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歇也没耽误时间,带上几个暗卫掐准了早饭的时间,大大方方地像是往常十数年里每一次去那府邸做客似的去敲了越国公府的大门。 那管事跌跌撞撞地去报信,“老,老……老爷!”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越国公爷怒斥一声,将手中长筷咔嚓一放。 那管事手指着外头说:“楚,楚,楚掌印……” 有大半个月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正坐在一旁的赵煊还以为自己听了梦话,跟着喃喃:“楚掌印……”然后才恍如初醒似的,问,“楚歇怎么了?” “楚掌印在外头!”管事一跺脚,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就,就就……就在咱们府外头!” 赵煊手一失力,手里的粥碗瞬间砸了在地上,婢女们‘呀’地一声赶紧过来收拾,将沾湿的鞋袜都给他换了,看着发红的脚背问,“公子,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赵煊晃过神来,抬脚就往外走去:“你说什么混账话,楚歇怎么可能……” 吱呀一声将门拉开,瞧见外头高挑颀长的身形,月色薄纱如晨雾缭绕在那人身上,里头一件素白的缎衣干净利落。 他甚少穿得如此素净,倒像个守丧人似的。 头顶冠发玉束,鬓角碎发凌乱,却遮不住那一双桃花似的眸子。 “楚……” 赵煊有些怀疑自己这是在做梦了,趔趄两步刚想将门关上,楚歇一个眼色,府兵已经将赵府的门生生撑开。 楚歇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权势不再如从前,若是要这赵煊乖乖交出人来,还得先吓唬吓唬。 于是将手里折扇一点点推开,遮住嘴角那似笑非笑凉薄的弧度,轻声说:“赵煊,原来你以前对我这么不满啊。” 赵世子浑身一抖,又抬眼看了眼上头的八卦镜。 只想着这人莫不是真的是妖精,分明死了的,怎的如今又还□□地站在面前。 “要我不得好死是吧,那算了,我不死了。” 赵煊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背脊沁出冷汗来,脖子处湿漉漉地一片,指着楚歇问:“你,你怎还能诈尸……” “世子说笑了,我这诈的哪是尸啊,诈的是你啊。” 楚歇抬脚跨步进来,瞧见了后面的老侯爷,声音抬了抬,恰好能让老侯爷也听见:“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赵家,也是宁远王的狗啊。” “我……不是,阿歇,你,你听我说……” “只是可惜了,西北战乱,宁远王现在死透了靠不住啦。”楚歇眼光将府邸左右一掠,像是在找谁的模样。 赵煊好像猜到什么。 “楚歇,你得罪了太子殿下。就算我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你以为你就能好过到哪里去……眼下时局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我看,不如我们……” “乱?”楚歇哗啦收了扇子砸在手心,“乱些好啊,我最喜欢乱了。” 国公爷走到面前,见到眼前人果真是楚歇,心想宁远王西境命陨果真不是巧合,敢情还是楚歇在背后捣鬼。 他竟敢操纵小太子如此倒行逆施,行此叛国之事也要杀死边境诸侯。 陈莲洲死也便罢了,如今竟然连手握二十万兵权的宁远王也难逃其手。 这天下,难不成是要改姓楚了不是。 “要往事揭过,重修旧好?”楚歇笑了笑,一剪秋瞳碧波涟漪,“可以啊,你把江景谙交给我。” “宁远王一脉三子尽死于战场,如今唯独剩下这一位。如今陵城王早已没了靠山,也撼动不了太子殿下的位置,掌印又何不肯当做行善事,就此……” 楚歇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行善事?” 听见这一声讥笑,赵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只问:“那楚掌印想要陵城王做什么,总得先给我们个交代,我们才能给答复。” 楚歇眉若远山眼神清冷,嘴角噙着三分笑意,一字一句:“我要剐了他。” 此言一出,堂下皆惊。 见赵煊没有动作,楚歇冷笑一声。 “怎么,赵煊,你可以当着他的面要将我鞭尸三百,如今却不肯当着我的面,让我活剐了他。你这墙头草,怎么一阵风吹得一阵风吹不得,这可不成。” “那能一样吗!”赵煊顿时面色青白交替着,“你这是活生生要夺人性命,他不过是想辱你尸首罢了!” “哦。” 楚歇好似悟到了什么似的,“那我就让他先变成尸首。你再来辱,可好。” “你!你这是曲解我的意思!”赵煊皱紧了眉头,几分慌张,“阿歇,我与你本无旧恨,何必一点点得罪就如此小人嘴脸,睚眦必报。说到底” 楚歇担心事情拖久了生变,硬生生将赵煊满腹的长篇鸡汤打断:“交出来。” 看出了楚歇眼底狠厉,国公爷自是知道楚歇往日里的手段的。如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近在眼前的亏绝不能吃。 如此向来,便也只能暂且服软,命人去厢房将陵城郡王‘请’了出来。 反正江景谙一死,楚歇便更是惹了众怒,到时候天也会来收他。 自己尽人事听天命便是。 楚歇瞧见了江景谙,将越国公府的卫兵当做自家一般的使唤着:“摁住了。”赵煊不忍看,普通一声跪下了,扶着楚歇的手颤着声音说:“成王败寇我自也懂得。如今只是求你了,给他个痛快,别教他受罪。” 楚歇也不多说话,刷的一下抽出一把长刀,便瞄上了江景谙的心口。 赵煊紧紧闭上眼,不敢再看。 “你敢杀我,楚歇,你敢!”江景谙一声怒吼,“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他都听腻了。 一声鼻嗤,“那你做鬼吧,我等着。” 说罢,一刀对着心口猛地刺去。 咻 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力道并不十分大,却也直接将楚歇手中的刀震偏几寸,刀口划破江景谙的手臂,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楚歇回头,瞧见赵府大门口,小太子手持长弓正迈过朱红的门槛至极奔他而来。赵煊祖孙二人立刻像是见了救兵似的匍匐跪下:“殿下,殿下!” 太子脸色蜡白一片,立时过来便将楚歇手中的刀一把夺过,扔出老远,请了大夫来,命人扶了江景谙下去包扎。 “你!” 太子熬红的双眼没有得到片刻休息,刚刚落座东宫便听安插在楚府里的探子说楚大人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立刻又赶了过来,果真瞧见楚歇往越国公府而去。 先且赵煊下毒害他的事情瞒不过他,以他狠毒的性子,定是要去寻仇。 只是没想到赵煊还没死,他倒是要先杀了江景谙。 他想杀的人怎么会这么多,一点不顺心就要杀人才痛快吗。江晏迟想到深夜里他颤抖着伸出手说‘我不想杀人的’,又看着眼前手段利落立刻就要一刀没入对方心口的楚歇。 他觉得难极了。 猛的一下将楚歇的手腕扣住,将他几步拽出国公府。 “殿下做什么?!” “我带你去看大夫。”江晏迟声音闷闷地。 楚歇用力地挣了一下,扯到了手腕处的伤处,低呼了一声后太子竟松了手。 还没等他转身,江晏迟一下又捉着他的小臂将人往怀中一拉,扶着他的腰一个飞身钻进府外停着的马车里,为防止他乱动又解下那人束着轻纱的腰带,避开肿胀处将手腕一圈圈缠着打了个结,将人一双手捆住了摁在马车里,压着满腔的酸涩:“回东宫!” “江晏迟!” 楚歇气急了,就差一点点,他就能解锁全部剧情了! 眼下惊动了江景谙,他只怕会相反设法地逃出越国公府,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杀了他可就难了。 “楚歇!”江晏迟的声音听着也像咬牙切齿似的,眼底都透着薄红,威胁出声,“你再敢杀人,我就……” 楚歇怒极反笑:“你就如何?江晏迟,我杀了他,你皇位就坐稳了。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我都舒坦……”第43章 晋江首发 倏然一下,江晏迟摁着楚歇的肩胛将人往后施力一推,楚歇用手肘支撑不及,跌在柔软的棉絮上。 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择人而噬。 “楚歇,江景谙又怎么惹着你了。” 江晏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楚歇仔细一想的确是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总不能答他‘惹倒是没惹。主要是这剧情得走’。只能再作出一副冷酷的模样,“我就是想要他死。” 江晏迟像是想到什么。 忽的那蓬勃的怒气又消散了大半,闷声闷气地坐在边上,喊着外头的人:“再快些!” 楚歇心里头只后悔没有快点给江景谙一刀。 错失机会,接下来这个人到底该怎么杀,就很头疼。 江晏迟,又是你。 每次坏我好事的都是你,每次走偏剧情的也是你。 眼下解锁不了剧情,他又猜不出许纯牧的死劫。越想越气,手又被捆着,直接一脚就往江晏迟身上踹过去。 江晏迟本也在低头深思,没什么防备,被这一脚踹得直接从座位上半跌下去,拿手撑着地回过头:“你!” 现在已经偏得亲妈都不认得。自己也在上京城死过一次,失了部分主动权。江晏迟剑走偏锋比意料中更快地握住东宫之权。 如果江晏迟想保江景谙。 他想动手就有些难了。 不能踢,不能发火,不能结怨。 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挑起他对江景谙的忌惮之心。 楚歇在心里很快分析着行形势。 “殿下糊涂了。”楚歇压着火气,假意地好言相劝,“江景谙是宁远王之子,更是一位受陛下亲封的郡王,即便是他父兄皆死,那魏西九郡仍旧以他马首是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江晏迟眼神变幻莫测,先是阴沉着,再是错愕,最后转为更深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