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烟雨阁竟然也开始来了恩客,想必各种传言日子久了,不攻自破,毕竟没有几个真的见了鬼的,而烟雨阁居然沾染了白公子身上那浓郁的香气,经久不散,也教烟雨阁更出名了,文人墨客吟咏着“花气袭人知昼暖”,都说是梦到了花神在烟雨阁,一闻果然不假,边吟诵边在花厅里吃茶吃的正有滋味,烟雨阁竟重新热闹了起来。
难道说,这香气和梦境,是白公子为了烟雨阁姐儿付出的气血,留下的回礼么?去龙神祠拜访供奉,只闻见龙神祠那槐花异香更甚,进门瞧见龙井正半躺不躺的斜倚在供桌上,手里拿着一个瓷罐子,在用修长的手指粘里面透明的汁液送进嘴里吃。
瓜片垂涎欲滴,大嚷着:“给我,给我!”
龙井不耐烦道:“去去去,小白留给本神的,才不给你,粘住了你的鹦鹉嘴,听不到你鸹噪,龙神祠太清净,反倒是不美。”
我忍不住问:“龙神爷,这是何物?为何如此异香?”
龙井笑道:“小白别别扭扭,说是不让本神吃他身上生出的槐花,倒还是在花期结束之前,托玉王蜂收了一瓶子槐花蜜给本神送了来。”又冲供桌里面努努嘴:“还有一箩筐最顶尖的嫩花椒芽。”
原来如此,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白公子与龙神爷,还真是一类人呐!
“花椒芽交与梅菜,梅菜托爹爹给龙神爷做花椒芽肉丁炸酱面吃罢!”我自告奋勇的说。
“如此甚好,”龙神爷浅浅一笑:“傻狍子终究还是同以前一样了。”
春日里风大,这几日一直在刮风,夜间能听到狂风呼啸着从房顶吹过,能听到梁子被挤压的声响
从窗缝里渗透进来的,除了风沙,还有新鲜的树叶子被揉碎的味道,早起开门,风刚刚住了,街角上都是些五色的花瓣和折断的嫩枝杈,本来花木扶疏的春景被**的支离凌乱。
紫玉钗街上早起开铺子的人们打着哈欠互相招呼着,都说:“昨天晚上的风真大!”
“是啊,呼呼的,只怕房顶子给吹下来!”
“若是有人上街,只怕人也得风筝一般吹到天上去呐!”
青石板街倒是给风吹得干干净净,石板缝里的风沙都给吹走了。
几日不曾下雨,只觉得天干物燥,碧油油的艾草团子十分讨喜,成了时下点心的新宠。
在山坡上掐了满把嫩嫩的艾草尖儿,兜回家来择干净,过水焯一焯,挤干了水分,细细添水剁成艾草浆,再以细纱布包上,将汁水挤出,艾草浆加水煮沸,拌入糯米粉内揉搓均匀,白生生的糯米粉便裹了艾草浆,成了讨喜的绿色。
以芝麻花生,或者红糖,或者豆沙,或者薯泥调好了味道做馅子,将艾草糯米团作皮兜进去,揉搓成圆圆小团,待水沸后搁上笼屉蒸,慢慢便有艾草那独特的清香味道飘出来,引得人垂涎欲滴。
出了笼屉,但见一个个圆圆的小团子光滑圆润,吃进嘴里,又软又粘的糯米面带着淡淡苦味的艾草味道,在触及到香甜的馅料,清香伴着甜香,开胃又暖心,教人吃了一个有一个,软糯美味,简直不想停下来。
不过糯米难以消化,自然还是少吃为妙,吃一个新鲜意思,已经教人大为满足。
水晶姑娘喜好这种艾草团子,已经提前给爹打好了招呼,吃过早饭,我便提着篮子往烟雨阁送去了。
没想到才到了烟雨阁大门口外,只见一大群人正围成了一团,不知道在议论些甚么。
我一看有热闹可瞧,仗着瘦小,也挤了进去看,只当是又有卖艺的玩儿杂耍,没料想却是一个年轻女子躺在青石板街上,只穿着薄薄的春衫,脸朝下俯卧着,发丝凌乱,似乎昏迷不醒。
人们虽说围观,却都不大敢近看,都议论着:“该不会是那一个大户人家私自逃出来的小妾,遇上了大风,病在了这里?”
“看哪个样子,只怕不像活着的了……”一个老婆婆说:“哪里有人脸冲下躺着
!”
“这姑娘细品嫩肉,只怕不是过苦日子的……”
“莫非是山贼劫来的大户人家小姐?”
“你们呀,守着莺莺燕燕的烟雨阁,倒还往远处猜!”一个形容猥琐的赖汉悄悄指着烟雨阁道:“说不准,是烟雨阁的姐儿,受不了鸨母的虐待,自尽在这烟雨阁门口,以示冤屈呐!”
“放你妈的驴屁!”一个又尖又细阴测测的声音响了起来:“胡三儿,老娘瞧着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日日眼巴巴的往我们这烟雨阁里望,兜里却连个铜板子也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说,竟敢还往我们这泼起脏水来!”
我们回头一看,原来是罗妈妈携着丫鬟小厮,浩浩荡荡的出来,正瞪着眼睛,叉着腰,指着胡三道:“有钱便是客,兜里干净,嘴倒是不干净!我们烟雨阁怎么会有你那么下作?”
胡三儿一看罗妈妈亲自出场,吓得夹脚在一声高似一声的叫骂声里抱头鼠窜了。
“贼眉鼠眼的东西!就是个怂货!”罗妈妈斗志昂扬,意犹未尽的啐道。
旁人一看罗妈妈这招不得惹不得的模样,有的抬脚走了,有的凑上去赔笑问道:“罗妈妈,既然这姑娘不是烟雨阁的,怎会偏巧躺在宝地门口?罗妈妈识得么?”
“这谁知道!”罗妈妈皱起了扫帚眉:“好死不死,死在我烟雨阁门口,没得晦气!”
说着过去试着翻动一下那女子,那女子半晌方微微发出:“哎呦……”一声气若游丝的声音。
“没死!”罗妈妈先是一愣,仰了脸便喊道:“小秋,还不速速去请回春堂的黄大夫来!”又指着一个小厮命令道:“速速去报官!说这里有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别是逃犯什么的,我们烟雨阁可不想粘连这层关系,到时候有嘴说不清,谁担得了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