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子抬起了三角眼,像是掂量了掂量,才只得行了一个礼,我留心一看,但见她那一双手沾着些个泥土,果然是那带着凤仙花汁子痕迹,撕扯同心结的那一双手。
龙井喝道:“你既然身死,何故还要在这里作乱?阴阳之间,可由不得你这般的肆意妄为。照着本神看来,你既然嫌孤孤单单,倒是还不如在泥里再寻一个淹死鬼,凑一对泥鸳鸯算了,难不成你见到恩爱男女,砸她们几下子,便能寻得伴侣了?”
“俺……俺就是看不惯!”那个女子挺委屈的说道:“凭啥他们一个个有人疼有人爱,有人知寒知暖,能打什么同心结,可是俺却孤零零的,连个伴儿也没有便死了?俺瞧着那些个女子们,仗着身边伴着个汉子,扭扭捏捏的,没得矫情!不去给他们添点麻烦,咱心里过不去!”
“你又有甚么过不去的?”龙井喝道:“死路是你自己选的庙宇旁人何干?本神劝你安分些,不然的话,将那冥界的鬼差寻了来,与你一个油锅下,到时候炸的酥得掉渣,看你可还敢害人不敢
。”
“龙神爷在上,俺可不曾害了甚么人哪……”那个女子慌忙说道:“不瞒龙神爷说,那恶作剧的事情,俺是干过一些,可是杀人的事情,俺怕遭受了天谴,还不曾做过哩!倘若俺看见谁,都要去害,那这个胭脂河,只怕都被俺用那些个情人们填满了。”
龙井皱起了眉头,道:“你这嫉恨情人的怨念,怎地居然深重成了这个样子?本神可是劝你,从实招来,如若不然,必然也没有你甚么好果子吃!既然那珠儿与罗渭南,并不是你害的,你倒是说说看,他们究竟是怎地死的?”
那女鬼忙道:“这件事情,龙神爷问俺,可当真是问着了,俺那日一瞧,一对情人冒着大雨,还要来这河岸边上谈情说爱,委实是怒气冲天,便打算寻得个机会,将这两个人给推了下去取乐,看他们湿漉漉,冷冰冰的,还怎生去接着你侬我侬!可是及至到了那胭脂河中间,那个女子却说道:‘渭南,你以后,心里可只得我一个女子么?’
那男子本来因着冒雨赶夜路,便是心情不佳的样子,且不耐烦的说道:‘早便与你说了,与那三姨太,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只为着你能在三姨太身边好过些,怎地你又问起来了?’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倘若三姨太不出这个意外,你抛下那些个荣华富贵,与我这般浪迹天涯么?’
那男子便说道:‘事情既然已然发生了,说那些个假设,可也全然没用,还是好好走路,尽早出了城罢!侍郎大人追起来,可未免不好交代,弄不好,命都要送进去,你还有心思这般的疑心起来,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不都与你在这里吃苦了么!’
那女子却停下了脚步,道:‘吃苦?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吃苦了?’
那男子便说道:‘倒不是与你不与你,在泥泞里饥寒交迫走夜路舒服,还是在那侍郎府里暖暖和和吃点心舒服,你心里没数,还用我说?’
‘你这话,我就明白了,’那女子便答道:‘变成这样,可不是也是迫不得已的么!你是觉着倘若事情不败露,就好了,对不对?’
‘是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那男子不耐烦的说道:‘若不是老爷发觉了这件事,咱们何至于此!’
那个女子却露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笑容来,连俺一个死鬼,也瞧的毛骨悚然,只听那个女子说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正是我告诉给老爷知道的,要不然,老爷怎么发现的了?我便是不想着与人分享了你,哈哈哈……’
哎呀,那个笑声,甭提多瘆人了
!就连俺,也甘拜下风,这不是,最近勤学苦练,也打算学一学,去吓唬小情人们去,就像是这样:‘苦也……苦也……’你们听,可怕不?”
“你接着说,擅自岔甚么话题!”龙井皱眉道:“难不成……”
“是是是,俺接着说,俺接着说,”那女鬼忙接着说道:“那个男子一听,当即便勃然大怒,道:‘我还以为你是怕侍郎大人害了我,这才告诉我事情败露,我才匆匆与你一道出来,谁知道,这件事情,居然是你通风报信,坏了我的好事!你知不知道,只要那三姨太对我还有兴致,那下半辈子,都是吃用不愁的,你这个蠢女人,居然将我的前途,因着这样可笑,这样牵强的嫉妒心,就毁于一旦!’
那个女子还接着笑,妈呀,甭提是有多凄厉了!那个男的是越听越生气,居然动手就将那女子往河里推:‘想不到,你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因着你,我算是完了若不是因着你,我怎么至于变成了今天这般田地……’
那个女子便答道:‘若是没有我,你会有亲近三姨太的机会么?我甚么也不恨,只恨自己居然喜欢你这样一个负心人!’说着,居然往河边越来越近,接着抓住那男的的衣襟,男子张皇失措,本想着后退,可是偏生踩到了一脚烂泥上,这脚下一滑,两个人便一起滚落到了那涨满了水的胭脂河里,做了一对同命鸳鸯,啧啧……”
“按着你这么说,那两个人的死,却是与你无关的?”龙井皱眉道:“那你说,两个人是滚落下去的,出于一场激愤,可见未曾蓄意准备,那又为何会给一条腰带系在了一起?”
那女鬼一听,禁不住双眼发亮,忙道:“怎地,原来龙神爷也知道那个腰带么?嘻嘻嘻,不瞒龙神爷说,那腰带,正是俺见义勇为,给系上的。”
“你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瓜片嚷道:“没事做!”
龙井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你究竟为何要将两人捆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