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小狱卒惊呼。 越过拐角,那伤痕累累被绑在木架上的男子映入眼帘。 楚歇迅速找到这间暗室中唯一的窗子,眼睛紧紧盯着那处,慢吞吞长呼几口气。 狱卒打开木门,楚歇低头进入。 身后狱卒要关门,楚歇立刻一扬手:“别关门。” “唉。”他手碰着那一道道见血的伤口,像是一只豺狼怜惜着羔羊的伤口,嗔怪着:“你们下手也太狠了。” 目光落在那人晕死过去的面容上。 复而用力掐住他的下颚,将低垂的头掰得高高扬起。 冷然一声。 “泼醒。” 半桶冷水浇下,冰水溅上楚歇的鞋履。 “懂不懂规矩!”狱卒将倒水的狠狠一脚踢倒,赶忙脱了自己的外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楚歇擦鞋面,“掌印,新来的,笨手笨脚的。您看着给弄得……” 好大一只狗腿子。 “无妨。” 好在楚歇像是心情不错,还没等那狱卒将鞋面擦干净,便抬脚踩过水洼,走到那受刑人面前,看着对方睁开的双眼先是迷蒙,瞬间又变得锐利如鹰隼,恨不能用眼神将自己削成肉泥。 “楚歇阉狗!” “下头人不懂规矩,出手重了些。”他说话懒懒地,嘴角噙着一点看戏似的笑意,“太子殿下,只能多担待担待了。” “你这畜生,杂种!迟早要千刀万剐!放开我,你……等我继承了皇位,你……” 狱卒哈哈一声大笑,啪地一鞭子抽在那人身上,带出点点血迹:“掌印喊你一声殿下,你该不会就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吧。孙严钦那老东西都被流放了,你舅父家三族都被株连,如今靠山都没了你还想继承皇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废太子浑身抖如筛糠。 “你敢动我,我可是国朝唯一的太子!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楚歇淡淡一笑:“你不是。” “你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呢。” 废太子脸色倏然一变:“你说江晏迟那小贱种?你要扶他当皇帝?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一鞭子下来又是见血,他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他恶狠狠地怒骂道:“没根的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楚歇阴冷一笑,看够了戏,又觉得这牢狱还是太暗了,悄无声息地将领口扯开些,脑袋已经控不住发晕,“你们再慢慢审。我先回府等着,不要让我失望。” 走出寒气森森的昭狱,楚歇终于感受到温暖的阳光。 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直藏在袖子里不停发抖的左手也终于平息下来。 为什么他这种既晕血,又有严重心理问题的人偏偏拿到这种变态反派剧本呢。 真他妈操蛋。 远远看去,这位权势滔天的掌印大人孤身立于昭狱大门外,日光明媚,照耀在他身上却驱不走他身上裹挟的阴寒。 身后的随从遥遥看了一眼,躬身行礼后去取马车了,丝毫不敢懈怠。 毕竟他如今侍奉的这位,可是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如今大魏首屈一指的掌权人楚歇。 自昌平帝半年前病重起,楚歇身为掌印太监代传帝意,擅权干政,短短六七个月内在前朝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排除异己,结党营私。 手段之残酷狠毒,令人谈之色变。 楚歇环顾周遭,见只剩随身保护的暗卫藏在远处。 终于是一个人了。 他脸上半永久的冷笑终于能放松,揉了揉脸颊上的筋肉,将表情放松下来。 随从架着富丽堂皇镶金带玉的马车到了身前,楚歇调整好表情,端着下巴,施施然进了马车里,将两侧的门帘都拉开,门帘也是半遮半掩的。饶是如此,楚歇还是非常抗拒乘坐马车。 “恭喜宿主,成功走完‘迫害前太子’剧情。” “嗯。” 将领口扯得更开些,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下一个剧情是什么。” “让我解锁一下……啊,加载出来了,是‘与主角的初遇’。这个剧情简单,又没有血,又没有暗室!”系统兴高采烈地说道。 终于要见到小主角了么。 楚歇刚停轿,便听到府兵来报,说段瑟带着孩子来了。 隔得老远的高楼上,楚歇透过大开的窗看到里头坐着的那对母子。 十三岁的江晏迟。 唇红齿白的,生得倒是一副乖巧模样。 楚歇微微眯起眼。 这他妈就是那个四年后要将自己摁在菜市场,一百零八刀活活剐了的狗比崽子? 少年瞳孔漆黑如曜,眉目几分隽秀,像极了他母亲年轻时的风姿。 少年似是感觉到什么,猛地一个转头,与自己四目交接。 有种偷窥被抓到的尴尬。 楚歇竟然被惊了一跳,这么远都能发现的吗。 好吧,开工。 继续走剧情。 *** “他来了。” 江晏迟话音未落,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先是家仆将门推开,进来两位端着炭盆的下人将东西放下。 然后将四面的窗都打开,风吹进屋子里,江晏迟闻到一股柏兰的香气。 再抬眼,便看到那人已经进来。 披着墨色狐皮长裘,手里还端着锦缎套住的金丝手炉,黑色长靴裹着细瘦颀长的小腿藏于长衣之下。 大氅上点缀着朱红的细绒,将小半张脸遮住,如红梅夜雪,衬得他肤色如玉白皙。 这位掌印比想象中年轻。 且意外的,竟是个如此丽清隽的美人。 江晏迟跟在段瑟后头,没等二人完全站起,楚歇先客气地说:“快快坐下,二位贵人不必多礼。” 楚歇坐在一张铺着皮毛的座椅上,揣紧了手中暖炉,关切而惋惜地说:“这许多年,是娘娘和殿下吃苦了。” 段瑟听了,鼻头发酸,眼泪便不自觉地滚了出来。 “倒也不算苦……就是阿予,跟着我实在可怜……” 楚歇眉头蹙起一点,一个眼色,下人便把干净帕子递给段瑟。 “楚大人真是好人,这世上,几乎都没有怜悯我们母子的人了……谢谢您,肯将我们从冷宫里接出来……” 楚歇默默地喝了口茶,余光却看着身边的小殿下。 心里头在想:苦不苦的不知道,这主角和他娘,倒是被冷宫养得格外单纯啊。 楚歇将职业假笑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唉,娘娘这苦日子可算是……” 咚咚咚。 有人敲门,楚歇回头看到管事呈上一张画押的状纸:“是昭狱来的。” 那状纸厚厚的一叠,上面溅满斑斑点点的血迹。 楚歇白净如葱的手指拿过那些状纸,指尖被未干的血迹染上些许殷红,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得仔细,神色分毫未变。 动作像是在读诗集似的优雅。 段瑟却被那血吓了一跳。 “人呢。”看完了,淡声一问。 “折了一条腿,那头捎话说活不活得过今夜,还得看造化。”管事压低了声音,段瑟大抵是没听见的,但一字不落地入了江晏迟的耳朵。 “造化。” 楚歇微微一笑,将手中罪状整齐地放回去,取来帕子擦干净手里的血。 莞尔一笑:“依我看,他没这个造化。” 管事得了暗示,瞥了眼楚歇面前的二位,朝着三人行了一礼步履匆匆地退出去。 江晏迟面上不动声色,心却陡然沉下去。 他抬起头看向身边还不懂情况的段瑟,温温软软地说:“娘亲,我不想住这里。”第3章 权柄 “可是府中下人有何招待不周之处?”闻言楚歇将目光转向江晏迟,眼中带有一些歉意,“恰逢今日有事出去了一趟,未能及时迎接两位贵客,实在是楚某人怠慢了。” 江晏迟立刻被他阿娘瞪了一眼。 段瑟急得耳朵都红了,瞪完了立刻摆手解释道:“不,非常周到,十分周到,不能再周到了。小孩子不会说话,楚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再将手伸到后头,拽两下江晏迟的衣物。 “那便好。”楚歇道,“午膳已经快备好了,不嫌弃的话,请移步去正厅吧,我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见。”