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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魂与叶翔被罗敷干脆利落赶走的时候,三尺剑也在干脆利落地执行他的任务。
黢黑的屋子里,高寄萍正躺在她自己的榻上,睡得却很不安稳,如惊弓之鸟。
——她失去了孟星魂、叶翔和小何,而石群自从去了滇南后,已经失去踪迹很久了。
她是个做黑色生意的人,爽利与狠辣齐备,才能在三十多岁的时候闯出这样的名堂来,但她的武功毕竟算不上一流,整个快活林的基石还是她的四个杀手。
她睡觉的时候,手上依然紧紧握着匕首,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好似又梦到了那可怕的一天。
“轰隆隆——”
有闷雷打响。
室内在一瞬间变得雪亮,高寄萍骤然惊醒,连脊背上都是冷汗,手握匕首看了一圈屋内,又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要下雨了。
但下一秒,她的窗户“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人如黑豹般跃了进来,在高寄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骈指如剑,在瞬间将高寄萍身上的所有大穴悉数封住,连哑穴都没有放过。
高寄萍的瞳孔骤然收缩,惊恐地颤抖,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冷硬而全无表情的脸。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又轻又薄、黑皮剑鞘的剑,这剑只不过随随便便地挂在他的腰间,他也似乎并没有想要拔|出来的意思。
高寄萍的瞳孔收缩着——她见过这个人!他是罗敷手下那十二剑客之一,他那天也参与了砸赌坊的行动。
三尺剑冷冷地瞧着高寄萍,脸上连一丁点表情都没有,那眼神却令高寄萍浑身发冷,因为那不是看人的表情、而是看待宰猪羊的表情。
高寄萍脸色惨白,双目却红得好似要滴血,她很想大声地喊:你不能杀我,她曾经答应过不杀我的!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妖女!魔女!她的做派明明与我没什么区别,杀人如麻,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指责我?!凭什么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处决我?!
但她说不出口。
罗敷的要求是“自杀”,三尺剑心领神会,要让高寄萍安安静静地死,他漠然地瞧着高寄萍惊恐的表情,目光在床榻上扫了一圈,伸手撤下了她的床帐子,撕成了一条长长地布条,扔在了房梁上,非常仔细地打了个死结。
高寄萍浑身都在颤抖,她终于明白——罗敷盯上了她,那她就只有死,她假惺惺地说什么要涨三成租子,又假惺惺地要她杀孟星魂来投诚,其实都只是在玩弄她罢了,看一个注定要死的人为了求生而做出种种丑态,对她来说是不是很快乐呢?
这般狠辣……这般残酷……
如果一开始结局就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要牺牲小何和小孟?为什么要令叶翔失望的离开呢?
高寄萍的双眸中流出了血泪,三尺剑已把她扛了起来,挂在了房梁上,还很贴心地在她的脚下放了凳子——被踢倒的那种。
然后,三尺剑拿起了桌上的苹果?_[(,倚在桌边咬了一口,随手抓过一粒花生,击在高寄萍的胸口上,将她穴道解开。
高寄萍骤然挣扎了起来,三尺剑慢慢地嚼着苹果,非常称职地看着她被勒死,双腿僵直,轻飘飘地挂着,直到再也没有动静。
他打开窗户,一跃而下,离开了快活林,回去复命了。
高寄萍的死在江湖上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快活林也只是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但是出了江南,谁知道有个快活林呢?即便知道,一个赌坊妓院的老板死了,又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呢?
就连叶翔和孟星魂,他们听说了这消息之后,也都没有回快活林去吊唁。
罗敷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听三尺剑回禀之后,就把高寄萍这个人彻底从脑子里抛了出去,她现在可是很忙的。
叶孤城不日将上京,罗敷要去京城再转一圈儿。
京城的秋冬不比江南,风都刮人骨头,吕素文准备好了大氅和厚衣裳,又收拾了妆匣、马车、帮寒酥换了新的马具,一切收拾停当。
马车是给她和荆无命两个人用的,罗敷已经想好了,回程的时候,冬日的风刮不透厚厚的车厢壁,车里会铺着柔软的地毯、几l子上放上用泥炉温好的酒,他们两个就躲在车厢里看话本子,一步也不往出迈!
他们可以一起欣赏《陆小凤秘史》,哈哈哈哈哈哈。
想一想这静谧美好的画面,罗敷觉得心情非常之好——只要这一次不要再出来个会放大蜈蚣的五毒童子。
但没想到的是,临行前,荆无命居然收到了一封寄给他的信。
一封从丁家庄寄来的信。
丁家庄庄主丁乘风,曾经与罗敷一同参与了讨伐蝙蝠岛的大计,丁家庄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庄主的武功自然不会差,他在鉴赏字画上的功夫也不差,罗敷那时候分配得到了二十卷名人字画,丁乘风也帮她挑了挑。
除此之外,他们二人就再无什么联系了。
但他和荆无命居然还有一段孽缘。
去年五月,荆无命为了不执行上官金虹给出的难题,自己把自己的胳膊给毁了,罗敷气得直打他,又花了好几l个月的时间,令他的左臂恢复。
恢复之后,就把他赶出去练剑了。
荆无命也不含糊,就拿金钱帮分舵的舵主开刀喂招,却没想到因为一个侏儒而引得了丁乘风的误会,两个人打了一场,丁乘风很悲剧,腿废了,这辈子大约不能再当一个剑客了。
荆无命并没有杀死丁乘风,因为他觉得丁乘风是个好人。
他甚至还给了丁乘风一个承诺,答应帮他做一件事。
现在,丁乘风送信来罗园,请荆无命过府一叙,信中语气并不算太紧急,应当是遇到事儿了,但不是什么“有人要灭了丁家庄我们应付不来”的事情。
荆无命这个人,一辈子也没给过别人什么承诺,只此一次,自然义不容辞。
是什么事呢?
罗敷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不过她在脑内过了一遍《小李飞刀》的剧情,也没找到荆无命与丁乘风的私交,只好把这件事暂且扔到脑后。
她又给荆无命备了一颗「万能回魂丹」,虽然他不大可能有用到这玩意儿的机会,但还是以备不时之需吧。
这或许就叫关心则乱。
只不过,丁乘风这突如其来的一封信,打乱了罗敷原本的计划,这下荆无命就不能和罗敷一块儿上京城去了,两个人得分开。
罗敷:“…………”
罗敷钻进了东厢房里。
荆无命追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她正躺在砗磲床上。
砗磲外层粗粝的壳已全被磨掉,只剩下通体乳白的颜色,两扇贝壳的边缘是波浪状的,像是裙边一样,好似会随着海水的游动而一张一合。
如珍珠般闪着温润光泽的砗磲体壁之内,就含着那个比珍珠要更白、更润的美人。
她半伏在白玉一般的床榻上,漆黑的乌发好似瀑布一般自枕头上流下,漆亮的光泽一路向下,比牛骨梳还要更亮,任何人瞧见她这一头丰茂而乌黑的长发,都会燃起一种想要把五指插|进去的冲动,看一看是不是能一路顺着向下,直至发梢。
荆无命也想,荆无命无时无刻都在这样想。
所以他立刻就这么做了,他走近了床榻,坐在了这架名贵的珍宝砗磲床上,伸手用五指做梳,她的长发瞬间就盈了他满把。
她缓缓睁开了双眸,檀口欲动、眼波将流,轻轻叫道:“少爷……”
荆无命立刻就爬上了榻,伸手攥住了她的腰。她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腰间也只系了一条很细的丝绦,松垮垮地扎成个蝴蝶结的样子。除此之外,那里衣连一个扣子都没有。
荆无命死死盯着她,口中喃喃道:“罗敷……”
罗敷却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她“嘶——”了一声,道:“少爷,你不觉得,这砗磲床虽然很美,却实在有点硌得慌?而且还有点冷。”
那当然了,这样漂亮的床,想要保持这种珍珠一般的润光,上头是不能铺褥子的,不能铺褥子,那当然就不会柔软,更不会温暖。
所以罗敷觉得夏天拿来消暑不错,如今已快十一月了,就有点不适合躺在这里了。
荆无命含糊地道:“嗯……”
罗敷搂住他的脖颈,撒娇道:“少爷,冷。”
荆无命道:“我抱你去暖阁。”
罗敷却道:“不要,我就要在这里,这里这么漂亮,我们还没呆过呢!”
荆无命很小幅度地歪了歪头,并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他疑惑时的小习惯。
罗敷忍笑提醒他:“你躺下,我坐着,我就不会冷了,你说是不是?”
荆无命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他瞧了一眼罗敷的腰。
她的腰肢略有些丰腴的肉感,小腹和腰侧的伤疤非但没有令她变得丑陋,反而好似赋予了她更不一样的魅力。她的腰
肢一定像蛇,却不是细细的小青蛇,而是可以绕枝的蟒蛇,有力到能直接绞死人!
荆无命不喜欢那种过于被动的感觉,但瞧着她花颜旎绮的笑容,他还是盯着她两眼发直,然后无法控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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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这两个人还是又悄悄咪咪地溜回了芙蓉香榭的正屋,因为砗磲床真的睡起来太硌了!
罗敷很快乐,荆无命的手指却有一点点发抖……他总算明白,这种事的主动权的确是很重要的。这就好像杀人一样,他把别人身上划出几l十道血口子,瞧着对方颤抖恐惧,是很游刃有余的;但倘若他自己被别人这样对待,又不知道下一道口子会落在哪里,肌肉不自觉的紧绷就会更多的消耗体力。
但这又和杀人不大一样,他去杀人,受过不少伤,但他从来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皮肉之下所有的东西好似都被熬成了一锅粘稠滚烫的胶质、被她连皮带骨、一点不剩下地全吃下去了。
罗敷的脸上腾起了绯红的云朵儿,笑意盈盈地瞧着他,捏了捏他的鼻尖,道:“少爷,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害怕的。”
他死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像一匹狼。
荆无命哼了一声,没说话,但人已拥抱住了她。他的年纪并不大,原本只是处于少年到青年的过度时期,他并不是自然成熟的,而是被罗敷强行催熟的男人。
他的确正处于最热情、气血最旺盛的年纪。
在这个年纪,他已拥有了自己的女人。
江湖上的确有很多人在暗搓搓羡慕荆无命艳福不浅的,有人会酸溜溜地说他“傻人有傻福”,还有些人自认为头脸齐整,并不比荆无命这种脸上还有伤疤的男人丑,也不知道那天下第一美人是瞧上这男人什么了?他上他也行!
他上他肯定是不行的,他会被罗敷一巴掌给糊开。
罗敷与荆无命之间那种微妙而紧密的性格相同点,是这些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
当然……一点红也没法子理解,他对罗敷的滤镜大概有八十米那么厚,一直觉得她的确是个美丽活泼又良善的好姑娘,荆无命,啧,的确不大配得上!
此刻,罗敷珠圆玉润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眼中含着春江般的水波,湿润的爱意已从她的眼底不住地流出,根本就无法控制。
荆无命心中一动,拇指轻轻地擦过她湿润的眼角,指腹的厚茧令罗敷感觉到一点刺痛似的感觉。
两个人又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罗敷甜蜜地问:“你痛不痛?”
荆无命道:“什么?”
罗敷摸了摸他苍白的脊背。
背肌有力,劲腰细而有力,臂膀也很结实炙热,是罗敷非常喜欢的那一款——她不喜欢文士,还没有自己强壮,哪里值得去喜欢呢?
不过他背上层层叠叠的血痕倒是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荆无命哑声道:“我没事。”
他眯了眯眼,又立刻补充道:“已经习惯了
。”
罗敷道:那这样你也习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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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就嗷呜咬了他一口。
她娇声道:“我真想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吞下去,这样我们就永远没法子分开啦。”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她的面颊酡红似晚霞,脖颈处的刺痛是带着奇异的缠眷的,荆无命哪里受得了她撒娇?整个人已像是遇火的雪狮子一般,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死死地抱着罗敷不肯撒手,连瞳孔也因为兴奋而收缩起来,嘶哑地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咬?你不是说一定要宰了我么,现在、现在就……”
罗敷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甜甜蜜蜜地说:“你这傻子,我这样喜欢你,珍你爱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要伤你?”
她说起情话张口就来,根本不费事的。
可是,荆无命又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呢?他是最容易被取悦到的人,只听着这样的话,就只觉得脑子里有烟花在炸开,炸得他神魂颠倒,手指都在颤抖。
荆无命的咽喉里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他又一次激动了起来,罗敷的唇角挂着得意的笑容,轻轻抚了抚他的侧脸。
“嗒”的一声,他的手臂被锁上了金臂钏。
臂钏的内侧,刻了一个小小的“罗”字。
这是她特地为荆无命定做的,他毕竟是男人,男人的臂围与女人不同,想要带臂钏,须得量身定制才好严丝合缝。
罗敷娇声道:“可不许摘下来,你是我的,我要它把你牢牢锁住。”
荆无命立刻点点头,没有丝毫的不愿。
她笑了,又瞧了瞧他的手臂。
苍白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而流畅,这是剑客的手臂,充满了劲力与精准的控制力,金臂钏锁在他的大臂上,镂空出芙蓉花儿的纹样,红宝石点缀在花蕊处,令这男人多出了一点糜艳的感觉。
荆无命也瞧了瞧他身上漂亮的枷锁,丝毫没有什么不适应。他伸手摸了摸,又晃了晃脑袋,继续抱紧了她,慢慢地蹭蹭。
第二天,他启程去薛家庄,玲玲居然还很担心,怕脑袋里奇奇怪怪的荆少爷会被人卖了,一直絮絮叨叨。
荆无命背了个小包袱,冷冷地瞧着玲玲,薄唇动了动,冷冷道:“我不傻。”
玲玲脱口而出:“真的么?”
罗敷:“…………”
荆无命:“…………”
罗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差点笑破肚皮,荆无命面无表情地盯着玲玲,似乎很疑惑,最后他一句话没说,转身抬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