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季祁然和阿九的吵嚷声在柳西洲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看见是柳西洲,阿九顿时扬起小脸,一蹦一跳的跑到了柳西洲身后,换上了十分委屈的神色,嘀嘀咕咕放低了说话的声音。
“柳大哥,你看这家伙,总是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教训他!”
季祁然见阿九恶人先告状,还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来由的火大,他一直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才堪堪压下那股子想要破口大骂的情绪。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阿九就天生是他克星,就是上天派来给他找麻烦的。
他一向自诩名门贵公子,行事作风高雅矜贵,可每次一遇到她就完全失了风度,感觉自己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柳西洲显然不欲让阿九与季祁然牵扯太多,他折扇轻轻拍了拍阿九肩膀,语气放低,压下那一抹不悦,看上去倒与往常并没什么不一样。
“你先回去吧,不是说今天还要登台嘛。他就是这副德行,你与他计较什么?没得气坏了自己。”
阿九仔细一想,似乎觉得有理,和季祁然比了个鬼脸,便推门离开了。
院内一下子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只有落叶的沙沙声和廊下黑鸢低低的鸣叫声。
季祁然整了整袍裾,又正了正衣冠,他长眸微微眯起,探寻的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柳西洲,阴阳怪气的嘀咕起来,“怎么?有事?原以为陆暮与会有多看重你,没想到此次潼门关一行,竟也没带着你一起。”
柳西洲显然没有受到他的挑唆,反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季家小公子怎么说起话来,一股浓厚的茶味儿?
他信步走到季祁然面前,用扇柄抵在对方心口的位置,语气冷冷的,“陆帷走了,我再走了,洛阳城中是不是就没有人可以压制住季小公子了?届时季小公子就可以放开了手去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了?嗯?是这样嘛?”
他话说的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而季祁然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突然说这些的缘由。
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伸手挑开柳西洲的扇柄,轻轻拂了拂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满不在乎的开口,“柳西洲,你激动什么?不过一介商户女,不知用什么腌臜手段迷惑了陆暮与的心智,我替他除了祸害,难道不好吗?他,本就不是该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的人。”
听着他义正言辞的狡辩,柳西洲险些被气笑,他神色难看的白了季祁然一眼,“陆帷的事何须你替他做主了?季祁然,你以为你是谁?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再去招惹谢小六,否则陆帷不会轻饶过你的。”
手中折扇破风展开,他勾了勾嘴角,言语威胁,“他甚至会——杀了你的!”
季祁然一向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当下也是心有不悦的发起了脾气来,“柳西洲,你也不过一介乡野村夫,谁给你的狗胆如此与我说话?你以为陆暮与可以保你嘛?等日后回到胤安,定要叫你好看!”
他叫嚣着,看向柳西洲的眼神极为不屑。
柳西洲瞧着他那副欠揍的样子,就不免手痒痒,然而到底还是顾忌着对方身份,他忍了下来。
“你快去收拾东西。随我去潼门关找陆帷。”没再看季祁然,柳西洲摇着折扇在走廊上坐下。
“哈?”季祁然不可思议的蹙了蹙眉,他三两步走到柳西洲面前,语气古怪,“你觉得本公子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嘛?”
“我想我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这可不是同你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柳西洲对他也没了好心情,因此说话的语气越发不耐烦。
“命令?”季祁然也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没有再搭理柳西洲,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却是没有一丝一毫要收拾东西的打算。
然而还不待他踏进屋内,就被别院的侍卫给伸手拦了下来,柳西洲起身,缓步走到季祁然面前。
早就看不惯这季小公子了,索性已经得罪了,不若再玩大些,也好泄泄自己心头的怨气。
“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要去收拾东西,这样吧,东西也别收了,一路上看着添置,现在便随我出发吧!”
说着他摇着折扇,大步擦着季祁然的肩膀离开了院子,而先前拦着季祁然的侍卫也是直接将他扭送带走,跟上了柳西洲离开的背影。
“你们……”被人押着走,季小公子还是头一次,当下就不乐意了,只一边走一边放狠话,“你们这些刁奴,可知我是何人?不怕本公子日后治你们一个死罪?”
然而侍卫没有搭理他。
反而是给柳西洲听笑了,“季小公子省点力气吧,这些人不是你恐吓两句就会害怕的。”
……
昔日门庭若市的裕亲王府,此刻冷落的萧条,所有人都知道裕亲王犯了错,被天子责罚闭门思过,其实也就是给软禁了起来,据说不日就会派钦差来押解回京。
寻常百姓自然不清楚裕亲王做了什么事,但陈刺史却是心里门儿清,他停在裕亲王府门前,看着拦着自己的两个守卫,抬手抖了抖袖子。
“你们拦我?可是不知我身份?”
然而两个侍卫依旧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陈刺史见他们如此目中无人,不免有些恼怒,正要开口招呼人,却见王府里走出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老人认出陈刺史,赶忙疾走了过来,他拉住其中一个侍卫的手,赔笑着点头哈腰,“军爷,这位是我们洛阳的刺史大人,与我家王爷一向交好熟识,您见谅,放他进来与我们王爷说说话。”
陈刺史眯了眯眼,听完老人的话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人并非王府守卫,而是萧怀安留下来看守着的墨羽军。
两人依旧不为所动,只冷冷丢下一句话。
“君上有所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放进去。”
两人油盐不进的继续守在府门前,陈刺史压下心头怒火,却也没有选择硬闯,而是暗暗递了个眼神给老人,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