了的。
罗敷心头有了主意,自树上飘然而下,直掠梅林!
此刻,梅林中刀光剑影。
白玉堂一剑刺出,斜挑展昭肩头,展昭持剑回挡,却忽然闻到一点冰雪夹杂着腊梅幽香的味道——
白荷衣袖飘飘欲动,碧光一闪而过,原来是她衣裳上头坠的翡翠袖坠,剑光将此人的面容照亮,寒光却也吹不散她眼波中那种愉快的春意。
展昭惊了一惊,罗敷却朝他悠然一笑。
白玉堂的那一剑却已刺出,他口中忽然骂了一声,旋即就要收剑!
可是,就连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那样的人物,刺出一剑后想要收回也绝无可能,白玉堂的这一剑凝结着他浑身的劲力,想要收回
,又谈何容易?
一只流动着淡淡金光的手忽然伸出,这动作好似很慢,又快逾闪电,电光石火之间,画影剑倏地停住,进退不得。
——罗敷已用那种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攫住了画影剑身。
白玉堂悚然!
罗敷又朝他也露出个和善的笑容,伸手朝着画影剑的剑身连弹十下,只听梅林中“叮叮叮叮叮”响个不停,剑身嗡鸣。
敲一下就是一分力,敲十下可就是十分力了,罗敷从前对付白天羽,用的就是这好似变戏法的一招,白天羽连第五下都没撑过去,他的魔刀就已掉落在地,白玉堂与他比竟不是强了一星半点——最起码反应是很快的。
罗敷敲到第三下,白玉堂的剑已在急退、他的人也在急退,罗敷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很坏心眼似得追着他跑,一边追一边继续叮叮叮狂敲,敲锣打鼓似得。
白玉堂的左手一晃,手心突然出现个药丸似得东西,又忽然掷地一扔,那药丸登时就化作了一片白烟,将白玉堂的身形彻底隐去。
这小子要跑!
打不过就跑,他还真是灵活又变通。
罗敷大笑道:“想跑?你想得倒美!”
她的轻功步法的高明,这世上鲜少有人能敌得过,所以她不仅追上了对方,还顺便用了用白玉箫,做判官笔用法,把白玉堂身上的穴道从后背开始点。
在惯性的使然下,白玉堂就直挺挺地朝前倒下……又被罗敷拎着后衣襟拉起来了。
她把对方往雪里一杵,伸手就摘下了他的面具。
罗敷怔了怔。
这白衣人年纪瞧起来也不大,可能比之展昭,还要稍微再小那么一两岁,唇红齿白、脸若鹅蛋,一双含情桃花目、又身着白缎衣裳,整个人好似精雕细琢的玉人一般。
罗敷默默地把他也加入到了绝色少年名单里,手上没忍住,用玉箫轻轻托起了他的下巴。
玉人的脸上露出了羞愤欲绝的表情。
罗敷笑眯眯道:“小孩子,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皇宫里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想装鬼吓人吧?”
白玉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罗敷从这表情里窥见了肯定的答案。
罗敷:“…………”
还真是么?
她又用玉箫拍了拍对方的脸,道:“你干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不会是觉得武功不如人,想回家上吊去吧?”
这话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玉人的脸上又僵硬了一下。
罗敷:“…………”
是真的啊!!!
白玉堂是这种个性么?
她努力地回想着原本的世界线……也没什么原本的世界线,因为她根本就没怎么看过原著,只依稀记得,这位锦毛鼠白玉堂似乎真的某次因为比武技不如人,阴阴暗暗失魂落魄地回屋准备上吊自杀。
罗敷:“…………”
你这人可真是……
这种个性,难怪会因为一
个猫鼠的名头之争就蹿进皇宫里了。
不过这正好,她正愁去南书房没带见面礼呢。
她的脸又冷了下来,斥责道:“私闯皇宫,你想上吊都是不能够的,这事儿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你的父母兄弟呢?”
白玉堂冷哼道:“我一人做事、我一人当,休得连累其他人!”
罗敷“哟!”了一声,挑眉道:“你也知道其他人呀?”
白玉堂的一双含情桃花目瞬间幽暗下来,又瞧着她一身江湖人的装束,这武功也并不似宫人或者后妃什么的,忍不住冷笑一声,道:“你又是何人?私闯皇宫,也有你一份儿吧。”
罗敷笑道:“我的爱好就是私闯皇宫。不过呢,我私闯,旁人抓不住我,你私闯却被我逮住了,这就是咱们两个人的区别。”
白玉堂:“…………”
白玉堂阴着脸、抿着唇不说话了。
罗敷又笑道:“刨除个性不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倒是很适合当礼物。”
白玉堂瞬间炸毛:“什么?!”
罗敷朝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变戏法似得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长长地腰带,这腰带乃是用波斯进贡的变色绸缎所制,时而淡紫、时而银灰,美妙极了。
罗敷随手使唤人:“你,过来把他捆上,捆漂亮一点。”
追上来的展昭:“…………”
展昭一挑眉,道:“华阳郡主?”
罗敷道:“不错,正是我,皇上和你提过我么?”
展昭微微点了点头,道:“圣上说,若华阳郡主进宫,不必阻拦。”
他复述得很简单,其实皇帝是拉着他絮絮叨叨了一堆,生怕自家人和自家人打起来,什么“她爱梳大辫子、人又生得美貌,总之你一瞧见必是不会认错的”之类的话。
罗敷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一旁站桩的白玉堂的面上却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京城中皇亲国戚多得满地跑,什么公主、郡主、县主的,一块板砖下去能砸到三个,这些东西江湖人士并不了解、也不需要去了解……但是华阳郡主不同,她太传奇了!
她的名字在江湖上是相当有名的,身上的头衔感觉也多得吓死人,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华阳郡主”、“玉面罗刹女”、“罗园主人”等等等等,说出来一长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团伙呢。
但她为什么被封为郡主呢?谁也不晓得。
有人说,她曾在极危险的情况下救过皇帝的命。
也有人说,既是天下第一美人,皇上一眼瞧上了她也不无可能。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白玉堂对那种旎绮艳闻是不屑一顾的,他露出这表情,纯粹是因为她的武功高到令人看不透。
罗敷却不理会他,展昭瞧了一眼白玉堂,道:“郡主要如何处置他?”
罗敷悠然一笑,只道:“你先捆,要捆好看一点哦。”
展昭:“…………”
展昭心情莫名复杂,接过了那条变色缎带,顶着白玉堂杀人一样的目光,过去把他捆上了。
罗敷又道:“可惜没办法把你装进食盒里……算了,套麻袋吧。”
展昭:…………??[(”
白玉堂:“…………?!!”
罗敷适时点上了他的哑穴,像拎什么小动物一样,拎着他的后脖颈就掠走了,直奔南书房!
南书房中,皇帝果然在当夜猫子。
他今日穿着朱红色的圆领家居袍,头上没带冠,系了根朱红同色发带,尾端坠了两个小小的金葫芦,额间带了条金红抹额,清隽俊朗,眼神清明,一只手持着朱笔、另一只手旁边,放着个扁扁的银匣子,匣子上正面刻着花儿,背面刻着一串小篆。
这匣子毫无疑问就是暴雨梨花针。
自罗敷将此物赠送给皇帝后,皇帝真可谓是日日不离身,一直放在身边随手可拿的地方,也警告过身边的宦官不要乱动此物。
总之还似乎传出了点风言风语……引起了一些后妃的猜测。
皇帝:“…………”
皇帝心说:我真的只是惜命而已!
至于今天,他坐在这里,却也不完全为了批阅奏折,他是在等着罗敷来。
他与罗敷后来也算是相熟了,很清楚她就喜欢半夜摸进皇宫里,昨日又得到消息,她马上就到京城了,估摸着也就是这一一日就要摸进皇宫了吧!
他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海盗史天王身亡、隐形人组织的头目小老头吴明身亡、无名岛现出原型,海盗紫鲸帮也已覆灭了,如今海面上只余有官兵、豹姬与白云城。
白云城主叶孤城已为他所用、那个豹姬嘛……不骚扰沿岸百姓,倒是喜欢去劫东瀛商船,有史天王和海阔天死后的余党在海岸线周边流窜,她还会去清一清。
皇帝感觉很乐,这人很有意思。
当然啦,最有意思的还是芙儿。
东南沿海的问题好似已一次性解决清楚了,他正在头疼应该给她什么样的赏赐。
多给点地吧,皇帝想,江南的皇庄是有的。
然后大内的库也要开,唔,封号上……
他略微陷入了思考之中,烛火突然轻轻摇曳了一下,一阵腊梅与素雪混杂在一起的幽幽冷香已缠上了他那只拿着朱笔的手。
皇帝笑道:“你果然来了。”
他一抬头,就瞧见了罗敷,她背披风雪、却怀藏桃李,面容一如既往,能令蓬荜生辉、令月华失色,就是肩膀上扛了个……人形麻袋。
皇帝:“…………”
一回生一回熟,皇帝非常平静、毫无波澜地问:“这又是哪个世子要谋反?不会是太平王世子吧?”
罗敷:“…………”
罗敷不由有点同情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