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深山,平日里最是幽静,今夜我刚要入睡,却听见屋外不远处有刀枪铮鸣声,壮着胆子出去查看了一番,便远远瞧见你兄长在和另一位紫衣公子缠斗。两人不相上下,隐隐的你兄长似要强压过一头。”女子转身绕过屏风给温缈盛了一碗姜汤递过来,“小娘子今夜淋了不少雨,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接过姜汤,温缈捧碗轻轻吹了一口气,“那我晕倒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女子顺势坐在床榻上,眉眼温柔,“后来瞧见你晕倒了,你兄长是急得连剑也拿不稳,哪还有心思打架。只抱着你就离开了,奇怪的是那紫衣公子也没有阻拦,后来你兄长发现我躲在一旁观望,我也就顺势请你们来了寒舍。”
“那我六哥哥人呢?”她方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可以确定陆帷并不在这里,他去了哪里?
“你兄长将你送到屋里,嘱托我照顾好你,便匆匆离去了。说什么怕你醒来担心,替你找人去了。叫你不用害怕,只管在这里休息,他寻到人便会回来接你。”
面前女子言语笑容真挚,全然没有夹杂着一丝恶意,再加上白日里她绝妙的琵琶音给温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少女看着她的眼神也缓和了下来。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唯有烛花炸裂的声音在耳边轻微响起。
温缈想起白日里那个在山丘旁注视着女子的少年,思虑片刻还是开口了。
“姑娘如何称呼?小女谢容安。”温缈自报家门,想要拉近些关系。
“曾在道庵中修行过一二日,道号玄静,小娘子称呼我道号即可。”玄静依旧面上带着笑意,说起过往,她一副已经释然的样子。
“道士姐姐一个人隐居于此吗?”温缈没有唤她道号,看着屋内的陈设像是一个人居住的样子,只是她一个女子隐于此,当真不会害怕吗?
“家中获罪,族散人亡。只有我一人了。”玄静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衫,烛火摇曳中光影翩跹,她脊背挺直,有着非同寻常的坚强。
“是我提起道士姐姐的伤心事了。”温缈被这“族散人亡”四个字震撼到,有些不知所措,她比谁都能切身体会这四个字的沉重。
“过去太久了,我早已开看了,你不必自责的。”玄静见温缈垂下眼帘,一副自责的样子,赶紧宽慰她,示意她不用感到自责。
“我白日里来后山闲逛时,曾见过道士姐姐弹琵琶,而且在那边的小山丘上,还站着一位撑伞的公子,他也在看道士姐姐,道士姐姐认识他吗?”温缈凝了凝眸子,假装不经意的说出这件事。
玄静手微微一颤,她唇瓣轻启,是极柔情的模样,“那是我的爱人。”
温缈吃惊,桃花眼睁得圆溜溜的。
道士姐姐在提及“爱人”一词时,那是一种埋在骨子里的情意,是沧海桑田都无法转移的。
温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荡气回肠的琵琶音,到底是她兴致而来还是特意弹给那个少年听的?
雨夜寂静,烛火幽微,夜长的让人恨不得眨眼就是天明……
翌日。
温缈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她眼还没彻底睁开,便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了她的身上。
“姑娘,你没事吧?你可吓死菡萏了,姑娘。呜呜呜呜……”菡萏见温缈醒过来,三两步就冲到前面,一把抱住了温缈的腰,看着她这健步如飞、饿狼扑食的样子,站在她身后的陆帷眉心直跳。
这是他家小姑娘!
他都没这样抱过呢!
温缈也被菡萏吓的浑身一颤,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拍了拍抱着她可劲儿嚎的小丫头的背,柔声安慰道:“好菡萏,我这不是没事了嘛,你别哭了。”
菡萏抬起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委委屈屈的,“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姑娘怎么能一个人擅自行动呢?姑娘该叫醒婢子的。”
温缈看着菡萏委屈又自责的神情,越发好生劝慰她,“那不是情况紧急嘛,我一心只想着大姐姐,倒也忘了自己会不会有危险了。”
说到这里,温缈抬眸看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自己的陆帷,“六哥哥,我大姐姐回来了吗?是你救的,还是那位沈公子救的?”
小姑娘一副操心的样子,她神态紧张,不知是担心谢容簌没有被救回来,还是担心她没有被沈贺救回来。
“大姑娘回来了,是今早六公子送大姑娘回来的。干沈公子什么事呀?”菡萏急哄哄的插话,她抹了抹眼角遗留的泪水,小心打开身后背着的包袱,那里面装着几件干净的衫裙,是六公子嘱咐带过来的。
“是六哥哥救的大姐姐?”温缈鹅蛋小脸瘪了下去,一时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了,她原以为经此一事,表哥和大姐姐之间可以亲近不少呢,如今----
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嗬。”陆帷忍不住笑出声来,温缈抬眼看过去,此时云销雨霁,少年迎着初升的朝阳侧身而站,轮廓清隽昳丽,细长卷翘的睫毛仿佛挑染开暖暖的光晕。
“六哥哥,你不许笑了。昨夜的事,我还没有与你说道说道呢。”想起昨夜陆帷和萧怀安的一场恶战,温缈担忧的沉下眉眼,她对菡萏摆了摆手,“你先出去看看道士姐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有些话同六哥哥交代。”
菡萏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离开了屋子,但是当她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正目露凶光的陆帷时,咽了口口水,只恨没多长两条腿,飞快的跑了出去。
陆帷换了一身红色的对襟长袍,褪去了昨夜的狠戾和恐怖,仍旧是那个懒看春风的少年郎,他在竹榻边单膝蹲下,宠溺的用手刮了刮温缈挺翘的小鼻子。
“要同哥哥交代什么?哥哥受教。”郎君嗓音温润明朗,如同鹤唳凤吟,听的人心神陶醉,久久难醒。
“昨夜六哥哥为何会出现在后山?六哥哥不是应该在家中吗?”温缈鼓着白嫩的腮帮子,她定定的看着陆帷,却是丝毫不为陆帷的柔情所惑的样子。
美男计失效,陆帷勾唇笑了笑,他大掌覆在小姑娘头顶搓揉了一番,“自然是怕我家娇生惯养的小兔子在寺里住的不习惯了。”
“所以,今日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温缈觉得细思极恐,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这个男人,太可怖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