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丘城最近两出戏霸占了城中头条,不仅戏班子出名,连带唱戏的地方添茶小二的月钱都翻番了。
因为《双钉恩仇记》的小戏火爆,捎带着话本子的销量也节节攀升,众人有买了自己看的,有买了送人的,也有特意买回家收藏的。
林承遇那里自然是不缺的,上官雁便拿了几本样书回去。
一拿回家,上官闲如获至宝,拿着书连饭都不想吃,就想跟云表弟进屋去看。
赵氏拿了钱出来,叫上官雁领着妹妹去看戏,上官闲这才待不住了,直嚷着他们也要去。
赵氏笑:“你们俩想去,先把书念会了再说。要不下次你爹打你,我也不管了。”
云表弟在一旁就劝上官闲:“表哥,我们看书也一样。”
上官雁不想去,可妹妹明年就出嫁了,大家都说嫁人以后再想轻松更难,便拿上钱带着她出门。
小鱼是个男孩子,平常当然上官闲跟云表弟更吸引他,可这一说到出去玩,顿时就跑过来跟着上官雁了。
姐妹俩带着小鱼,不理会弟弟们的哀嚎咆哮,出了门。
上官素果然很开心,一路上挽着姐姐的手不停的说笑,到了戏园子那里,小鱼去交了钱,里头有人出来领她们进去。
才坐下不久,没等双钉的戏开场,小鱼突然扯了扯上官雁的袖子:“姑娘,你看上头。”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上官雁抬头一看,就见赵宗初正在侧方的楼上,笑眯眯的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冲她招了招手。
上次要不是半路借了人家的马车,没准她都得靠两条腿回去了,而且回来之后也没正经道谢,上官雁一拍额头,跟上官素说了一声,叫小鱼在底下陪着她,自己绕着上了楼。
她一进门就道谢,赵宗初抬手止住她:“太见外了。”
又叫她坐,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上官雁很诧异,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有好到如此地步,她正要开口说什么,谁知赵宗初却抢先道:“我一直挺好奇的,其实不光是我,好多看了话本的人,也在想这个‘林逾静’林先生是真名就是林逾静呢,还是只是从诗中选了这么个名字?”
他问完这句,就抬眼看着上官雁微笑。
上官雁自然误会了是林承遇告诉他的,当即一面笑,一面在心里把林承遇骂了个狗血喷头。
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是随便从诗中选了这么个。”
赵宗初就笑了起来,声音很有磁性的那种感觉:“坐下坐下,你这么客气,叫我跟着紧张了。”
又道:“你不会以为是承遇告诉我的吧?他可真是小气。”
上官雁不明白,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赵宗初脸上笑意不断,被她这模样逗得几乎要笑出鸟叫,他把几只信封拿出来:“是这个。”
上官雁这才顿悟,林承遇给她的银票她也没倒换个信封,当时只觉得这信封质量不错,看着也舒服,却忘了说不定人家有什么特意的标识。
不过她还是倔强道:“没准是大公子赏我的呢?”
赵宗初这次是真笑出声来了:“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他要是真这么做,那才是奇闻异事。”
不管怎么说,上官雁都觉得自己理亏,是她首先隐瞒了,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当时买宅子给银子的时候,压根儿忘了那买卖宅子的人也是赵宗初推荐的,人家的手下人,能认出信封来,那不是应该的么,因此赵宗初让她喝茶她就喝茶,喝完放下茶杯,两只爪子也乖乖的放在腿上。
赵宗初看她一眼,实在忍不住,自己扭头笑得颤抖了。
上官雁就:“……”
本来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的欺瞒而生气,没想到对方笑得花枝乱颤。
她不无怨念地问:“真这么好笑么?”
只是没想到这富贵人家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一脉相承的,赵宗初一拍桌子:“你还说,亏得我把你当做知己,我家里姐姐妹妹侄女侄子谁不对林先生推崇备至?结果呢?”
上官雁立即脸红羞愧了。
事实证明,别管人家是不是倒打一耙,只要能精准的击中目标就是有效攻击。
赵宗初实在是个人才,很懂得见好就收,也没逮住上官雁就一个劲的批她,很快就问起其他的事:“你有计划开新的话本子么?”
上官雁:“没想好呢。没有想写的故事。”
“这个不着急,”赵宗初点点头,“依着我看,仅仅靠这两个本子,你便能赚的盆满钵满了,难得你有这份本事。”
上官雁笑了笑。
赵宗初又看了她一眼,一般人听到他这样的夸奖,不说高兴上天,但起码眼中的喜悦是瞒不了人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观察上官雁,却发现她很平和,平和到连他所以为的喜悦也极其浅薄,就像初冬的薄雪,太阳一出来便融化了。
他不解其中含义,只把这个当做文人的一些习惯。
没有人是不喜欢钱的,只是有些人喜欢的不那么明显而已。
茶杯轻轻碰了下桌面,他笑着说:“喝了这杯茶,以后就是朋友了。”
上官雁连忙摆手:“这怎么使得。”
赵宗初作势要怒:“旁人是旁人,我是我。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就称不上朋友?不是朋友又是什么?”
上官雁忙道:“小舅爷息怒,是我高攀了。”
赵宗初:“既然是朋友,就别喊这种称呼,我们平辈论交,你称呼我的字吧。”
赵宗初字子平。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上官雁只得别别扭扭的喊了一声:“子平兄。”
喊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宗初看出她的不自在来,暗道也不能一下子把人逼急了,终于放她一马,笑着同她说起《双钉恩仇记》里他不理解的几处地方来。
“我的疑惑其实也很多人的疑惑,我们在同情阿娜的同时,也非常非常的怒其不争,你说她明明那么多次机会离开那个男人,为何她一直在忍受在承受呢?她一开始已经知道男人不好了,就应该不要答应亲事,不是么?”
上官雁想了想,给他讲了一个驯象人跟小象的故事,小象刚出生的时候栓在柱子上,它挣不开那锁链,等它大了,内心深处已经为自己打了个深深的烙印,再也没有挣开锁链的心思了。
“我们每个人都不是生而知之的……”
孤独又茫然的人,不知道如果自己反抗之后会漂泊到哪里,她对未知的恐惧就是拴住象腿的锁链,让她哪里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