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嘴硬

他用眼神在那举子的背篓上转了一圈,心下有几分明白。

“后生知道咱们大昭小太子吧!”

那举子挠挠头,扶正被汹涌的人群撞歪的书箱“儿知晓,儿上京来就是因为在咱们太子出生,当今开了恩科。”

汉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咱们小太子是神仙转世你知道不?可惜你来得不巧,大约半个月前,咱们太子显灵了!”

他说到这里,心中十分兴奋,面上也带有一丝狂热。

举子疑惑,显灵?

那汉子看出他的疑惑,耐心地跟他讲“那日太子生了天花,京城中到处都是军队。听说宫中还挂上了缟素,咱们也准备好了素服,谁知道那天光柱从天边垂落。

我的老天奶啊!乖乖,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个画面,光柱要将咱们太子接回天宫。要不是咱们太子舍不得当今和百姓,早就登天而去了!”

他又指着被囚车压着的众人“就是这些人要害咱们太子,咱们大昭可差点失去小神仙!”

那汉子讲前因后果又一一道来,听得举子目中异彩连连,十分投入。

两人一番吹捧小太子,又默契对视一眼。

书生更是顾不得身上的长衫,直接左看看右看看,从地上抓出一抔黄土。

两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囚车靠去。

今天就要恁死这些蛀虫!

发烂的菜叶子,恶臭的鸡蛋,飞扬的黄土不断地砸在石谦的头上、脸上。

强烈的异味令石谦止不住的干呕。

世家富贵绵延几百年,他作为家主怎么受过这种苦。

“住手,你们这些贱民!”石谦一边干呕,一边痛骂这些发狂的人。

负责押送的官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都要死的人了,还口出狂言,还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似从前呢?”

石谦被怼得愕住,你你你个不停。

“你什么你,死了也是入畜生道的。呵呵,叫你害咱们太子。”那官差朝东方拱手,太子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周围人多,他们这三言两语就令百姓们聚集过来。

石谦见本来还有李奕等人为自己分担烂菜叶,臭鸡蛋。这下好了,自己一嚷嚷,这些贱民都围过来了。

他张了张嘴,又想骂几句,谁知一把黄土精准地落入石谦嘴中。

他顿时呛住,边咳嗽边吐出黄土。

石谦见扔黄土的居然还是穿着青衫的举子,心下愤恨“有辱斯文!”

听见这话的举子反倒得意洋洋,好似得了什么夸奖一般“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儿这是为未来君王做事,谁不夸儿一声好?”

果然见众人叫好。

他又面色嫌恶地看了石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你当我是你,富贵即淫。若不能使家族中兴,就老实点做个阿家翁!偏偏使些下贱手段,加害太子。

如今不仅家破人亡,死后也是下那十八层地狱的。”

世家若是安分守己,当个富贵闲人,也没见陛下赶尽杀绝。众所周知,当今的宝嫔母族也为世家,怎么就能全身而退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小神仙是那么好害的吗?

石谦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如今处境?

怒骂众人,也不过是强撑着面子,不想被这些人践踏罢了。

他后悔也没办法,谁让之前自己野心勃勃,非要遵循那士大夫与君共治天下的局面呢?

当今从来不是个仁慈君王。

只不过石谦一向嘴硬,死到临头也不老实“什么神仙不神仙,一派胡言,就你们这些贱民会信。”

此话一出,石家其他犯事的人与李奕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石谦。

石谦莫名。

哗!

百姓们一片哗然,原本其他人的囚车还有些人残留扔着晦物,这下子直接将石谦的囚车围成一个大饼,水泄不通。

“那日全京城的人都看到神迹,你这不要脸的还说是胡言!”

“咱还和太子对上眼了,太子还朝咱打招呼。”

“你放屁,太子看得是我。”

“诶诶诶,各位重点不是这个哈。”

话题有些跑偏,见众人差点因为太子看谁这件事吵起来,有人忙出面调停。

“你这人被抓了没看到吧,太子都飞天上去了,差一点就去了天上。”

“还以为是咱骗你呢,小神仙不是说着玩的,你真的会下地狱。”

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石谦从一开始不以为意到面色凝重,再到心下骇然。

真是神仙?不是为了给太子造势吗。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家人还有李奕,见他们都屏声静气,一言不发。

不像自己一张嘴拉满了仇恨。

石谦怒目圆睁瞪着自家二弟,石二弟翻个白眼。

还以为自己是家主呢,都是死了还要怕他?

石二弟只希望自家大哥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顺便让神仙们听听,他可没说太子殿下!

阎罗们可不要将他投入畜生道。

石谦额头流下冷汗,又放眼去看他口中的贱民们,发现这事还真做不了假!

那岂不是他生前要被杀头,死了还要受尽酷刑?

“大家伙看,这人怕了哈哈哈。”

“死老头嘴真硬,还以为咱们一同骗他哩。”

“神仙的事咱们要是不知道,还能乱说?现在怕了没用哦,出口的都是业力。”

石谦仇恨值拉得满满的,百姓们骂了打得都是他一个人。他头上脸上都糊满了鸡蛋液,腥臭的味道熏得人想吐。

连周围人都没挤得那么前,一个个都捂着鼻子。

只是石谦好像嗅觉失灵了一般,一点也闻不见。

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小神仙,想到自己不仅要害死他,还一直在辱骂。

石谦是真的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若不是枷锁支撑住他的身体,只怕石谦要当场瘫坐在地上。

无尽的悔意如洪水一般扑面而来,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想到自己生前生后都不得安生,石谦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尖利的叫声,像是要被宰杀的鸡一般。

“我错了,我——”

颤抖得声音戛然而止,鲜红的血液撒在充满泥土的地上。

原来在担心忧惧中,他已经被送上了断头台。

石谦死了,眼睛瞪得很大,全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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