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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飞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
从来都只有他威胁恐吓别人的份儿L,何曾有过别人威胁恐吓他的情况?他深知身份所带来的麻烦,因此即便创立了黑虎堂这样的基业,他也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自己的身份……
是谁!有人背叛他么!
方玉飞的第一反应就是方玉香这贱人!
但此时此刻并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才是关键!
方玉飞冷冷地瞧着罗敷,冷声道:“郡主娘娘这是何意?莫忘记我是陆小凤的朋友!”
罗敷心道:陆小凤的朋友?嗤!陆小凤的朋友基本可以等同于嫌疑人名单了……他到底怎么交朋友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回去要摁着他好好洗一回眼睛。
罗敷忽然觉得,或许陆小凤才是真正需要「可攻略人物栏」金手指的人,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看见别人对他的好感度,再也不会被骗来骗去了。
顺带一提,陆小凤现在缩在罗园,他不想见方玉飞,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阴暗伤心的风鸡。
罗敷乜了方玉飞一眼,又瞧了面色惨白的方玉香,懒懒笑道:“我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么?不过开个玩笑而已,方大少居然还当真了。”
赌坊中走也走不掉、留着也如坐针毡的众赌客:“…………”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方玉飞冷冷瞧着她,手指抽搐了一下,半晌,面色稍霁,坐了下来,道:“那么,这就开始吧。”
罗敷笑了一声。
方玉飞拿过了二枚骨骰,扔进宝匣之中,开始摇骰子。
骰子也分很多种,骨骰、灌了铅的骰子、水银骰、碗下装磁石的铁骰,这些方玉飞都很熟悉,他毕竟也是很多家赌坊的大老板。
这样的出老千方法,已不知道为他掠夺了多少财富,也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方玉飞年纪轻轻,能做下如此大的基业,一来与他有个好爹有关,二来,他自己就心黑手狠,连亲妹妹都能送去做皮肉生意,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呢?
——但今天这事儿L他还真没做过。
旁的时候,他是出老千要赢,今天他却是要送她赢。
“砰”的一声,宝匣落在桌上,方玉飞微笑道:“郡主请下注,大还是小?”
罗敷勾了勾手,荆无命侧头瞧过来。
罗敷含笑问他:“大还是小?”
荆无命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懂。”
罗敷摸摸他的手:“你就随便说一个。”
荆无命瞧了一眼方玉飞,慢慢道:“小。”
方玉飞藏在桌底的手立刻开始动作。
罗敷道:“我压大。”
荆无命:“…………”
方玉飞:“…………”
方玉飞的手开始反方向动作。
宝匣打开,四五六——大。
方玉飞轻叹道:“郡主好眼力、好手气!”
一万两银票,四大恒钱庄开出,保证现银十足兑现,已被推到了罗敷面前。
罗敷吃吃笑道:“赢钱的感觉真好。”
方玉飞微笑道:“谁说不是呢?”
罗敷道:“那再来一把。”
方玉飞怔了怔,笑道:“好。”
这一把,当然是方玉飞又送出去了一万两。
一万复一万,一万何其多,六把下来,六万两银票被罗敷捏在手里哗啦啦的抖,又随便团了团,扔给了玲玲。
罗敷神清气爽,瞧着方玉飞还真顺眼了不少,愉快地道:“来吧,继续。”
撒币童子·方玉飞:“…………”
方玉飞勉强笑道:“郡主,在下身上连一分银子都找不出了。”
罗敷笑道:“我常听说否极泰来、否极泰来,方大少今日手气这样差,但说不准呢,再来一把就翻身了。”
方玉飞道:“要来最后一把,也得有赌本。”
罗敷笑道:“这简单,把你家的账本拿来不就好了,这样,咱们两个在这里坐着喝喝茶,让玉香妹妹带着飞少爷去你的堂口转一圈,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怎么样?”
方玉飞的脸沉了下来。
他也是呼风唤雨惯了的人,从来都只有他欺负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事儿L,近日在罗敷这里装孙子装了这么久,火气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罗敷道:“你不答应?”
方玉飞冷冷道:“我不答应。”
这头戴紫金冠的男装丽人坐在椅子上,一伸脚,两条腿便已舒舒服服地搁在了赌桌上,她整个人陷入舒服的椅子中,眯着眼道:“我想要,你就得给,这道理难道你不懂?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方玉香忽然感觉到一股没由来的愤怒,厉声道:“难道你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你在转么!”
罗敷大惊:“什么?难道不是么?”
方玉香:“…………”
方玉飞:“…………”
方玉飞冷冷道:“郡主娘娘身上为什么不带把尺子?”
罗敷道:“带尺子做什么呢?”
方玉飞森然道:“量量你自己的脸皮有多厚!”
说罢,他忽然飞身而起,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多了一副银光森森的手套,不仅长满了尖刺般的倒刺、甚至还带着虎爪般的钩子!
这就是方玉飞压箱底的宝贝武器,原本是预备拿来对付陆小凤的,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见什么夹什么——所以他就在手套上打了好多淬毒的尖刺,保证让陆小凤一夹就被毒倒!
谁知来找麻烦的不是陆小凤,却是罗敷本人!
但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倒刺有毒,只肖的毒倒一个人,无论是荆无命也好阿飞也罢、或者中原一点红也行,毒倒了,他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方玉飞一个“鹞子翻身”扑了出去,快如流星追月,只好似一道银光闪过——他为什么外号叫“银鹞子”?那当然指的就是他轻功极好!
那一双银光闪闪的毒手套,直扑……玲玲的面门?!
与此同时,方玉香也动了,她头上的金掌梳忽然到了她手里,那掌梳上的梳齿忽然之间变成了连珠|弩|箭——一把数字上有四五十个梳齿,此刻就已变成了四五十点金光,转瞬之间笼罩了罗敷全身!
罗敷大笑:“来得好!”
她拍掌而起,只听一声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的呼啸鞭风在银钩赌坊内“啪!”的炸响,漆黑长鞭一口就咬住了方玉飞的虎爪,一鞭抽下,金石相击的声音只令人头皮发麻、脑后颤栗……
这一鞭子,当然是为了救下玲玲。
她根本连管都没管方玉香的致命连珠弩,眼皮子都没往那边扫一下,荆无命与阿飞的剑都是以“快”而出名的,连珠弩又如何,难道能敌得过这双剑合璧?
银光在玲玲的面门前被打落,小姑娘脸上已然惨白一片,她呆呆愣了好一会儿L才尖叫一声,躲去了一点红背后,一点红双手抱剑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罗敷道:“方玉飞,你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出手,可真有你的!”
方玉飞一击不得逞,已然尽力后跃,又是一个“鹞子翻身”直接翻上赌坊二楼——这二楼居然有隐藏的门可以跑!
罗敷冷笑道:“想跑,美得你!”
金红身影一跃而上,速度快得令人只能瞧见残影,那条漆黑长鞭在空中滑过一道长长的痕迹,如狂舞之蛇,如跗骨之蛆,就要咬住方玉飞——
方玉飞骤然回身,竟朝罗敷五指箕张、扑了过来!他宁愿要活生生忍受一鞭,也要把罗敷毒个半死!
——罗敷的九尺蝎尾鞭,与他的银光手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生满了倒刺,可是罗敷的蝎尾鞭不淬毒,他的银光手套却连沾都不能沾。
所以——他鼓足真力能受得了罗敷一鞭,罗敷却受不得他一碰!
而就在此刻,一点剑光忽然刺向了罗敷的后背——
没有人看清这一剑是如何刺向罗敷后心的、也没有人看清这人出手时的速度,闪电般的剑光好似就是凭空出现的,但那刺向罗敷后心的一剑,却绝不是虚假的——
前有虎爪,后有利剑!
前一刻,她还是游刃有余,猫抓老鼠,却不想这老鼠竟还有帮手,这帮手的武功已臻化境……她忽然就陷入了无人能救的绝境之中。
中原一点红的瞳孔收缩着——
荆无命骤然动了,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他在这一个瞬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是朝二楼扑去,朝这人挥剑的手臂奋力刺下!
可是,即便他真的能把这人的胳膊刺下,那也是罗敷的后心被刺穿之后的事情了。
罗敷是否能闪避呢?
能!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身子忽然侧身拧了过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侧身姿势避过了这一招,寒光倒映在她艳丽的眉眼之间,使得她额上挂着的那颗胭脂痣般的红宝石也在轻颤,艳光与
冷光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
剑锋划破了她的衣襟,衣料断裂的声音是如此的细微、却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随即,一阵奇异的金石声响起,似是剑锋自柔软却坚硬的石头上滑过,又好似是剑身忽然被密密麻麻的倒刺咬住,突破阻力往前刺、往回扯。
她居然用手直接捏住了剑!她的手上竟有淡淡的金色光辉在流淌!
——金丝甲做制成的金丝手套,果然是绝世之神兵!
这时,罗敷也看清了偷袭她的这人的脸。
这是个老人,太阳穴的地方高高凸起,显现出此人高深的内力修养,他厉声喝骂道:“你还不死!”
罗敷面无表情,右手以鞭影控住方玉飞,左手骤然一拧,这柄精钢制成的寒剑寸寸断裂,荆无命已飞身上来,一剑削下了这老人的胳膊!
罗敷厉声道:控住他,留他一条狗命!”
荆无命发狠似得一瞬间划出七剑,顺着这人还剩下的左臂一剑一剑往上削,像是剁藕一样,这人的口中爆发出尖利的惨叫声自二楼掉落,一点红飞身上前,先点穴止血,再出手制住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穴道,叫他动弹不得。
这一波下来,此人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真的只被留了一口气。
而这一头,方玉飞的内心从未如此惊骇过。
——他发觉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本来心下发狠,觉得自己能受得了一鞭,才一头冲进鞭影之中。
重重鞭影,使得却是“斩”字诀的刀势,方玉飞一头扎进来,突然发现前后左右他皆碰不得,只好似一个猛子扎进海中,瞧见的却是一团纠缠的海蛇,再一瞧,这哪里是海蛇,这分明就是伪装成蛇的片儿L刀!
换句话说,罗敷的鞭子是能绞肉的破壁机,方玉飞这自信大傻瓜,居然觉得自己能用肉身去抗!
罗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容,心情颇好的玩弄了方玉飞一小会儿L。
坏了!她心道,我被少爷那个坏蛋给教坏了,这都怪他。
这么想着,她雪颊上的酒窝却愈发甜美动人了。
不过,方玉飞也没什么很好玩的地方,她的鞭子又沉甸甸的,不好一直在空中飞舞,她最后瞧了方玉飞那张俊俏的脸一眼,一鞭子抽到了他的脸上!
方玉飞杀猪般的嚎叫起来,跌倒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鲜血喷出,面部已然可怕地凹陷下去。
被阿飞制住的方玉香惨痛尖叫道:“不——不——!”
罗敷面无表情,冷冷地瞧着方玉飞,道:“拿来。”
方玉飞捂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罗敷又指了指方玉香,道:“你,去拿来,你们污蔑我拿了罗刹牌,那就把东西给我。”
方玉香脚底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口中却还强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污蔑你的人是黑虎堂!你为什么要拿我们兄妹出气!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上官金虹是你老爹!”
罗敷:“…………?”
罗敷挑眉:“什么?”
方玉香怨毒地说:“上官金虹为了帮你搅混水,连找壮|阳药的事都做得出!连男人最大的尊严都不要了!他要不是你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罗敷叉着腰哈哈大笑,道:“上官金虹是我老爹?我还是上官金虹他祖宗姑奶奶呢!”
方玉香的眼神简直好似淬了毒。
罗敷道:“你去不去拿罗刹牌?”
方玉香不说话。
罗敷也不生气,悠然一笑,道:“方玉飞就是飞天玉虎,你就不好奇这秘密是谁告诉我的?”
方玉香还是不说话。
罗敷道:“是陈静静告诉我的,方玉飞爱她,什么秘密都跟她说。”
方玉香的表情变了,她的眼睛里突然就只剩下了痛苦、嫉妒和仇恨。
——方玉飞与方玉香并不是兄妹,而是姘头,方玉飞的本名叫江玉飞。
方玉香与陈静静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但现在方玉香却已知道,自己的发小和自己的男人搞到一起去了。
她的脸色已然铁青,忽然大声道:“好!我去拿!”
她快如闪电般的蹿向了捂着脸还在惨嚎的方玉飞,一把从他染血的衣襟中掏出半面玉牌来,扔给了罗敷。
玉牌正面有二十六天魔,背面有半部梵经——从中间截断,只有一半。
现在,她已明白黑虎堂为什么要替西方魔教内部的人来杀她了。
半面玉牌在她手中翻了个俏花样,方玉飞狂吼道:“贱人——你这贱人——!”
……也不知道是在骂方玉香还是在骂罗敷。
但罗敷已不在意了。
她冷冷地瞧着方玉飞,又抬眸,站在银钩赌坊的二楼,目光冷冷的自一楼形形色色的赌客们身上扫过,赌客们噤若寒蝉——他们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近来江湖上所发生的一些事是为什么了……
罗敷缓缓道:“我年轻,江湖上的朋友们心气又大,谁若不服我、尽可来找我,咱们一对一决斗,赢了输了,各凭本事,比武嘛,本没什么的,我若输了,肯定爽快的认,但是——”
她瞧了一眼方玉飞,话锋一转,厉声喝道:“但是!谁若敢在我面前耍阴谋诡计!要把我和我的朋友全都拉下水,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且看他的下场!”
她忽然反手拔出了荆无命腰间的剑。
毒蛇般的剑光闪过,血光飞溅处,有什么东西从掉了下来……众人两股战战,方玉香更是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因为从掉下来的东西,是方玉飞的脑袋!
——她在把方玉飞的脑袋当绣球一样,从二楼抛到了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