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没料到,刘备不按套路出牌。
也不像拜见袁绍那样,上来就讲如何匡扶天下,另立新君。
待扶持贤良宗亲,便可使朝廷焕然一新。
隐晦地拿出了重臣霍光,立孝武皇帝之曾孙,刘询来示例。
之所以天下鼎沸,政局不稳,人心涣散,就是因为先帝不作为,不任用士人,反而倚重宦官干扰朝政。
才使得天下滔滔,国无宁日。
只要寻觅一贤明之主,就能如孝宣般开创了新的盛世,成就中兴之业。
他袁绍遍访各地宗室,就是想找到贤哲之人,可惜一无所获。
幽州牧刘虞倒有贤名,却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让他极为痛心。
荀彧面带严肃问他:“袁公如此举措,可曾想过霍光后事不详,霍氏遭劫诛族一事乎?”
袁绍沉吟半刻回答道:“我欲先使女妻之,嫡女贵为皇后,我为辅政大将军,只要管好家宅,不要如霍光夫人那般愚蠢便可。”
接着拍案笑说:“权臣霍光聪明一世,可惜糊涂一时,连后宅也无法管理妥当,舍该有此下场。”
“读史之妙用,我当鉴之,不复为也!”
袁绍对荀彧说了不少。
却并没有把话讲完,说的只是前边步骤之一。
从汉时至今,能嫁女儿给皇帝做皇后的,后来无一不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显贵。cizi.org 永恒小说网
而袁绍现为五世三公,车骑将军有开府之权,又处于乱世,地位不在三公之下。
即便再前进一两步,也不过到当年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地位。
除去霍光,能权倾朝野又生前未遭劫难。
就只剩下昔日的安汉公了。
他袁本初能从一介袁氏庶子,走到今日的地步。
靠的就是不甘人下的好强之心。
才将诸多人比下去。
在汝南袁氏之中名列前茅。
眼下袁氏子被董卓杀害五十余口,振兴袁氏除了他袁绍,还有谁能担起重任?
难道就凭待在南阳的袁公路!?
那只不过是分不清现实,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庸人罢了。
岂不知,袁公路愈发不甘心。
他袁绍就要表示宽宏大量。
袁术虽然身为嫡出,却处处不如他,无论是长相风度,还是性格。
本身心胸狭隘,再加上嫉妒就会丧失理智。
被世人所笑。
袁绍想起袁术的种种行为,嘴角含笑。
“公路,我若是你,早就伏首低头了。”
却不知荀彧越打量,越不由得失望。
……
荀彧想到与袁绍见面的事,与刘备作比较。
忽然觉得四世三公虽出身好,在其他方面却还不如刘玄德。
尤其在真挚待人方面,差之远矣。
主择吏,吏亦择主。
就连私下倾谈也不能推心置腹,反语焉不详遮遮掩掩,不知信不过他颖川荀彧。
还是视他可有可无,当成了荀氏的添头。
而刘备以真挚待人。
毫无强迫之意,既无气充志骄,夸夸而谈。
反温润细语,娓娓道来。
道明天下兴亡在常理之中。
只要掌握方法,便可转危为安。
让他多待些时看看此套方法是否可行。
还以亲友之间的称呼,唤作玄德。
让他颇有好感。
在袁绍处可没被这么对待过。
那有众多河北名士,还有先投靠的颍川士人,袁本初虽对他也表现极为热情,但也能看出还在自持身份。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已贵为车骑将军、冀州牧,纵使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有些得意自鸣。
荀彧有些为难。
早在冀州他就书信给了曹操。
说言四月底便能赶到。
如果留在青州,怕就要错过与曹孟德的约定了。
荀彧有些忧愁。
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
“先与曹孟德约好在东郡相见,若不去难免会失信于人。”
“日后孟德怪罪,我无言可回啊!”
“不过……”荀彧有些叹道。
对不住孟德了。
“——即便如此,彧也想留下来,看一看玄德,究竟如何践行治理天下之志!”
荀彧心中自忖。
正起身子,作揖道:“公盛情相邀彧岂敢不久留乎?颖川荀彧拜见使君!”
话音未落,刘备便已搀扶住他的手。
笑摇头道:“不是使君,是玄德!”
两人相视而笑。
荀彧正想开口。
忽然一壮汉来到窗户外边咳嗽几声。
靠近遥语道:“使君冒犯了,西面有快马传来消息……”
刘备见刘和顾不上在招待客人,便直来禀报,就知西面交战,已到了关键时刻。
即使其进来。
接过文牍,当着荀彧的面将欲拆信。
刘和欲言又止,眼有迟疑。
想提醒使君,还有外人尚在。
刘备引见道:“此乃王佐之才的荀君荀文若,日后要事,无需避讳。”
刘和恍然点了点头。
没想到颖川荀彧,拜访完了卢公,竟会选择留在青州。
不是听闻要去兖州东郡吗?
使君如何将其留下的,这可是在颖川也有盛名的士族啊!
也将出仕青州乎?
刘和心头一紧,感到有些急迫感。
他不过才游侠出身,若不是遇见刘使君,哪会有人如此器重。
默想到,还须多识字,常读书啊!
才能让使君刮目相待。
刘备转过去对荀彧道:“此壮士与我同为中山靖王之后的族亲,从我初来高唐便知交莫逆,如今替我管些琐事。”
见荀彧施礼,刘和也赶紧回礼。
刘备则没再管两人,仔细观看着传来的书信。
沉默良久有余,最终叹气。
公孙瓒为了替弟公孙越报仇雪恨。
想欲邀请刘备共征冀州。
刘备实话实说,眼下仓中粮食无法征调大军。
只能佯作牵制袁绍的部分兵力。
而公孙瓒却不满意,认为肉脯可充军粮,供应军队出征。
何必为些黔首的生死耗费粮食,为死而复有的庶民,不与他携手攻取袁绍。
甚为不解。
两者来信,一来二去。
公孙瓒干脆自己调拨大军,南下攻取冀州。
一路势如破竹,已攻到甘陵界桥附近,粮道却要运过三郡。
刘备无奈道:“伯圭何必心急?”
性格过于冲动易怒,可不便于将兵啊!
也提醒过公孙瓒,小心袁绍的弓弩,不知白马义从还会不会全军覆没在界桥。
也未免也太可惜了。
刘备都替公孙瓒心疼死,为凑齐数千匹白马,可砸锅卖铁,填进去不少家当。
又选骑射之士,才号为白马义从。
有了威名赫赫的白马将军之称。
可千万别上头了,把轻骑当重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