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歇早已知道许纯牧未能出京,早有打算。若非今夜自己喝醉了偶来寻他,深夜里他只怕就已然逃走。 好,好! 都已经到这个境地,你竟还能耳听八方,是我小看了你。 他一定不会回楚府,他会去哪里。 是躲去刑部尚书府,还是借着兵部的城防换班混出上京城,亦或者……难道,会去投靠越国公府世子赵煊。 江晏迟一时间心里乱了。楚歇一旦从宫门离开,他竟真的没有把握能将他拦在上京城内。 他和许邑不同。许邑虽手握边境大权,可好歹在京中并无人脉,除了一个不堪大用的许长陵,他对上京城毫无把控。 所以当日的自己才能取巧,把控上京城篡位登基。 但是楚歇,他在上京城呼风唤雨十数年,多得是暗地里的手段和他根本分辨不清的人脉。 他想悄无声息地趁乱逃出上京城,简直太容易了。 可不管他做什么,一定不会扔下许纯牧。 “快,盯着顺天府,把许纯牧给朕看紧了!” 他没有意识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背脊都在微微发颤。 他隐约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预感,想到方才离开前楚歇那种漠然而疏离的眼神,像是对自己失望透顶,带着几分决绝的意味。 回想起那眼神,那预感便愈发强烈。 强烈到让人心慌。 是啊,他确定了,自己对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现在,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呜呜呜 卑微求放过~第77章 首发晋江 上京城。 越国公府别院。 一辆马车自晨雾中驶来,车前铜铃叮当一响,清脆的声音惊起门府前啄食的鸟雀。 楚歇整宿未眠,如今躺在马车里斜靠在桃厘怀中,一缕鬓发犹然贴在脖上。身上每一处都在在泛疼,半点都不爽利。 桃厘轻声唤着他:“大人 ,我们到了。” 楚歇在他的搀扶下落地,每走一步都是虚的,身上又黏糊,衣衫都沾在肌肤上。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顶。黑着脸教人准备热水沐浴。 朱祈早早地在这里等着。楚歇身子骨向来不好,此番入宫城多日,朱祈担心他气血不足撑不住,早已将一池药浴备好。楚歇换下一身不合身的侍卫服饰,将大半个月身子都浸入汤池里,热气氤氲中脑子里的混沌和身上多处的疼痛才慢慢缓解了。 抬手看着左手腕处一片青紫,以及身上的多处淤痕,楚歇下颚越绷越紧。 他……妈的。 为什么偏偏得穿到这个病秧子身上,要是给老子穿到许纯牧身上,或者是旁的谁都好,看谁打得过谁。 因疼痛而不自觉地回想起一些片段,如今水下的手还气得在发抖,一手挥过去掀起一片水花。 “宿主,您怎么了。”打开了系统后脑海里传来担忧的声音,“您的情绪波动又很大……咦,宿主,您怎么出宫了!您不能出宫啊,咱们不是还得走剧情……” “什么狗屁剧情,不走!” “不走您怎么保证许纯牧……” “就是带他走,将他送出上京城。”楚歇皱着眉头,“什么兵权,什么荣华,狗屁玩意!命最重要。杀什么赵灵瞿,刺什么江晏迟。再搅和下去我人没了,彻底没了!” “宿主,您这迟早得没的啊……” “那也不能这么没!”楚歇一时激动又扯着伤处,难以启齿的痛楚打上脊椎。 惊得太阳穴突突一跳。 离谱。 还好昨晚最后时分还是将信送出去了。朱祈立刻连夜去了兵部侍郎府邸将宫城西门打点好了。凌晨时分江晏迟一走,楚歇就半刻都等不了,嘱咐了桃厘两句就在宫城暗卫的掩护下先且离了宫城。 此处为上京城西,再往外三里就出了上京城,便是王孙公子爱打猎的西郊野领。故而这一带人烟稀少。 当初自己和赵煊一同看的这块地,借着赵煊表亲的名字买下的这块地,多年荒置从未来过。眼下避人耳目,外头收拾得干净也压根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暂且避避风头。 再寻机出上京城吧。 桃厘抱着新衣服推门进来,说屋子都打扫干净了,拿着毛巾要给楚歇擦着手臂和后背。 走近了却听到她家大人一声“不必了,你出去”。忽然就红了眼睛。 “大人,我们眼下该怎么办啊。”桃厘抹着眼泪蹲在一旁,“我们是不是死定了……呜呜……” “不会死。” “呜呜……大人不知道,当初大人在濮阳郡失踪了。陛下还是把聘礼单子一箱一箱抬进楚府。那时候可风光了……可我以为大人回不来了,心想这死后的风光又有何用,我这么说,在那朱红的木箱子旁哭,陛下确笃定地跟我说你会没事的,那时候我看着他的样子,我以为他变了,变得和从前那位太子殿下不同了,继位没几日竟连个死人也愿意娶。后来大人真的回来了,我以为陛下伺候定会待大人好……” “哪里知道。这位陛下和曾经的太子殿下并无分别……他还是看不惯您,处处要为难,这往后的日子……我们可要怎么过啊……” 桃厘抽抽噎噎地抹着泪眼。 楚歇叹了口气,“你别急,莫哭,我想想法子。” 外头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桃厘迎了出去,没一会儿取回一张布条。 还是没有打听到许纯牧的下落。 江晏迟是有意防备,特意避开了自己的耳目。手中布条捏在手心,入汤池后晕染得字迹不明,楚歇垂下目光思忖着。 人不可能在刑部。也不在昭狱。 又要能扣下北境堂堂的小侯爷,不可能只是区区府兵。 江晏迟一定是动用了禁军,然后呢。 应天府。 楚歇眼光蓦然一抬起,对,先将人扣在应天府,在挪至大理寺。 应天府尹如今正是祁岁祁大人。 剧情若没有走乱,这位祁大人会在三年后升任九卿之一,大理寺卿。他为人公正一丝不苟,与许纯牧一文一武,是前期江晏迟□□定国的左膀右臂。 而赵煊,是江晏迟中兴时推行改革的助力。 这三位,原该是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 奈何许纯牧被自己如今这一搅和,剧情走偏许多,与这位祁大人相交并不多。 倒是赵煊和祁岁交情颇厚。 那看来,还是得从赵煊入手。自己如今下落不明,江晏迟一定会紧盯着应天府和大理寺就算能借着赵煊从祁岁那里得个方便,怎么过城门那一关,还端看一人。 苏明鞍。 这只老狐狸对上京城内的一点风吹草动都清楚得很。 要将那么大一个人从大理寺里偷出来,再送出城去。楚歇有七分把握避开小皇帝的耳目,却自知逃不过苏明鞍的算计。 如今江晏迟和苏明鞍成了一条路的。 倒真是令人头疼。 楚歇揉捏眉心,片刻已做好决断当年还是刚穿过来,苏明鞍自己教他的。釜底抽薪,最是有用。 小皇帝和苏太傅都以为摁住了许纯牧,就拿捏住他的死穴。 可这赵灵瞿还在昭狱里。 楚歇看着日头渐高,掐算着时辰:“桃厘,捉一只信隼来。” 桃厘擦干了眼泪,问:“大人要去一趟兵部吗。” 兵部,不。自己走了,江晏迟第一一个就会去盯着兵部,严防城卫。只怕几个时辰内,每一道城门处都会替换上禁军的眼线。 “我要传信给赵煊。记得,避开越国公府其他人,这封信,必须亲手交到赵煊手里。” *** 不过半个时辰,这一出偏僻的别院里迎来了第二位贵客。同样是不敢大张旗鼓的,赵煊只策马到了街道口,便将马拴起在棚里,步行过来。 翻过两道墙,险些跟墙头盯梢的暗卫动了手,才终于见到了楚歇。 “赵煊,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和月氏人勾结。” 楚歇一语点破,赵煊似是未曾想到楚歇竟深知至此,先是沉默了会儿,才有些心虚地接话:“你今日要我来,便是诘问此事。”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如今这模样,也问不得你赵家的罪。”楚歇竟在言语上示弱,赵煊万分震惊地看向那人。 支吾起来,“那你……” “你肯过来,我很开心。听闻你与那应天府尹相交颇深,我……” 赵煊皱眉,不懂楚歇怎的就提到了祁岁。 想那几年前,的确是祁岁的确在小事上得罪过楚歇,莫不是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要来清算这些旧账吧。 楚歇揣摩着他的神色,低声道:“我要私下见一见这位祁大人,你替我将他约出来。” 日上三竿,茶楼里高堂满座。雅间里赵煊领着那祁岁再一次见到楚歇。 “祁大人。”楚歇很客气地推杯,祁岁却未应他。 “贵客,皇后娘娘竟在此,不知见下官有何贵干。”祁岁正襟危坐,并没有打算吃那口酒水,只看着楚歇,“下官公务繁忙,怕是不得空给娘娘消遣什么。” 还挺记仇。 楚歇默不作声地勾着嘴角。 “我与祁大人要谈的就是公事。” 祁岁眼神凛冽,“皇后娘娘要和臣谈公事,那臣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