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掌印!”小狱卒惊呼。  越过拐角,那伤痕累累被绑在木架上的男子映入眼帘。  楚歇迅速找到这间暗室中唯一的窗子,眼睛紧紧盯着那处,慢吞吞长呼几口气。  狱卒打开木门,楚歇低头进入。  身后狱卒要关门,楚歇立刻一扬手:“别关门。”  “唉。”他手碰着那一道道见血的伤口,像是一只豺狼怜惜着羔羊的伤口,嗔怪着:“你们下手也太狠了。”  目光落在那人晕死过去的面容上。  复而用力掐住他的下颚,将低垂的头掰得高高扬起。  冷然一声。  “泼醒。”  半桶冷水浇下,冰水溅上楚歇的鞋履。  “懂不懂规矩!”狱卒将倒水的狠狠一脚踢倒,赶忙脱了自己的外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楚歇擦鞋面,“掌印,新来的,笨手笨脚的。您看着给弄得……”  好大一只狗腿子。  “无妨。”  好在楚歇像是心情不错,还没等那狱卒将鞋面擦干净,便抬脚踩过水洼,走到那受刑人面前,看着对方睁开的双眼先是迷蒙,瞬间又变得锐利如鹰隼,恨不能用眼神将自己削成肉泥。  “楚歇阉狗!”  “下头人不懂规矩,出手重了些。”他说话懒懒地,嘴角噙着一点看戏似的笑意,“太子殿下,只能多担待担待了。”  “你这畜生,杂种!迟早要千刀万剐!放开我,你……等我继承了皇位,你……”  狱卒哈哈一声大笑,啪地一鞭子抽在那人身上,带出点点血迹:“掌印喊你一声殿下,你该不会就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吧。孙严钦那老东西都被流放了,你舅父家三族都被株连,如今靠山都没了你还想继承皇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废太子浑身抖如筛糠。  “你敢动我,我可是国朝唯一的太子!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楚歇淡淡一笑:“你不是。”  “你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呢。”  废太子脸色倏然一变:“你说江晏迟那小贱种?你要扶他当皇帝?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一鞭子下来又是见血,他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他恶狠狠地怒骂道:“没根的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楚歇阴冷一笑,看够了戏,又觉得这牢狱还是太暗了,悄无声息地将领口扯开些,脑袋已经控不住发晕,“你们再慢慢审。我先回府等着,不要让我失望。”  走出寒气森森的昭狱,楚歇终于感受到温暖的阳光。  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直藏在袖子里不停发抖的左手也终于平息下来。  为什么他这种既晕血,又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人偏偏拿到这种变态反派剧本呢。  真他妈操蛋。  远远看去,这位权势滔天的掌印大人孤身立于昭狱大门外,日光明媚,照耀在他身上却驱不走他身上裹挟的阴寒。  身后的随从遥遥看了一眼,躬身行礼后去取马车了,丝毫不敢懈怠。  毕竟他如今侍奉的这位,可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如今大魏首屈一指的掌权人楚歇。  自昌平帝半年前病重起,楚歇身为掌印太监代传帝意,擅权干政,短短六七个月内在前朝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排除异己,结党营私。  手段之残酷狠毒,令人谈之色变。  楚歇环顾周遭,见只剩随身保护的暗卫藏在远处。  终于是一个人了。  他脸上半永久的冷笑终于能放松,揉了揉脸颊上的筋肉,将表情放松下来。  随从架着富丽堂皇镶金带玉的马车到了身前,楚歇调整好表情,端着下巴,施施然进了马车里,将两侧的门帘都拉开,门帘也是半遮半掩的。饶是如此,楚歇还是非常抗拒乘坐马车。  “恭喜宿主,成功走完‘迫害前太子’剧情。”  “嗯。”  将领口扯得更开些,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下一个剧情是什么。”  “让我解锁一下……啊,加载出来了,是‘与主角的初遇’。这个剧情简单,又没有血,又没有暗室!”系统兴高采烈地说道。  终于要见到小主角了么。  楚歇刚停轿,便听到府兵来报,说段瑟带着孩子来了。  隔得老远的高楼上,楚歇透过大开的窗看到里头坐着的那对母子。  十三岁的江晏迟。  唇红齿白的,生得倒是一副乖巧模样。  楚歇微微眯起眼。  这他妈就是那个四年后要将自己摁在菜市场,一百零八刀活活剐了的狗比崽子?  少年瞳孔漆黑如曜,眉目几分隽秀,像极了他母亲年轻时的风姿。  少年似是感觉到什么,猛地一个转头,与自己四目交接。  有种偷窥被抓到的尴尬。  楚歇竟然被惊了一跳,这么远都能发现的吗。  好吧,开工。  继续走剧情。  ***  “他来了。”  江晏迟话音未落,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先是家仆将门推开,进来两位端着炭盆的下人将东西放下。  然后将四面的窗都打开,风吹进屋子里,江晏迟闻到一股柏兰的香气。  再抬眼,便看到那人已经进来。  披着墨色狐皮长裘,手里还端着锦缎套住的金丝手炉,黑色长靴裹着细瘦颀长的小腿藏于长衣之下。  大氅上点缀着朱红的细绒,将小半张脸遮住,如红梅夜雪,衬得他肤色如玉白皙。  这位掌印比想象中年轻。  且意外的,竟是个如此丽清隽的美人。  江晏迟跟在段瑟后头,没等二人完全站起,楚歇先客气地说:“快快坐下,二位贵人不必多礼。”  楚歇坐在一张铺着皮毛的座椅上,揣紧了手中暖炉,关切而惋惜地说:“这许多年,是娘娘和殿下吃苦了。”  段瑟听了,鼻头发酸,眼泪便不自觉地滚了出来。  “倒也不算苦……就是阿予,跟着我实在可怜……”  楚歇眉头蹙起一点,一个眼色,下人便把干净帕子递给段瑟。  “楚大人真是好人,这世上,几乎都没有怜悯我们母子的人了……谢谢您,肯将我们从冷宫里接出来……”  楚歇默默地喝了口茶,余光却看着身边的小殿下。  心里头在想:苦不苦的不知道,这主角和他娘,倒是被冷宫养得格外单纯啊。  楚歇将职业假笑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唉,娘娘这苦日子可算是……”  咚咚咚。  有人敲门,楚歇回头看到管事呈上一张画押的状纸:“是昭狱来的。”  那状纸厚厚的一叠,上面溅满斑斑点点的血迹。  楚歇白净如葱的手指拿过那些状纸,指尖被未干的血迹染上些许殷红,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得仔细,神色分毫未变。  动作像是在读诗集似的优雅。  段瑟却被那血吓了一跳。  “人呢。”看完了,淡声一问。  “折了一条腿,那头捎话说活不活得过今夜,还得看造化。”管事压低了声音,段瑟大抵是没听见的,但一字不落地入了江晏迟的耳朵。  “造化。”  楚歇微微一笑,将手中罪状整齐地放回去,取来帕子擦干净手里的血。  莞尔一笑:“依我看,他没这个造化。”  管事得了暗示,瞥了眼楚歇面前的二位,朝着三人行了一礼步履匆匆地退出去。  江晏迟面上不动声色,心却陡然沉下去。  他抬起头看向身边还不懂情况的段瑟,温温软软地说:“娘亲,我不想住这里。”第3章 权柄  “可是府中下人有何招待不周之处?”闻言楚歇将目光转向江晏迟,眼中带有一些歉意,“恰逢今日有事出去了一趟,未能及时迎接两位贵客,实在是楚某人怠慢了。”  江晏迟立刻被他阿娘瞪了一眼。  段瑟急得耳朵都红了,瞪完了立刻摆手解释道:“不,非常周到,十分周到,不能再周到了。小孩子不会说话,楚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再将手伸到后头,拽两下江晏迟的衣物。  “那便好。”楚歇道,“午膳已经快备好了,不嫌弃的话,请移步去正厅吧,我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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