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比试正式开始。
然而高台之上,却没有一个女郎率先出动,而是都在四周观望。
僵持了片刻,温缈正要起身上场时,谢南乔已经高高举起了手。
老者乐呵呵的将她迎到台中央,询问,“谢姑娘要比些什么?”
谢南乔挥袖盈盈一笑,自信大方,吐字如兰,“比书!可有人敢应战?”
她的话音铿锵,落在地上时掷地有声,光是这份气魄便足以吓退一半女郎。
温缈默了默,眼神盯着香炉里计时的香烟,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在扶手上。
耳边有女郎细微的说话声传来,温缈也不急着做事,仔细聆听着。
“徐姐姐怎么不上啊?我记得徐姐姐的字写的很好啊!”
“我见过谢南乔的簪花小楷,确实好看,我的字,比不了。我还听阿父说过,当年谢家三老爷的字可是洛阳一绝,而谢南乔深得谢三老爷教导,我便更加比不过!何苦上去做绿叶衬托她?”
“哎,那难道就要让她如此轻而易举的获胜吗?真是不甘心呐!”
“不甘心又能如何?谁叫我们技不如人呢?”
……
听着她们的交谈,温缈眯了眯眼,原来谢南乔擅长簪花小楷啊。
也不知她的飞白书比起谢南乔的簪花小楷如何?
眼看那根香就快燃尽,还是无人应战,谢南乔喜不自胜的勾了勾唇角,没想到这第一局就赢得如此轻松。
然而就在线香快要燃烧殆尽的最后一刹,有一道温柔细腻的女声响起,打的谢南乔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无人应战,不妨由妹妹来向姐姐讨教两招?”掐着时间,温缈迈着淡然的步伐走到了台中央。
她从容不迫,既淡雅如睡莲又娇艳似牡丹,让谢南乔笼在宽袖中的手悄然缩紧。
她看着这样的温缈,竟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台下台上一片唏嘘声,显然都是不相信温缈能赢的。
谢南乔收拾好了情绪,盈盈浅笑挂在脸上,“你我姐妹比试一番,也是极好。”
很快,两张书案被搬了上来。
温缈和谢南乔一左一右立于书案前,提笔舔着早已研好的墨水。
而在她们面前摆放着两张纸,一张干净的宣纸,另一张则是她们的考题。
考题上写着一段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横渠四句,为君之道。
顾匪石的书房里就悬着这幅字,从东宫到皇宫,从太子到万乐帝,他一直都带着这幅字。
顾匪石是想做一位明君的……
可惜,他前世没有做到,而这一世也不会有机会做到了……
温缈沉下心来,她持笔的手放平,唇角上扬带着浅浅的笑意,莞尔绝世。
墨迹很快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少女挽袖斟笔,洋洋洒洒的几行字不一会儿就跃然于纸上。
台下众人见温缈这幅样子,都是略为吃惊。
“不是说谢容安什么都不会吗?这……我怎么看着她好似什么都会啊!”
“难不成过去她都是在扮猪吃老虎?”有人提出质疑。
“不会吧。她没必要这样做啊?”
就在众人目光都锁在温缈身上时,有人指着谢南乔惊呼一声道:“呀,快看谢南乔是怎么了?”
随着惊呼声落定,众人目光落在谢南乔身上,却见粉衣青裳的少女一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握着笔杆的手在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滑落,滴在书案宣纸上。
温缈运笔之余,瞥了一眼谢南乔,唇畔浮现的笑意更深,看来是发作了……
“我写完了!”片刻之后,温缈搁笔放在笔山上,她姣美的面容上盈着清浅的笑意,如春日枝头开的正闹的娇艳花儿。
“我……我也写好了!”谢南乔笔摔在书案上,她两只手撑在书案上才堪堪稳住身形,声音也细小如蚊蝇。
“谢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老者看着谢南乔虚弱的样子,开口询问道。
他探头过去看谢南乔的字,却见前面的簪花小楷细腻精致,然而到了后面,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字抖的不成样子。
老者叹了一口气,显而易见,此局必是谢六姑娘获胜了。
谢南乔捂着腹部,缓缓蹲下身子,眼眶中蓄满泪水,一滴又一滴的砸在地面上,她不甘啊!
不甘这样输给谢容安!
不甘这样输了比试!
更不甘这样错失了莳花女的名号!
可是----
腹部的绞痛感告诉她,她无能为力,她只能认命……
温缈看着谢南乔被人搀扶下去,微微眯了眯眼,不怕努力过后输了,就怕根本没有机会去努力!
对谢南乔那样骄傲的人而言,中途退赛还不如从未比过。
思虑良久,温缈收回了视线,见老者踱步来到自己身边,温缈将自己的字递上去。
老者接过温缈的字,面色一刹那变了几许,这姑娘小小年纪竟然写得一手飞白书,字体遒劲,字锋锐雅,这字便是谢南乔好好的,也是难敌的。
原以为这小姑娘赢得第一场比赛胜在运气,没想到竟也是个有实力的,果然谣言也全然不可尽信!
“第二轮第一局获胜者是----谢氏容安。”
随着唱和声响起的还有一片质疑声。
“嘁。谢容安能够获胜,不过全凭运气,若非谢南乔突然生病,又哪来她在这里耀武扬威?”
“就是。得意什么?不过才赢了一场比试,就好似莳花女的名号已经给到她头上了一样。”
温缈听着这些恶言恶语,不经意的蹙了蹙眉,这些人,怪会空穴来风无中生有的,她何时得意了?
她的神情从比试前到比试后分明就没变过,这些人是从何看出她耀武扬威了?
但是本着清者自清,温缈也是懒得与他们多做解释,反正无论如何,这场比试都是她赢了!
但是老者显然是在看到温缈的字后偏向了温缈些,此刻见台下一片质疑唏嘘声,而小姑娘神色淡然,全然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不由得更加看好温缈的那份宠辱不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